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江湖沙場梟雄志 > 第十四章 定計北周,假道伐趙 十二
    程再幸拒絕借路早在徐子東的預料之中,是以親耳聽到老將軍拒絕的時候沒有半點奇怪,當日就離開襄平。

    出乎他意料的是,當他領著幾人出城時,城門處擠滿百姓,一個個眼巴巴的看著幾人,懷著無盡期待。

    一出城門,在外面待了一夜的三千民夫早已等候多時,背著昨日帶來的糧食,隨著徐子東往西而去。

    眼見東齊的人沒有入城而是朝相反的方向跑去,城門內的百姓登時炸開鍋。

    昨夜,東齊送糧的消息如洪水一般沖入整個襄平城,上到八十老人,下至八歲稚童,誰都知道東齊此來是要送糧,解救城中百姓。

    各種流言滿天飛,有說東齊此來帶有數不清的糧食,足夠襄平所有人吃上幾年,有說糧食其實不多,但足夠吃上半個月,但不管是哪一種流言,都與糧食脫不開關系。

    眼下的襄平,糧食對于所有人來說都是救命之物,眼看著送到嘴邊的東西飛走了,人群如何不絕望?

    臟兮兮的少年,瘦弱的女子,昨日在官衙前的人大半都在此處,眼睜睜看著東齊人消失在遠方。

    他們眼里看到的根本不是遠去的人影,而是無窮無盡的饑餓。

    還有深深的絕望。

    上萬衣衫襤褸的百姓垂頭喪氣,如喪妣考,等在城門處久久不遠離開,似是在奢望那些遠去的人能夠回頭,帶來夢寐以求的糧食。

    從清晨等到正午,還是沒能等來,空空蕩蕩的城墻外,沒有半點風吹草動。

    第一批人開始離去,他們對東齊已經不抱任何希望,只盼著能快人一步,隨便挖點草根樹皮填填肚子。

    還有人開始沖擊城門,他們想要逃離這座必死之城,出去,廣闊天地總有東西果腹,留下,只能等死。

    故土難離,更多的人不愿走,也不敢走,更不知道該去何方。

    沖擊城門的并未如愿,城墻上的軍人手持利刃,一開始還只是驅趕,慢慢的變成放箭,不多時,第一個人死在沖突中,然后,接二連三的開始死人。

    守城的甲卒也很無奈,封城令是程再幸的意思,早在半月前就已經不再放任何人隨意進出城門。最近一段時間,也沒什么人來襄平,除了東齊的人,就只有那十幾個賣糧食的行腳商。

    百姓終是斗不過甲卒,留下上百具尸體后,如潮水一般退去,混入那些沒有沖城的人中。

    高瘦漢子鄭二和綽號黃鼠狼的黃源也混在人群內,按照張盼的授意,現在又該他們出來演戲了。

    鄭二裝作凄苦無比的揮拳猛砸地面,滿臉淚水的吼道:“為什么,為什么東齊的人要走,他們不是來送糧的么?沒有糧食,咱們可怎么活啊!”

    怒吼聲引來周圍人共鳴,未曾走遠的人群紛紛停下,滿眼凄涼的看著跪地吶喊的漢子,如同聽到漢子絕望的心聲,竟是與自己心頭一模一樣。

    這是所有人的疑問,誰都想知道,已經送到襄平城外的糧食為何會走。

    鄭二猶自哭個不停,哭聲吸引越來越多的人駐足。

    臟兮兮的少年和那瘦弱女子最先認出他來,一時間悲從心生,少年最先控制不住,眼淚刷刷往下掉。

    躲在人群中的黃鼠狼四下一掃,見到里三層外三層的百姓,估摸著時機已到,當即分開人群走出,指著鄭二罵道:“又是你,昨日就跟你說老將軍不會要這糧食,不會管我們這些人的死活,你還不信,你還要打我,來來來,今日我就在這里,你倒是來打啊。”

    鄭二哭道:“我不信,我不信,一定不是老將軍的意思,肯定是有人從中作梗。”

    “咱們大周,誰敢作老將軍的梗,大兄弟,別傻了,糧食一去,又不讓咱們出城,咱們啦,就在這里等死吧!”黃鼠狼一臉無奈的嘆道。

    這話如刀如劍,刺的周圍人心如刀割。

    人群內有人忍不住問道:“那兄弟,程老將軍為何不要糧食,他不知道我們這些人早就吃不上飯了?”

