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論神殿的建立 > 第 905 章 切磋
  男孩兒名字很好,叫做盛蓮,被養得更好,白皙的皮膚煥發著珍珠色的光芒,長發及腰,穿著一身帝國傳統的氅衣,轉過頭來漆黑的雙眸帶著一種稚童式的天真與蒙昧。即使明珠有著鐵石一樣的心腸,看見了他也不由柔軟了下來。

  “怎么不進去?”她走過去,柔聲問。

  盛蓮看見明珠很高興,拖著氅衣跑過來:“我在等你呢!”

  這可把明珠給逗笑了:“等我做什么?我們倆個又不能一起的。”

  “壯膽啊!”盛蓮理所當然得說道,“雖然不能一起進去,可想著你就在后面,我心里就不害怕了。”

  宗宮的治愈者們跟明珠的關系都很好,都信任她,愿意依賴她。那種依賴與信任的心理就像一群小雞崽子跟張開翅膀翼護他們的鷹媽媽。而這種雛鳥心態以盛蓮尤甚,他是明珠親自接進宗宮的,進宮的時候還不到十歲,算是在明珠眼前長大的治愈者。雖然現在已經成年,站起來個頭兒比明珠都要高,但對于她的依戀卻一如既往。

  只見他湊過來,抓住明珠的手,帶著一種天真未泯式的憨然雀躍:“侍從長,聽說大人能量場剛才具現了,整個時空都被籠罩了進去禁錮了,他很生氣,對不對?”

  “瞎說。”明珠輕輕拍了男孩兒一下,“大人那是為了制止磁暴,如果不這樣的話,我們的小盛蓮可就要被困在這座荒涼的恒星上至少兩三個禮拜了。”

  于是她就便牽著男孩兒的手,一面往里走,一面跟他講道:“大人代表的不僅是天意,也是天道。天之道,利而不害。圣人之道,為而不爭。所以大人的場在世人面前具現,不僅僅是因為天意之怒,也是因為天道的慈悲。你看這片星空的苦難,恒星外那些數不清的小艦,億萬的生靈。如果大人沒有親自出手,制止這場磁暴的話,那么他們中的所有都已經泯滅于此了。”

  盛蓮“哦”、“哦”地點頭,表示他聽懂了。最后不免感動得眼淚汪汪:“大人真慈悲。”

  李申寢宮的門內,照例是九重的寶帳。明珠陪盛蓮走到倒數第二層的帳外就不走了,松開手鼓勵他說:“你進去吧,我就在這兒看著你。”

  男孩兒仿佛有了無盡的底氣,用力向明珠點了點頭,然后拖著氅衣長的兩片袖擺,翩然進了帷帳。

  跟在他身后的是八名侍官,前面則另外有一名侍官,以托盤捧著三杯茶,作為前導。到了最后一重帷帳前,絲薄紗帳背后已經影影綽綽能看到李申就在那里頭之后,男孩兒就整理衣袍跪了下去。前導的侍官則腳步不停,長驅直入穿過最后一重的紗盞,一直將茶盤送到李申的跟前。

  跟衛城奢靡奔放香艷浪漫的直露所不同,能量波治愈在大唐帝國被賦予了更儀式化的表現。大唐帝國是擅長于儀式的國度,通過各種濃墨重彩的儀式,帝國的統治者熟稔得將儀式中事物丑陋而不堪入目的一面加以隱藏并賦予其更深刻的內涵,從而使其從某種意義得到了升華。當然,所有的宗教與統治者都擅長于這種儀式化,神殿教有著整個宇宙最宏偉壯觀的萬神殿以及窮于古今震爍寰宇的祭祀儀式,但在衛城貴族自己的治愈交換上,他們就顯得缺乏創意而漫不經心了。按照大唐帝國神學研究者的話來說就是“一群野蠻的星盜而已,并不知貴族與儀禮為何物”。

  治愈的契約關系在神殿的土壤中誕生,在大唐帝國所特有的文明的滋養下綻放為一種特殊的政治藝術形式,從而被賦予了一個十分古老而高貴的名字,稱為“茶禮”。至少在一千多年前,神殿教的基石還才剛剛被奠基的時候,就已經被寫入了《太典》。

  太極宮如今治愈所沿用的儀式還是一千多年前《太典》中最初的古禮。治愈者先在帷帳外下跪,行祭拜之禮,接下來進行的上壽儀式就由前導的侍官代替治愈者將寓意祈禱和請求合弦的茶盤送入帳內,獻至宗主的尊前。

  在大唐帝國的傳統文化中,將兩種能量場的交匯,兩種能量波的共振雅稱為“合弦”。上壽儀式中被獻到宗主面前的一次會同時有三杯茶,一杯至清如水,一杯碧彩飄香,一杯則玄黃混一,分別代表著“合弦”三個不同的層次——切磋,玄彀,元極。在接下來的式中,宗主必須從獻上來的三杯茶盞中選擇一杯,稱作“問盞”。

  “問盞”結束后,如果被選擇的是至清之茶,則直接進行最后的“合弦”儀式。治愈者要留在帷帳之外,宗主則在帷帳之內,由治愈者先激發治愈波,然后再由宗主相應和,兩者量能波相切磋,“合弦”結束則由宗主先撤去能量波,治愈者隨著撤去波動,再拜祭禮后退走。整個“合弦”過程中兩者并不真正接觸,雙方一直都隔著一層紗帳。而如果“問盞”中最終選擇的不是至清之茶,而是選擇了其他的兩種碧彩之茶或者玄黃之茶,則代表著要行“玄彀”或者“元極”的“合弦”,需要打開最后一重的帷帳,侍官會上前,拿掉披在治愈者身上的氅衣。治愈者起身,步入最后一重的帷帳之內,繼續進行接下來更為復雜的儀式。

