沈冬素推開人群,大步走到那家人面前:

  “我是穩婆,會施針,讓大夫在外面說施哪個穴位,我在里面施針,這總行了吧?”

  那婆婆和丈夫一臉詫異和遲疑,那弟弟卻是把她當成救命稻草:

  “如果你救活我姐,我這輩子給你當牛做馬!”

  大夫不干:“小姑娘別說大話,這可是人命關天!你會施針,你認識穴位嗎?”

  沈冬素直接上手點著他身體的部位,一連報了十幾個穴位,高聲道:

  “再耽誤下去產婦真的沒救了!除了我說的這個辦法,你們還有別的法子嗎?”

  那丈夫這才懇求道:“娘,試一試吧!大夫在門外,看不到蕓娘的身體的。”

  周圍看熱鬧的人也在勸那婆婆,他們雖不知道沈冬素會不會行針,可這真的是唯一能救人的機會了。

  有平時跟這婆子交惡的婦人高聲道:“張婆子,你平時就看不上你兒媳婦,莫不是想趁她難產,讓她一尸兩命,你好再娶個新兒媳?”

  張婆子豈能承下這害死兒媳婦的惡命,怒罵道:“我呸!你大度,也讓外男看你兒媳婦的身體啊!

  我要害她,就不會給她請穩婆請大夫,又是抓藥又是熬湯的!是她自己沒本事,生個孩子鬧得人不得安生。”

  怒罵間,她眼珠一轉,卻對那弟弟道:

  “你姐生個孩子這么多事,不知道還能不能生下一胎?

  讓我同意也行,咱先說好,她要是生的是丫頭片子,那就立即和離。”

  少年眼神中恨意難掩,可實在不敢再耽誤下去,高聲道:

  “好!父老鄉親作證,只要你不攔門,我姐得救。

  她要生個女兒,我立即背她母女倆回家,跟你老張家和離,從此男婚女嫁,再無瓜葛!”

  那婆婆這才打開房門,讓沈冬素進去,大夫忙把銀針給她,自己則靠在門前聽音。

  前一個穩婆一看胎位不正,產婦年紀又小,慌著讓請大夫,自己就跑了。

  產婦現在的情況更差,羊水破了,胎位不正,產婦力弱,難產。

  在這個生產是一只腳踏進鬼門關的時代,她活下來的幾率真的不大。

  但是現在,她遇到了自己,沈冬素有把握,絕對能保證母子平安!

  產婦很瘦,只有一個肚子大大的,虛弱得跟一只垂死的小貓一樣,連哭的力氣都沒了。

  下身全是血,臉色蒼白,泊泊的汗水濕透了全身,虛弱地道:

  “救救,我的孩子。他還在動,他還有救。”

  沈冬素先安慰產婦,教她正確呼吸法,看宮口情況,又用手將胎位慢慢推正,將情況告訴大夫。

  其實扎什么穴位她一清二楚,還是要演給外面人看一看。

  熬好的催產藥就在旁邊,產婦聽著她的指揮,該使勁時使勁,該呼吸時呼吸,再配合針灸,一刻鐘后,虛弱的嬰兒哭聲響起。

  一個比小貓大不了多少的女嬰,經沈冬素手,來到這個世界。

  沒有比親手接新生兒來到這個世界,更讓能醫生歡喜的了,那一刻,一種生為醫師的使命感,油然而生。

  給產婦清理了身體,卻見她在嗚嗚地哭,沈冬素大驚,忙道:

  “不要哭,不要激動,你的危險期還沒過,情緒太激動很容易引起血崩的。”也會引發羊水栓塞。

  產婦小聲道:“是女兒對不對?剛才你們在外面說的話,我都聽到了……”

  那婆婆打開門進來:“你聽到就好!收拾收拾,讓你弟弟帶你回去!真是晦氣,生個孩子搞得驚天動地的!”

  她看都沒看那女嬰一眼,嫌棄地看著產婦,就對門外叫道:“丁小子,快拉板車來把你姐拉走!”

  她兒子在那求:“娘,蕓娘剛生了孩子,那也是我的女兒,你別這么無情啊!”

  “我無情!我無情會花幾兩銀子請大夫和穩婆?花了老娘這么多錢,還生個丫頭片子。

  身體也傷了,誰知道能不能生下一胎?

  趕緊滾,娘再給你娶個身體強壯的媳婦,這種病秧子就不該娶回來!”

  產婦也算有骨氣,小心翼翼地抱著弱小的女兒,對沈冬素道:

  “多謝姑娘救命大恩,來生小婦人定結草銜環相報!”

  她想站起來,沈冬素按她躺好:“最少一個時辰,你才能下地。”

  那青年眼睛紅紅地進來,一臉劫后余生的喜悅:

  “姐,別怕,我來接你和小囡囡回家。”

  他將產婦背到外面鋪了被子的板車上,又把小女嬰放到姐姐身邊。

  狠狠地朝這狼心狗肺的一家唾了一口,又朝沈冬素嗑個頭,拉著板車,慢慢朝縣城外走去。

  那男人還在求他母親,自己卻不動身去追。

  沈冬素則朝那家人要錢,給穩婆多少錢,就得給她多少。

  她怕晚了這女人意識到自己根本不是穩婆,會賴賬。

  她果然想賴賬:“你真穩婆?有你這么年輕的穩婆嗎?你別是和大夫合伙想誆我家錢的吧?”

  這話那大夫就不愛聽了,指著她的鼻子罵道:“以后你張家有病,別來我醫館!

  我真有這么一個學徒就好了,能救回多少產婦的命呢!可惜了,朝廷不許女子行醫。”

  沈冬素高聲道:“你給不給錢?不給我到官府告你們去。

  逼剛生產的婦人和離,拋棄女兒,也讓全縣城的人看看,你們老張家有多沒良心!”

  那女人一看沈冬素這么不好說話,又有這么多街坊看著,自知理虧,忍疼摸出兩錢碎銀子給她。

  就當是把產婦月子里的花費省了,還有那女嬰,還沒貓大,估計也養不活,趕緊把這些瘟神送走,再給兒子娶新媳婦。

  沈冬素接過銀子,朝他母子腳下狠狠唾了一口,拉著甲十八趕緊去追那對姐弟。

  直追到城門外,才看到那弟弟正停下來給姐姐喂水喝,沈冬素忙上前將二錢銀子給那弟弟,不甘心地道:

  “你就這樣帶你姐回家?不用男方補償嗎?”

  少年名丁啟,姐姐丁蕓,自小父母雙亡,姐弟相依為命。

  丁啟死活不接銀子,低頭紅著眼道:

  “只要姐姐活著離開張家,我不要他家一針一線。再歪纏下去,那張婆子定不肯放我姐離開。

  姑娘你是我姐的救命恩人,我怎么會要你的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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