    黃鼠狼等的就是這個,故作郁悶道:“你問我,我問誰去,我又不是將軍,哪里知道他想什么。”

    “不過……”黃鼠狼故意一頓,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問話之人落入圈套,迫切道:“不過什么?有話快說,別遮遮掩掩的。”

    黃鼠狼一拍手,裝作心一橫道:“罷了,反正也活不過幾日,不妨說與大家聽聽。據說那東齊的人此來是想借路襄平,往東邊攻打趙計元,城外有十幾萬石糧食,只要大周放他們過去,這些糧食都是我們的,陛下和王爺都已經答應,偏偏老將軍不肯點頭,東齊的人沒辦法,只能走。”

    “只是借路就有糧食?”

    “還要攻打趙計元那個反賊?”

    “大將軍為何不借?”

    “這可是真的?”

    ……

    一石激起千層浪,人群議論紛紛。

    鄭二拿捏著火候,知道這個時候更該加一把火,爬起身猛然將黃鼠狼推倒在地,橫眉怒目道:“你胡說,借路就有十幾萬石糧食,這么好的事老將軍如何會拒絕?你不要在這里信口雌黃誣蔑老將軍。”

    黃鼠狼坐在地上不起身,回罵道:“動手非是君子所為,我不與你計較,是真是假你去問問老將軍不就知道了,沖我發什么脾氣?糧食已經走遠,打我還能把糧食打回來?”

    有人力挺黃鼠狼道:“對,咱們去問問程將軍,是真是假,一問便知。”

    尋聲望去,說話之人滿臉黑污,卻掩蓋不住清秀的眉目,分明就是陶爍。

    這話得來不少響應,又有人道:“對,咱們去問程將軍。”

    “對,問程將軍去。”

    “就是,問程將軍。”

    ……

    群情激奮,叫囂聲此起彼伏。

    鄭二假意為難道:“諸位莫急,咱們都是小老百姓,如何有資格去問程將軍,這事定然是這家伙胡說八道,諸位莫要受他蠱惑。”

   &nb bsp; 黃鼠狼立刻回道:“程將軍也是人,如何問不得?此事關系我等生死,自該由我等做主,若那東齊借路送糧是真,咱們只要請程將軍答應,便可吃飽肚子,若是什么都不做,那就是等死。”

    黃鼠狼起身轉向人群,高聲道:“諸位鄉親,咱們中間有好多人都是幾天才吃一點東西,這一次放著這么多糧食不要,天大的理由也說不過去,咱們就該去問問將軍,到底為何不讓咱們吃飽?”

    “說的好,這位兄弟,我陪你去,反正等著也是一個死,還不如去問個明白,要不然這心里膈應,就是死都不痛快,萬一真的能要來糧食,還能飽餐一頓,便是死也是個飽死鬼,總比餓死強。”個矮的陶爍隱在人群中,高吼道。

    鄭二像是被說服,點頭道:“好,我也去。”

    “我去。”

    “我也去。”

    人群中不少人呼應,更多人卻在觀望。

    黃鼠狼舉起手,“諸位,這不是誰一個人的事,而是我們大家共同的事,誰要是不想去,就留下,回頭真要能得來糧食,諸位可要好好記著今日不去的人,到時候絕不能給他們一口飯吃。現在要跟我一起去的往左邊站,不想去的,往右邊站,或者直接走人,”

    話音一落,一部分人立刻走到左邊,往右邊去的寥寥無幾,更多人留在原地不動。

    左邊的人開始勸說,不停讓原地不動的人加入他們。

    漸漸的,越來越多的人涌向左邊,到得最后,幾乎所有人都到了這一邊。

    “好,咱們現在就去找程將軍問個明白。”黃鼠狼大喝一聲,拉著鄭二,直接往將軍府走。

    浩浩蕩蕩近萬百姓擠上街道,朝著相同方向走來。

    走在隊伍前方,身后是那窮苦百姓,黃鼠狼不由佩服的小聲對鄭二道:“張先生果真料事如神,所有的事都和他說的一模一樣,沒白費咱們跟他學了一晚上。”

    鄭二盯著人群,提醒道:“別高興太早,后面的才是真格的。陶哥在這里,也不知樓主那邊怎么樣了。”

    鄭二往人群中一看,“陶哥呢?”

