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申斥了手下,安頓了顧晗晗，算是暫時把這個突如其來的爛攤子收拾了個七七八八，然后又馬不停蹄得去面見李申。
在見自己的大人之前,她先見了自己的超能力顧問。
這實際是個人數龐大的顧問團隊,包括能量科學家,超能力醫生，神學家,譜系學家等等，等等,當然那其中也包括真正的高級能力者。但明珠現在并不需要見他們所有人,她只召見了顧問團的首席文塞克，同時還有李申的扈衛隊長。
文塞克博士胳膊下面夾了很厚的一疊報告進來,鼻梁上架著金色邊的眼睛,倒也知道時間緊迫,沒有煞有其事的念報告，但還是快速講了一二三四五六七條的顧問團分析,最后給出結論：“綜上,顧晗晗小姐就在剛才,應該是順利突破了高級壁壘。”
“沒錯，”李申的扈衛隊長也說。
相對于顧問團一二三四五六七的分析結論，扈衛隊長的態度顯得隨意得多，透著一種對這種一二三四五六七的科學式術語的輕慢與譏誚。
他說：“這顯而易見，只要長著眼睛的都知道，她的確是突破高級壁壘了。”
這跟明珠的想法基本一致,只是她感到匪夷所思,并且不太敢相信。
“不是說治愈系很難突破高級壁壘嗎？一兩百年都不一定碰上一個,”她問,“這位顧小姐這么厲害的嗎？”
扈衛隊長攤手，表現出一種高級能力者的粗放與不求甚解：“這誰知道？也許這場磁暴給了她什么了不得的天啟。突破嘛，就是這樣，是一瞬間的體悟。總而言之，她現在突破了，這就是事實。”
但科學家就有話說了。文塞克博士看了一眼扈衛隊長，說道：“有可能是釋放極限帶來的突破。就在剛才，所有的飛船都收到相應的波動訊號，顧小姐的能量場覆蓋整個靜磁區，她的波動在那一瞬間帶動了區域內所有微弱生物波的耦合共振，并且這種共振還在以非常快的速率向外膨脹，至少在十五秒的時間內擴張了三百萬公里，并且還繼續向外。最終的邊界可能要詳細驗算之后才會有數字，但據此已經可以推定，是大尺度的釋放和群體性的波形共振帶來的突破契機——即使在超能力場研究史上，也鮮有治愈波群體耦合的記錄，神殿也從不允許他們的持證修士祈禱神跡時對于普通信徒采取多重共振。這一方面是為了保護治愈者，另一方面也是因為治愈者能級水平基本無法滿足多重共振的要求，特別是如此大規模尺度的耦合共振，那應該是高級能量場才能夠達到的層次。想必如果沒有顧小姐那一刻強烈的決心和欲望，也就不可能有這個嘗試以及現在的突破了。”
明珠看見扈衛隊長圈著嘴唇，無聲得說了一個詞。她分辨出這個詞在古漢語中是個不怎么有褒義的兩個字眼，分明寫作：“圣母”。
“但這位顧小姐接下來就要難受了。”
“做什么都會有代價的，不是嗎？”他說道，“如此數量巨大又斑駁雜亂的耦合共振，反噬可不是那么好受的。還有她突破后的補償效應，治愈系突破后補償需求非常驚人，不是靠用能量可以填飽的——很多治愈者不突破能級也在于這個補償效應，下一級和上一級的差距是數量級上的，如果她之前還累積有什么反噬，那這個放大作用就更可怕了。她現在是昏迷，等她醒過來相信會非常難熬。”
扈衛隊長也是剛才在場扈衛中的一個，是顧晗晗散亂波動的受害者之一，因此他不無摩拳擦掌得說：“侍從長，你可得早做準備啊！”
明珠對扈衛隊長所說的這個反噬補償心中有數，雖然不是超能力者也沒經歷過真正的治愈共振，但呆在侍從長這個位置上，她經手的治愈者還能少得了嗎？她很清楚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并且也有了應對的準備。一個治愈者帝國還是養得起的，即便這個治愈者是百年難遇的突破了高級壁壘的珍稀動物吞噬獸，即使他們現在正在路上百事不便什么都缺，但要填飽她一個顧晗晗也是綽綽有余。只是這一切的準備都建立在李申的態度上，在顧晗晗的問題上，明珠感覺到了李申的天心難測。這讓她如臨深淵，心有戰兢，至少在摸清主人的脈搏之前，她不會啟用任何的準備。
侍從長用緘默表達她不愿意再談論反噬處理這件事的態度，于是扈衛隊長也就只好識相得閉了嘴。
明珠于是又問：“既然耦合的規模和尺度如此之大，應用在那些變異病患的頭上，那是不是可以說明顧小姐的治愈波頻率非常寬泛。”
這個一個很關鍵的問題，即使文塞克博士是一個科學家，他也明白侍從長所關心的絕不會是那些嫌命長的基因病患。顧晗晗治愈波的有效頻率帶究竟跨過了幾個屬性期間，特別是在生長系的屬性區間有沒有表現才是所有一切的關鍵。但這個問題是不好答的，因為答錯的責任誰也負不起。
