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會丟下你，小瑭，你相信我，我永遠不會丟下你，永遠不會……”
他不厭其煩反復保證，安慰她的情緒，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她不會離開他。
懷里的人情緒不多時放松下來，小脾氣上來開始興師問罪。
她不依不饒追究起剛才的事，“那你剛剛為什么不抱我？你真的不介意當年的事了嗎？”
沈奕猜測她口中的當年的事，是她成人禮那天，耍小手段設計二人發生關系這事。
看著她小心試探的表情，沈奕突然后悔，如果是這件事……那他似乎做錯了，他沒想到這件事‘成真’之后，會讓她這么不安。
他其實可以用另一套說辭來成全兩人的過去，可他私心想得到她從未轉移過視線的追求，他想成為她情竇初開乃至成年后唯一被她渴望得到的人，圓了從前的缺憾，
卻忘記考慮，那會讓她落于卑微的位置，始終難安。
“小瑭，我們在一起多久了？”
聞棠看著他，“你說結婚嗎？”
“總共。”
這好像把她問住了，于是她掐著手指開始算，懵懂的樣子是沈奕最熟悉、最渴念的。
他眼眶濕潤，她怎么就突然有了這些記憶？變成了從前的她？
江璃是怎么又做到了？
她絮絮叨叨地算著，“現在是末世三年，末世開始那年你二十六歲，現在二十九歲，我成年那年你二十二歲，從那年開始算……七年了。”
她一本正經計算的樣子，看得沈奕心口酸軟，又是感念、又是渴望，他想吻她，但只敢去牽她的手。
可就是這陣壓抑帶來的猶豫，讓她再度胡思亂想起來。
委屈直竄心頭，逼紅了她的眼圈，“七年了，難道是七年之癢？沈奕你膩煩我了？！”
這話聽著耳熟，不正是前段時間他的說辭？
沈奕驚詫，一時百感交集。
世事難以預料，誰能想到他竟又一次觸底反彈，企圖接近她的借口被用來試探他，區別在于他清楚答案，而她是真的在不安困惑。
回想當時能讓自己滿意的答案，他將她緊緊納于懷中，額頭抵著她的額，鼻尖相觸、眼神相交、呼吸相纏。
“真覺得我膩煩了你嗎？”
他說話纏綿嘶啞，呼出的氣流帶著股灼人的愛意，聞棠明晃晃無可避免直視進他的眼睛，被燙紅了耳尖，本是理直氣壯興師問罪，竟是打了退堂鼓先一步移開視線。
她埋頭在他胸口，羞得耳根通紅，卻還是小聲說了句，“沈奕哥哥，我喜歡你。”
沈奕的心臟，從剛才開始就沒停止過遠超正常心率的劇烈跳動，這一刻更是要沖出骨肉的束縛，‘咚、咚、咚……’胸腔震動。
他鼻子發酸，為著這句喜歡，他輾轉反側了太久，犧牲了太多。
可他仍不滿足，雙手落在她雙頰，托起她柔美的小臉，望著她略顯驚慌閃躲的眼睛，目光一遍遍描摹著她的容顏。
“只是喜歡嗎？那還不夠，小瑭，要說你愛我，記住了嗎？”
淺粉從耳根爬上了她的臉頰，她無法逃脫他的視線，像只慌亂的小鹿，水靈靈的眼睛眨了又眨。
好一會她才輕輕點頭，乖乖說了句，“我愛你。”
被直白注視著，她聲音小到幾不可察，沈奕還是捕捉到了，如獲至寶。
他的小瑭，是個倔強熱烈，卻又時而有些膽小的姑娘。
得到了想要的，沈奕放開手，沒再繼續欣賞她嬌妍羞澀的表情。
他謹記著江璃的告誡，在沒確定聞棠究竟是什么精神狀態前，不能太過刺激她，大喜大悲都不行。
他轉移話題，“醒了多久了？餓不餓？”
聞棠在剛才他放開手的那一刻，就害羞躲回了床上，她搖搖頭，“不餓，但醒了有一會了，那本書我都快看完了，看得我又有些困了。”
沈奕目力不錯，即便光線昏暗，也看清了那本書的名字——《海的女兒》
和改編過后歌頌愛情的劇情不同，書中的內容是主角以得到人類的愛為前提實現得到高潔不死的靈魂的故事。
她怎么把這本書翻出來了？
他不喜歡這樣的內容，把書收了起來。