    黃鼠狼四下一找,“沒看到,估計陶哥要去幫樓主,畢竟消息是他找來的,他做起來更方便,一會兒這邊完事要是不死,咱們就先回去等樓主,那宣贊應該不難處理,不會浪費樓主太多時間。”

    鄭二樂觀道:“活不下來也沒事,徐將軍和張先生不會虧待咱們,萬一活下來,徐將軍可是說了算一千個腦袋的軍功,這要去戰場上砍,得砍多久才砍得過來。”

    “就是,鄭哥,一會兒我先來,要是我被程再幸砍了,你看情況再上,黃源家里沒人,也沒娶老婆,你不一樣,你還有老婆兒子,都指著你呢。以后回到家記得讓嫂子給我倒杯酒,我跟徐將軍說了,萬一我死了,軍功都算你的,算是我給大侄子的見面禮。”

    “說什么晦氣話,張先生說可能死人,沒說一定死人,你多留點心,要是這幫百姓有人出頭,你就往后面躲躲,徐將軍說能不死就別想著死,誰都是爹娘生的,不是石頭縫里蹦出來的。你嫂子別的不怎么,炒菜還行,回頭有機會去我家,我讓她弄幾個小菜給咱哥倆下酒。”

    “陶哥人也不錯,要不叫他一起去。”

    “那可不成,他那么好色,又長得那么好看,我怕你嫂子把持不住。”鄭二連連搖頭,遠遠看到將軍府,按住想要繼續說話的黃鼠狼道:“到了,當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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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襄平城外,徐子東領著三千民夫走在路上,不時從馬上回頭看向襄平,擔憂道:“張圣人,那兩個兄弟到底能不能成事?”

    張盼平靜道:“昨夜都教過他們怎么說,想來沒有太多問題,鄭二木訥一些,黃源倒是機靈的很,兩個配合起來相得益彰,蠱惑百姓去找程再幸不難。”

    “然后呢,到底怎么逼程再幸低頭?”

    “你到底要我說幾次?”張盼不耐煩道:“北周百姓本是必死的局面,大部分人都在等死,現在咱們給了他們活下去的希望,有這個希望他們就不會愿意繼續等死,現在程再幸斷絕他們的希望,那就是生死仇人。就拿你來說,你本來要餓死了,現在我想給你飯吃,結果周武陵攔著,不讓我給,替你拒絕我的好意,又不給你飯吃,你會怎么做?”

    “哦,你早這么說我不就明白了!”徐子東大徹大悟道。

    “我怎么知道你這么傻。”張盼鄙夷道。

    徐子東全當沒聽見,頭偏向另一邊:“武陵,宣贊那邊怎么說,你可想好怎么弄?”

    一直冥思的周武陵回神道:“這個倒是不急,只要北周答應借路,車曉能把宣贊控制住,后面的事都簡單,距離七月十五還早,有的是時間讓我們準備。”

    “借路已成定局,就這一兩日,北周就會有人主動來找我們談,關鍵就看車曉,也不知他折磨人的本事厲害不厲害。”張盼接道。

    “這個得問屈前輩。”周武陵道。

    徐子東勒住馬,回頭看向屈狐仝。

    所有話語盡收耳中的小不二刀回憶起當年在鎮南王府的種種,神色不自然道:“老鬼他用毒厲害,折磨人更厲害,早前王爺要從別人嘴里問什么東西,基本都是老鬼動的手,據我說知還從未失過手。”

    聽到徐飛將,徐子東頓時沒了興致,隨口道:“那就是十拿九穩了。”

    幾人明顯感受到他的變化,都不再多言。

    又走出一里地,前方的大營躍入眼中,整齊的帳篷排在山腳下,幾處簡易的瞭望塔分立各個山頭,操練的甲卒在帳篷不遠處的空地,一桿徐字旗最是惹眼。

    清澈的小溪從帳篷前流過,溪水的另一邊,還有無數帳篷,李字旗立在這一側,兩遼道人馬自然也在這邊。

    有溪水相分,正是涇渭分明之意。

    徐子東頓覺不對,走的時候明明是讓兩家人馬混在一起,好相互熟悉,怎么會是這種情況?

    遲疑間,遠處的草叢中爬出一人,狂奔到他跟前,上氣不接下氣道:“徐將軍,你可算……回來了,那李正歡要……要殺咱們……先登營的麴……麴校尉。”

    作者山蚯說:錯別字明天再改,今天有點急事,萬分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