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陽。大片房屋被狂風晃得松散,無數木梁磚瓦在席卷中沖天而起。
破洞之中,一個瑟縮在老奶奶懷里的小男孩被巨大的聲音驚呆了,愣愣看著磚瓦之間露出越來越大的天空。
此時明明是白天,卻黑得跟半夜似的。
然后,有什么出現在破洞的邊緣,如同巨大的月亮,成了此刻天空中唯一存在的東西。
男孩沒來得及細想,眼神就對上了那東西。
“……啊啊!”
片刻寂靜之后,破房子里回響起老奶奶凄厲的哭號。
她懷里的男孩已經融化成一團顏色詭異的黑水。
……
司州州府。不知為何,天空中的風刃似乎更加強烈了。
大片大片的樹木直接被砍倒,房頂直接被掀翻。
“怎么回事……似乎,更加嚴重了……”
公主此刻臉色已經無法保持原先的鎮定,帳篷形狀飛速變化,如果不是鳴鋒等人用靈力勉強撐著,此刻她和世子已經暴露在天空下。
“呃呃……”
陣法邊緣,一個消瘦的老人再也忍不住身體中涌動的幾乎令人血管爆炸的扭曲力量,兩眼痛苦睜大,一歪頭倒在了地上。
“這邊力量削弱怎么這么快?”李正罡正在用盡全力支撐陣法,突然聽到那邊的變故,分神回頭。
“我們撐不住了……”一個年輕的道士絕望道。
唰!
就在此時,一波扭曲亂流席卷而來,李正罡只覺得眼前一花,左臂閃過一道細細的銀光,緊接著,整條胳膊整齊斷裂!
“啊啊啊!”
營地里回響起他絕望的暴怒。
……
祁州被嬗天神教污染的叛軍絲毫不在乎空中的亂流,迎著黑色天空瘋狂大笑。
巨眼的出現,讓他們的精神更加異常。
砰!
一個人的頭顱直接被爆開,但四周的人就像看不見一樣,任憑鮮血噴濺在自己臉上,依舊昂首闊步走在黑色的天空下。
走著走著,有人的身體逐漸變形,像一根蠟燭似的,急速融化成一灘扭曲的黑水。
不斷有黑氣從這些人身上蒸發出來,匯入天空。
嗤……
天空中的口子似乎更大了。
……
“頂不住了!”
普度寺和尚們站在一排排房屋前,雙手發力,僧衣濕透,臉上表情痛苦萬分。
他們撐起一片旋轉著卍字的金光,灰色僧衣在狂風中瘋狂撕扯。
“再堅持一下!或許馬上就有轉機……”紫暉真人領著一群小道士守在巷子的另一端。
“有消息了!”老刀大吼,“皇家欽天監那邊有消息,最多一炷香!”
……
“你確定?一炷香?”
蔣天明雙手緊握傘柄,大吼道。
他的力量通過傘柄不斷輸送。除了蔣天明,北宮玥、王賁、徐副將……丹州大營的六萬殘軍每一個人依次將手搭在一起,一個傳一個,最終北宮玥的手搭在蔣天明肩上,將所有人的力量朝著他身體內匯流。
大傘在眾人合力之下,已經擴展至半個丹州城。
透明傘面如同湖水,不停被亂流抽打出漣漪。
“這……”北宮玥咬了咬牙,沒有作答。
轟!
突然,天空傳來一陣巨響,裂口又在擴大!
“天啊!”
眾人絕望大吼。
就在此時,一條白光從遠處地平線上升起,在空中如同蛇一般飛快而優美地扭曲,朝著天上的深淵裂縫而去!
“那,那是……”
所有人看著那白光,不約而同都驚呆了。
那會是什么東西?是敵是友?
隨著扭動,那白光徐徐展開,眾人這才看清楚,不是白光,而是一條白綾!
白綾還在不斷升空!仿佛沒有盡頭,無窮無盡!
“這?!”眾人更加震驚,但毫無疑問,這條白綾是來幫他們的!
“這是……‘補天練’?!”
北宮玥更加震驚!這東西的來歷,她很清楚——
“這是皇家欽天監的鎮守器!他們終于出手了!”
“皇家欽天監?!”眾人心中猛地一顫,“也就是說,我們有救了?”
“太好了!!”
在眾人震驚的歡呼聲中,補天練飛快向上游走,如同穿針引線一樣,在裂縫的兩邊來回穿梭。
那只巨眼不停顫動,眼球迅速布滿血絲,九只瞳孔此起彼伏,追蹤著白綾來回移動。
風浪一下子平息了許多。
下方,所有人屏息凝神,大氣也不敢喘,等待著事情的結束。
不知過了多久,白綾補上了最后一針,天空中突然白光大作,白綾如同融化般消失,消失在天空中。
白光消失之后,裂縫不見了,裂縫背后的巨眼也跟著消失。
遮天蔽日的黑氣迅速消散,風沙頓時停止,天地再次明亮起來,太陽重新出現在天空。
百姓們緩緩從震驚與驚恐中回過神來,愣愣地走上街頭,抬頭看向天空。
剛才的那種巨大的壓迫感沒有了,似乎從沒有存在過。如果不是此刻滿地還殘留著倒塌的磚墻、樹木、橫梁……
“呼……”蔣天明吐出一口氣,近乎虛脫。
“終于結束了……”
遙遠地方,不知為何傳來一聲接一聲清澈悠長的響聲。
蔣天明立刻被這聲音吸引了,仿佛一種洗滌人心的甘泉,落在人的耳中,有一種寧靜祥和的感覺。
“‘鐘磬音’,”北宮玥站在原地,緩緩道,“皇家欽天監的另一樣鎮守器。當皇家欽天監同時念起凈光咒,它便會發出祛屑消災的聲音。”
在‘鐘磬音’悠長的回響中,祁州大營兩萬仍舊屹立不倒的叛軍開始止不住搖晃。
黑霧幻化成顆粒般的煙塵從他們身上消散,這些人脫離了瘋狂后,眼神立刻變得迷茫起來。
“哥,差不多了。”
一只正在掐指的手垂下來,遮掩在明紫色的大袍里。袍上用明晃晃的金線繡著復雜星象。
紫袍金線是皇家欽天監監正才有資格穿的服飾。
“她就在附近,去看看吧。”
另一個穿著一模一樣紫袍的身影道。
王賁的大軍有序退去,城中巷道一下子空蕩起來。只剩下欽天監眾人力竭,癱坐在地上。
噠噠,一前一后兩個腳步聲靠近。
但看清來人時,或站或坐的欽天監眾人唰地臉色凝重,單膝跪地。
北宮玥站在原地,聽見腳步聲,緩緩回頭。
“玥兒,很久不見。”
她一愣,立刻像所有人一樣單膝跪地:“卑職參見……”
她面前那人揮手打斷道:“剛剛經歷過生死,一家人,就別這么見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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