“困了就再睡一會。”
她又爬上床，該是困極了才是。
她卻撥浪鼓似的搖頭，抱著被角，只露出個發頂毛絨絨的小腦袋，一雙眼睛藏不住眷戀著迷，看著他。
“沈奕哥哥，你剛才去哪了？我醒來時窗簾開著，是你開的嗎？嚇死我了。”
望著她心有余悸的眼神，沈奕總算相信，他祈求的美夢兜兜轉轉經歷波折后變成了真的。
他也發現剛才覺得不對勁的地方，走之前敞開的窗簾被拉了起來，房間昏暗，壓抑到讓人心生不適。
他心中沒由來一刺，他怎么就混漲到想著把她關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
她一瞬不瞬看著他，追隨著他的視線朝窗戶望去，回憶起那時情景，仍舊有些不安。
她怯怯道：“我一睜眼差點又嚇暈過去，你不知道我做了多久的心理建設才決定過去，費了好大的勁才把窗簾關上，躡手躡腳，連呼吸也不敢，做賊都沒我這么小心。”
沈奕笑道：“你還有做賊的經驗？”
她一窘，嬌嗔瞪他一眼。
沈奕笑意寵溺，“是我開的，你前后昏睡了有四天，這幾天我發現外面的怪物少了很多，昨天客廳的窗簾開了一整天也沒引來怪物的攻擊，今天想讓你也見見光，說不定你就醒來了呢？”
“看樣子還真管用。”他來到她身邊，捏了捏她的臉頰。
她眼睛一亮，忽的坐直，連羞澀都忘了，“真的？！怪物沒了？那是不是可以出門了？！”
“我整天待在屋里都要憋出霉味了，怪物沒了末世是不是要結束了？”
小嘴喋喋不休，歡快的時候嘰喳個不停，和他記憶里她從前的樣子一般無二。
沈奕溫潤含笑，“暫時還不確定，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發展，末世總有一天會結束的。”
聞棠些許失落，但還是揚起笑臉，憧憬著，“等怪物再少一點，我們出去吹海風吧，我想去采花，還想去撿漂亮的貝殼，串成手鏈。”
“退潮的時候沙灘上會有很多新鮮的海帶，還有擱淺的魚蝦，還有螃蟹！我還沒抓過螃蟹呢，聽說會有寄居蟹，住在貝殼里那種，我們去抓一些回來吧？養在魚缸里！”
沈奕笑著說‘好’。
聞棠初醒來，精力有限，說了一會話就打起呵欠。
沈奕給她拉起被子，輕拍她的肩膀，“睡吧，再睡一會起來吃晚飯，想吃什么？”
聞棠眼皮撐不住打架，昏昏欲睡，仍問道：“你能行嗎？”
沈奕揉了揉她發頂，“比不上你，但肯定能吃，放心吧。”
聞棠點點頭，“我想喝牛腩湯，可以嗎？”
“好。”
“記得別放西紅柿，我最近不喜歡它了。”
沈奕給她掖被角的手一頓，喉嚨干澀，他不記得他有多久沒得到過她的遷就呵護了，他曾絕望地以為他這輩子再也聽不到了。
心里被某種柔軟的東西填滿，他想對她說不必遷就他，在他身邊她可以做她想做的任何事，該輪到他遷追逐她。
但她實在困倦，這話一說出來，保不準會牽扯起別的話題。
掖好被子，沈奕將要離開，手指又被拉住，他不解：“怎么了？”
她不說話，眼睛迷瞪瞪看著他。
沈奕無奈，猜想她可能是想讓他陪著，他輕輕理了一下她額角的碎發，“睡吧，等你睡著我再走。”
她張了張嘴，似乎不太滿意，盯了他一會突然說，“還是放西紅柿吧！放兩個！”
兇巴巴的。
她怎么又突然變卦了？
沈奕啞然，自詡通曉人性的他困惑不已，甚至有些緊張，擔心自己剛才那做得不對讓她不滿意。
然而想不出來。
他動了動嘴，半晌才憋出一句話，“快睡吧，我會控制好西紅柿的量，一定讓你吃得滿意。”
聞棠已經閉上了眼睛，不再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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