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1章阿信的心
沃勒爾懶得管女真人的事情，反正他是不愿意在長春州耗費太長時間的，「依我看，攻城只能快不能慢，敏特威逼西寧府，意圖已經非常明顯，拖得太久，南邊可就要出大事了。長春州并不是太大，不如直接大軍進入，以百人為隊，一點點清掃城內。」
沃勒爾話里的意思多鐸當然能聽懂，對女真人來說剿滅鐵默最重要，但對后元來說，似乎保住那點家業更重要，沒了西寧府和遼陽府，后元根基鎮海府也隨時都會傾塌，可女真人至少還保留著半壁江山呢。
多鐸頗為不悅的皺了皺眉頭，但現在必須仰仗后元兵力，所以也不好與沃勒爾鬧得太難看，所以還是點了點頭，「慕容兄所言甚是，這樣吧，明天辰時，你我共同出兵兩萬，從南城開始，一點點向北清掃，爭取在三日內逼迫城內晉北軍決戰。」
「一切聽大王安排」沃勒爾滿意的笑了笑，反倒是皇太極翹著嘴角冷哼了一聲，這個沃勒爾當真是指望不上，都這個時候了還打著自己的小算盤。也許，這就是皇太極不如多鐸的地方吧，其實沃勒爾想這么多一點錯都沒有，如果耗損過多，等鐵默一被剿滅，第一個遭殃的就是他沃勒爾，如果女真人更狠一下，就在這長春州，就可以對后元兵馬進行突襲，沃勒爾可不想當第二個鐵默。
議事結束后，多鐸吩咐幾句，諸將依令回營，敖德烈隨著眾人離開后沒多久又重新回到了帳中。沒了外人后，敖德烈就隨意了許多，他找了個位子坐下來，雙腿一身，靠著案子躺了下來，「沃勒爾這個人不得不防，要不要我派兵盯著點？」
「不，千萬不要這么做，如今鐵默麾下還有兩萬多可戰之兵，咱們想要拿下長春州還得靠著沃勒爾呢。你放心好了，此事為兄心里早有計較，沃勒爾想讓咱們跟漢人大哥兩敗俱傷，為兄也不是傻子，本王已經密令古特蘇哈去了南邊，只要一剿滅鐵默，就讓沃勒爾為鐵默陪葬！」
說到這里，多鐸臉上露出一份狠辣之色，哼哼，真以為他多鐸是個老好人呢，看著多鐸臉上的笑容，敖德烈覺得有些后怕，多鐸竟然不知不覺的已經在沃勒爾身后布置陷阱了，偏偏在他臉上看不出一點異樣。多爾袞這幾個兄弟，可真是沒有一個是好相與的。
城外女真大軍磨刀霍霍，準備著攻城，城內晉北軍的日子也不好受。鐵默實在支撐不住了，躺在榻上休息著，只是無論如何也睡不下，此時在他身邊陪伴著的不是徐美玲和木婉清，也不是金泰姬，而是播豬國公主阿會緣信。
阿會緣信今日穿著一身軟甲戎裝，短刀一直別在腰間，自從來到長春州后，阿會緣信還是第一次與鐵默獨處，同樣也是第一次單獨談話。其實阿會緣信也能感覺得到，徐美玲等人對她并不是太信任，畢竟播豬國的所作所為實在讓人不敢恭維。最近播豬國可是將墻頭草的風格發揮的淋漓盡致，不過阿會緣信也沒有辦法，這就是身為弱國的生存之道，只能生活在別人的羽翼之下。
「阿信，你認為本王有多少勝算？」看著旁邊的阿會緣信，鐵默輕聲問著，阿會緣信幾乎想也沒想，張口便答，「殿下，恕阿信無禮，阿信覺得靠著一個小小的長春州，一點勝算都沒有，聯軍六萬多人，只要一心拿下長春州，我們一點機會都沒有。」
鐵默猛地皺起眉頭，臉上多了幾分陰寒之氣，冷笑著問道，「阿信，你怎么可以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如此敗壞軍心，就不怕本王殺了你？」
阿會緣信苦笑著搖了搖頭，哪怕被人威脅，她也不愿意撒謊，眼前的形勢，她感覺不到半點生存的機會，遼東聯軍六萬多人就在城外，將小小的長春州圍了個水泄不通，如果聯軍下定決心毀了長春州，還有什么資本去抵抗？
看著鐵默，阿會緣信慢慢蹲下了身，她