  當然,在大唐帝國這一代太極宮的主人中,接下來更為復雜的儀式還一次都沒進行過。李申雖然再很年幼的時候就被確認潛力迎入太極宮,專屬于他的十二名治愈者也早早得配置齊全,而他也很早就有了治愈共振的經歷。但即便是他現在早已經成年,如果在衛城都應當是歷盡人間返璞歸真的年紀了,但李申的所有治愈其實也還沒能突破最基本的“切磋”層面。在按部就班所進行的“茶禮”中,他還從來沒有捧起過至清之茶之外的顏色。經春歷秋,從十五歲到二十八歲,這一切磋就整整切磋了十三年。

  大唐帝國上到未央宮里的皇帝,下到宗廟中的幕屬,對于這種僅止于切磋的狀態曾經都是很著急的,侍從長明珠當然也是急的,但只有李申自己不急。因為李申的不急,于是到現在所有的人也就都急不起來了,包括最切身攸關的治愈者們也都隨緣了——切磋,那就切磋吧。切磋也挺好的。反正“玄彀”和“元極”是什么滋味他們也不知道,知道了也沒體會。沒體會那也就不用想了。

  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雖然書上是把“合弦”深處的玄妙說得天花亂墜,所謂玄之又玄,眾妙之門,但那到底是說出來的天花亂墜。不曾躬行此妙的單純治愈者就跟沒經過契合共振的單純能力者一樣,還單純著呢!反正就按部就班的切磋,按部就班得饗牢,一切也能過,過得還不錯!

  這其中又以盛蓮的單純為最。他是完全在太極宮長大的,在成為李申的專有治愈者之前連超能力都不認識的,甚至因為在李申頭上的經歷,單純的他以為“合弦”就是隔著一重紗帳的“切磋”,所謂云山霧罩的“玄轂”、“元極”之境都是書上寫來騙人的,屬于故弄玄虛。像這種樣式的故弄玄虛,《太典》可多了,都是騙宮外頭人的!

  所以在帷帳外跪下來的時候,盛蓮對于即將發生的事一點都不緊張。雖然他年紀不大,可他工齡可長,是個老司機。對于能量切磋共振的一套往返和李申的能量場他很熟悉,只要李申回應了他的波動,他就有把握把他帶起來。當然,帶動后真正“合弦”共振的時候會有一波說不清道不明的難受,但那很快就過去了,并沒有什么要緊。

  因此盛蓮像往常一樣跪下來之后,就開始琢磨一會兒切磋之后的饗牢。宗宮的治愈者在合弦共振結束后都會有專門的饗牢儀式,那本身也是“茶禮”的一部分,被寫在《太典》。不過跟合弦所不同,饗牢主要針對的是治愈者,是對治愈者進行的回饋與補償。究其本質,所謂饗牢就是一種治愈補償,是為了彌補治愈循環過程中被治愈一方向治愈者一方的過分掠奪而進行的一種必須的補救措施——當然,反向的掠奪和補救理論上同樣存在,但在現今的宇宙那也僅僅是在理論上存在而已,幾乎沒有哪個治愈者是能掠奪自己的治愈伙伴的,他們都被養得很弱。

  既然是治愈補償,那手段就很明確了。能在事后對治愈者進行強行補償的方式一直都只有一個,就是眾所周知的那一個。衛城式的補償簡單粗暴,效率低下。在大唐帝國的政治背景與文化背景下那必然會被重新包裝,使其復雜化、高雅化并高效化。最后,經過多重藝術的呈現,那個套著漂亮的華服,外表看起來高雅非凡人間至味的玩意兒就是饗牢了。

  沒錯,在盛蓮的內心饗牢就是人間至味,舉世無匹,最美好的享用。他習慣在每一次上壽等候問盞的時候琢磨饗牢,回味上一次饗牢時的美好和快樂,幻想下一次饗牢的驚喜和悅動,每一次的饗牢都是一場全新的盛宴,未知的風情放大了男孩兒在這一刻的喜悅,忐忑還有期盼,同時也能讓他盡可能得忽略掉一會兒能量共振時候身體上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難受。這是盛蓮自己所獨享的一樁小秘密,他從來沒跟任何人說過,連侍從長明珠都不知道。

  問盞一直沒有結果,男孩兒回味了太長的時間,臉頰紅撲撲的開始回味上上一次饗牢的時候,帷帳里的侍官終于退出來了,他手捧的茶盤上赫然還是原封不動的三杯茶,沒有任何一杯被拿走。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代表茶禮中止,無需進行接下來的“合弦”。

  男孩兒些微的驚訝,雖然等級不高,但畢竟是治愈者,他隱約能感覺到奉獻是需要的。

  “那就是被拒絕了。”他想。

  如果在其他人,奉獻被宗主所拒絕是相當嚴重的罪行,幾乎不可被饒恕。但在治愈者,被拒絕就無所謂了。他們是神的饋贈,上天的愛寵,作為天道象征的宗主天子,當然是不會對他的愛寵生氣并懲罰他的。

  男孩于是也就無所謂得站起來,再次行禮然后退走了,內心只是遺憾饗牢的不能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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