斟酌之后，文塞克博士謹慎得答說：“從收集到的共振來看，波形頻率出現的范圍應該是囊括了治愈系的所有有效屬性區間。但那些共振的單個強度都實在太微弱了，沒有辦法據此推定在有效區間上波動能超出需要的闕值。對于大量普通人具備共振效應的波動不一定在與超強能量場進行耦合時能夠屬性匹配循環共振的最低要求。而且顧小姐才剛剛突破，目前于治愈系突破高級壁壘方面還缺乏必要的實踐經驗，只是從理論上看，一切能量場在突破高級壁壘后都存在一個穩定期，不能排除顧小姐現在的表現出來的一些波動是假性波動，等到場穩定之后就會消失。”
這個回答基本等于什么都沒答，并不能讓明珠滿意。
文賽克博士也知道自己讓侍從長不滿意了，因此極力想要補救，積極爭取道：“如果能進行一次能量波監測，結果會確認得多。”
這個補救讓明珠更加不滿意了，心里已然對文塞克徹底失望。
她想：帝國竟然沒能擁有像林曉克拉蘇這樣的科學家是帝國學術界和教育界的最大的恥辱和失敗，科學院院長和教育部部長都應該上絞架。像林曉他們那樣的存在雖然麻煩的時候非常麻煩，但至少有用的時候能有用——
“不要輕舉妄動。”她對暫時還是顧問團首席的文塞克吩咐道，“沒有我的命令，不準對這位顧小姐做任何事！”
然后她就揮手：“你退下。”
文塞克失魂落魄的退走了，明珠轉而看向扈衛隊長。
扈衛隊長很頭疼，一點兒不想回答這種死亡問題。在侍從長的逼視之下，他很想說——你這么想知道的話讓大人親自上陣去試一試不就全清楚了？
但這樣掉腦袋的玩笑現在是不能跟侍從長開的，他只好曲線救國，答說：“扈衛們都有很強的反應，如果下令調查艦隊里的情況，應該會有更全面的反饋。”
“如果所有屬性區間的能力者們都出現了反應了，那我想總沒有理由連續的治愈波會專門跳過生長系去，對吧？”
扈衛隊長這套不走尋常路的清奇思路立即讓侍從長豁然開朗了，結合之前在丘頂發生的變故，她似乎已經摸到了李申心意的脈搏。
扈衛隊長也很高興，侍從長能夠體察上意把握天心是這里他們所有人的福祉，他們所有人的命可都系于此呢。
“談個戀愛吧，侍從長！”于是一高興他就信口開起了河，“很多想不通的事，談一次戀愛說不定你就都能想通了呢。”
侍從長從諫如流，當場就批準給了扈衛隊長三十軍棍作為獎賞。而且就在她眼前，脫了軍裝立即就打。等著個振聾發聵的“談個戀愛”隨著扈衛隊長的尊臀一起被抽成了散裝，她才一整衣裳，去見李申。
這時候，輪值的治愈者也已經到了，在門外等著跟明珠一起進去。
作為大唐帝國的李氏宗主，李申從潛力確定之日起，就有十二名治愈者專屬的治愈者日夜為他服務。當然，這屬于過飽和配置，也必然會過飽和。李唐對于奉獻到他們宗主身邊的治愈者，一貫是按照損耗率最高的戰斗系的上限需求進行計算，并且是一用二備，按照三倍量的數字就行配置。
這個數量作為生長系的李申當然是用不完的，但用不完也得這么配。這是帝國千年以來的傳統，是規矩，是成法，是被寫入《宗典》的至高律條。只要宗宮里是有主人的，帝國的天子還在，他的身邊就一定要有十二名的治愈者。只要帝國還沒有亡，帝國的星空之下還能搜羅得出十二名的治愈者，這個數目就不能變。即便帝國的星空下的確已經搜羅不出十二名合用的治愈者，這個數目也不能變。它總能有辦法被湊出來，否則就是皇帝失道。未央宮會因此易主，臺閣首腦也將全體換人。
當然，即便是《宗典》的至高律條，這樣龐大的治愈者隊伍也不可能一直被隨身攜帶。很多時候是沒必要，另一些時候則是條件不許可。像治愈者這樣嬌弱珍稀的存在，不論保養維護都相當的繁瑣，其重要性不亞于帝國的戰略武器，不得不精心呵護，配置上各種專們的人手，組建專門的團隊。總宮侍奉天子的專屬治愈者則更是尤甚，每一名治愈者的身后帝國都至少要投入一個軍專門來負責他們的日常維護。這在很多戰場和外交的場合其實都是不適宜的，并且后勤方面也難以保證。于是李唐的歷代宗主也都形成了習慣，會把絕大多數的治愈者都留在太極宮。他們會盡量不出門，如果一定要出門，或者一定要出國門，他們會視情況帶上一部分的治愈者。那通常很難超過十二人編制中的一半，歷史上最多的一次達到過八人。
這一次李申前往飛馬座前線，隨身攜帶的就是三位治愈者。今天輪值的這一位是最年輕的一位，才不到二十歲，明珠看他就像看還沒有長大的孩子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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