拉住鐵默的手，笑得無比凄然，「殿下，阿信既然嫁給了你，就是你的女人，海倫河畔的女人，從來不會違背自己的諾言。來的時候，阿信就沒想過活著離開。」
「你呀，也別多想了，徐美玲和婉兒對你或許不是太好，你也別放在心上，如你所說，都快死了，還計較那么多做什么？」輕輕地拍了拍阿信的手背，鐵默的臉色總算露出了幾分笑意，這天下間的事情哪有說得清楚的，就像阿信，剛剛嫁過來，卻甘愿隨著他去死，「只是，你真的不后悔么？」
「有什么可后悔的，阿信打小就聽過殿下的事情，殿下是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這輩子能跟著你，便是阿信的福氣了」阿會緣信也沒有說假話，對鐵默，她更多的是崇拜和尊敬，男女之情反倒少了許多，她渴望一個英雄般的男人，只有這樣的男人才值得她去依靠。
「你倒是敢說實話，難道一點機會都沒有么？」看著美麗的床角花紋，心里默默地補充了一句，其實未必一點機會都沒有，沃勒爾和多鐸可不是鐵板一塊，越是勝利在望的時候，越是最小心謹慎的時候。
歷史上狡兔死走狗烹的事情還少么，現在沃勒爾就是那條狡兔和獵犬，他能立足遼東，就是因為晉北軍的存在，如果晉北軍垮掉，多鐸的獠牙就會立刻咬住后元的脖子，但凡沃勒爾有點腦子，就不會把后元逼到絕境上去。
第二天，遼東聯軍出動了兩萬人的兵力，分四批從三個門進入長春州，大軍入城后，遼東聯軍展開隊形，一點點向北延伸，一路上遼東大軍陣型保持的非常完整，也很緊湊，只要一邊受到偷襲，四面八方的援兵就能立刻馳援。如此一來，晉北軍想要突襲，就沒有那么容易了，為了保存兵力，只能一點點后撤尋找戰機，一路上布置下的陷阱雖然對后元士兵造成了損傷，但已經失去了制造混亂的作用。
遼東聯軍這種步步為營的打法，雖然進展慢如蝸牛，但效果是明顯的，在這種穩扎穩打的作風面前，晉北軍的小規模作戰失去了效果，之前有幾個百人隊進行了突襲，但都因為撤退不及，被聞聲趕來的敵軍圍住給剿殺掉了。
戰局不利，李萬慶急的在屋中走來走去的，史森明也是一籌莫展，這次他們總算見識到了堂堂之兵的威力，遼東聯軍就仗著兵力充足士氣旺盛，一點點碾壓過來，自己這邊愣是一點脾氣都沒有。
強大的實力面前，任何陰謀詭計都顯得那么乏力，「李將軍，現在可怎么辦，才半天，西城那邊已經損失不下一千人了，再這么下去，咱們全都得被蠻子們吞了。」
李萬慶早就再想辦法了，可這種情況下，哪有什么好辦法，就在這時，院中一陣吵鬧聲傳來，沒過多久，徐美玲領著幾名親兵走了進來，「李將軍，情況怎么樣了？」
「回夫人，聯軍百人為隊，陣型保持的非常緊密，相距距離很小，只要一發生變故，相鄰街道上的援軍立刻撲上來，咱們組織了幾次突襲，都因為沒能及時撤出來，傷亡不小。」
怎么會這樣？徐美玲神色不是太好，必須抓緊想辦法才行，如果不能給聯軍一點阻力，估計用不了三天，長春州就會被聯軍占據，「先傳令下去，吧西城的人都撤回來，到了晚上再做打算。」
徐美玲這么安排也是權宜之計，既然聯軍摸清楚了晉北軍的戰法，再按照原來的方法打肯定是不行的，不如暫且撤退，不給聯軍捕捉戰機的機會。隨著晉北軍撤離西城，聯軍似乎也沒有加快行軍速度的打算，依舊是穩扎穩打，一點點往前推進，就算晉北軍有誘敵深入的想法，也沒有用了。
現在的聯軍就像一只鐵王八，看上去笨重，但防護能力極佳。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晉北軍諸將重新定制起了作戰計劃，茲事體大，戰局如此不利，就連受傷的尚可喜和阿巴沙等人也加入了進來。
阿巴沙早年間駐守西京，又在京師大學堂深造過，所以對城內巷戰頗有研究，他張口闡述道，「李將軍，依我看，不如夜里突襲南城，白天的時候聯軍從東西兩側往北碾壓，此時肯定大多數兵力都駐扎在東西兩側了。如果趁夜色突襲南城，肯定有機會的，夜里情況不明，聯軍很難做出準確的調動，只要我們多做伏兵佯攻，就一定有突襲南城的機會，只要將聯軍打疼了，接下來這些人就不可能無所顧忌的清掃北城了。」
「嗯，阿巴沙將軍所言甚是」尚可喜等人都點頭附和，夜戰最關鍵點就是在于伏兵佯攻，一定要趁著夜色，將聯軍注意力吸引到東西兩側才行，白天的時候城中情況一覽無遺，晉北軍是突襲還是主攻，用的多少兵力瞞不過聯軍，但晚上就不一樣了。
阿巴沙提議，又經過諸將詳細研究后，知道戌時才拿出最后的方案，經過鐵默觀看后，夜襲計劃最終付諸實施。夜色正濃，歷經白天戰斗后，聯軍士兵都躲在角落里休息著，雖然白天沒經過多少惡戰，可為了防備晉北軍突襲，大家都緊繃著神經，如今放松下來，疲憊感立刻充斥全身。
亥時剛過，西城三條街道突然火光沖天，一支晉北軍士兵突襲西城聯軍的一個千人隊，突襲來的快速迅猛，眨眼的功夫，毫無防備的聯軍就被晉北軍突襲成功，折損非常嚴重。突襲來的非常快，等臨街的援軍趕來，晉北軍已經撤退，僅僅半個時辰后，兵力空虛的臨街也遭到突襲，至此，夜襲計劃全面展開。
由于之前遼東聯軍主要攻擊的便是南城防區，為了避免陷入泥潭之中，晉北軍早早地就從南城撤離，這也造成遼東聯軍在南城根本沒遭到什么像樣的抵抗。進展順利后，南城無事，便將兵力分散到了東西兩側。隨著戰事進展，西城遭到的抵抗越來越激烈，慢慢的，聯軍兵力開始向西城傾斜，到了晚上，幾乎過半的兵力都集中在了西城城區。
長春州西城共有七條街，九個弄堂胡同，過萬兵馬集中在如此小的范圍內，絕對是擁擠不堪了。幾乎每條街道都駐扎著上千兵馬，這些人占據民居，有的院子里滿滿的都是人。聯軍這種做法當然大有好處，兵力分散集中，彼此靠近，一方有難，八方及時支援，這就是聯軍能在白天順利推進的原因。
可世上的事情并沒有完美，有優點就一定有缺點，這樣安排帶來的缺憾就是兵力太過擁擠，一旦遇到突發狀況，形勢不明時，很容易出現兵力混亂的情況。
亥時，西城遭到了晉北軍的反復沖擊，臨街兵馬大都去馳援最先受到攻擊的地方，導致街道兵力十分空虛，一支突襲小隊猛攻臨街大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破大宅門，將躲在里邊休息的兩百多女真士兵殲滅。
隨后，臨街盡頭開始燃氣大火，火勢蔓延的很快。火勢一起，西城各條街道遭到了不同程度的突襲，晉北軍如此猛烈地反擊，打了聯軍一個措手不及，一個時辰內，已經有兩條街道重新落入晉北軍之手，子時末，西城戰火漫天，似乎沒有停下的意思，晉北軍的突襲雖然猛烈，但進退非常快，每次聯軍組織起大批兵馬到來時，突襲小隊都會迅速撤離，不給聯軍咬住的機會。
晉北軍這種猛烈又迅速的攻擊手段，打得遼東聯軍苦不堪言，每個地方駐防如果太少，晉北軍就會以兩倍兵力進行猛攻，如果駐防太多，那其他地方就會太少，總之，兵力不斷折損，一開始不覺得什么，可到了丑時初，一統計戰況，敖德烈差點沒氣暈過去。
這里損失一百兩百，那里損失五十八十，單算沒什么，全都加起來后，兩個時辰內聯軍前前后后竟然損失三千多人。再這么折騰下去，非被折騰殘了不可，敖德烈頭一次明白原來城內巷戰也是一門很深的兵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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