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怎...怎么會這樣？！老...老三就這么沒了？！”
胖子腮幫子哆嗦著，一雙小眼睛瞪得滾圓，驚恐無比地望著委頓在地的，瘦子的衣服。
那一身衣服浸透了泥水，狂風不停地掀動著衣袖，仿佛在招呼胖子過去。
胖子忍不住湊近了一步！
“別碰那周邊的東西！”
老頭子不停地搓洗著雙手，恨不得把自己的手皮搓洗下來，“老三恐怕在忘川河岸的時候，就中了一種劇毒！”
“可...可這里距離忘川好幾十里路，既然是劇毒，為什么現在才發作？！”
胖子一個激靈止住了腳步，回了回神！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給他一種不真實的感覺，他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沒有一丁點兒悲傷之情，心中除了恐懼還是恐懼！
“不知道！”
老頭子蹙緊了灰眉，思索道，“可能這種劇毒，需要一種觸發的條件！”
“什么樣的條件？難道是遇見骸骨追魂的原因？！”
“不像！”老頭子雙手泡進水洼里，疏疏落落的灰眉皺得越發緊了，“那玩意兒一閃而過，咱們又沒和它接觸到！”
“那到底是什么？！”
胖子臉上驚恐的神色愈加明顯，“老三到桑樹下的時候，明明還好端端的啊！”
“...桑樹下！”老頭子沉吟道，“從那棵桑樹走到這里，才百十來步，期間沒有發生特殊的事情，只有遇見骸骨追魂的時候，我們跳進田間泥洼里躲避...！”
老頭子想到到這里，瞬息抽回了雙手，聲音嘶啞道，“難道田地里有古怪！”
胖子被老頭子的說法嚇了一跳，他趕忙跨過那一灘濁水衣物，挨到老頭子身邊，一雙小眼睛警惕地注視著四處的動靜！
這方天色，已經徹底漆黑了！
少許的微光之中，可見飄蕩的霧靄被夜風揉捏成各種各樣的形狀，仿佛活物，時而蜷縮成一個個霧團，飄飄蕩蕩，時而張牙舞爪肆意伸展，狀如妖鬼！
耳畔只有暴雨潑落之聲，狂風嗚咽之聲，以及田間淤水里偶爾吐出水泡的聲響。
詭謐的讓人不安！
“...大哥，此地不宜久留，咱們趕快離開這里吧！”
兩人寂靜了一會兒，胖子緊張且小聲的提議道，“等天響晴了，咱們帶著家伙事兒，再來收拾三弟的遺骸，好歹兄弟一場，不能讓他這樣曝尸在荒郊野外啊！”
“大哥！”
“大...！”
胖子一扭頭，發現身邊的老頭兒無聲無息的不見了！他肥胖的身軀沒來由得打了個寒顫，不禁低頭下望！
就看到老頭子那一身衣服，浸泡在了胖子腳邊的一灘泥水里！
狂風不停地掀動著那兩只衣袖，似乎在招呼胖子蹲下身來，仔細去瞅瞅！
胖子渾身打著哆嗦，不停地打著哆嗦，他想拔足狂奔，又想失聲大吼，可這副身體，仿佛被魘住了，動彈不得！
田間小路的盡頭，古庸城的方向，縹緲的團霧里，有一條纖小的身影，緩緩地走出了重霾。
在這樣的天氣里走夜路，冷香奴十分害怕，她追不上夜之宸，也沒有記清楚古庸城的方向，這樣十分的緊張一步三回頭，挪了好久才挪到了這里。
這里是哪里，她也不知道，這副逐漸變得凝實的身軀也飛不起來了，只有踏踏實實地走在泥濘的小路上，一步一朵泥巴，濺得鞋子和褲腿上全是的，格外的凄慘可憐。
臭夜之宸，非要往外邊跑，非要撒著歡兒地往外邊跑，追都追不上，你就等著好了，我一定要向主人告你的狀！
她一邊埋怨著夜之宸，一邊緊張兮兮的四處亂瞅，生怕會突然間蹦出來個壞東西嚇著自己。
嗚嗚，嚇死人了！老天爺賜我個大活人吧！冷香奴眼瞅著心態快要崩了的時候，忽然看到不遠處路邊的霧靄里，依稀有個人影。
這...這老天爺也太靈驗了吧。冷香奴瞬間剎住了腳步，緊張地咽了口唾沫！
遠處那個人影，似乎也發現了她！
隔著一層雨霧，那個人影的身軀一動不動，只緩慢而吃力地扭過來了頭！
這僵硬的動作詭異非常，讓冷香奴瞬間想起來一個可怕的傳說。
很久以前，有一人秉燭夜行，遇見一個黑影在道路盡頭踟躕不走。
前方是一條岔路，黑影不停地喃喃自語，“往左，還是往右？”
那人心善，以為遇到了一個迷路的人，正好這十里八鄉的地界他都熟，便忍不住湊過去，指點道，“這位兄弟要去哪里，往左是到灶臺鎮，往右是到黃粱鄉！”
“灶臺鎮...？...黃粱鄉？”
黑影凄楚的嗓音里帶著幾分疑惑，突然問道，“可這天色已經好晚了，我能去你家住一宿嗎？”
“可以啊！我家在灶臺鎮，咱們往左走。”那人不疑有他，大喇喇地就答應了。
“...可以！他竟然說可以...！嘿嘿嘿嘿...！”
黑影之中，忽然響起另一種陰森而恐怖的聲音。
“那咱們快跟著他，嘿嘿嘿嘿...！咱們快跟著他去他家里，嘿嘿嘿嘿...！”
冷香奴想到這里，便不敢繼續往下想了，她和遠處那個人影，在無盡的夜雨之中僵持著，誰都沒有進行下一步的動作。
要不要上去問一嘴，這位兄弟要去哪里？！冷香奴快被嚇哭了，皓齒忍不住地，咯咯咯咯得打著架，傳到胖子的耳朵里，就像是惡鬼在磨牙吮血，擇人而噬！
“鬼...！鬼啊！！”胖子終于嚎出了聲，一瞬間拔腿狂逃。
呼，是人，嚇死我了！冷香奴拍了拍胸脯，松了一口氣，緊接著又四下瞅了瞅！
“鬼...！什...什么鬼？！在~在哪里...？！”
她那顆放下的心，剎那之間又提到了嗓子眼，“別...別跑，不~不許跑，等...等我啊，嗚嗚~...！”
身后嗚咽的哭聲，時遠時近！時而模糊，時而清晰！
這就是鬼魂索命的聲音嗎，太他媽嚇人了！
胖子此刻的腦子異常的清醒，他無比清楚的記起來，以前聽聞的有關鬼物害人的市井野談！
那時候一笑而過，譏諷別人膽兒小，現在豕突狼奔，臉上的涕淚兒狂流！
剛才追丟了夜之宸，現在好不容易遇見個活人，可不能再追丟了呀！冷香奴仿佛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暗示自己一定要抓住，她緊緊綴在胖子身后，這輩子都沒跑過這么快！
胖子被攆著哼哧哼哧地跑，冷香奴被嚇得稀里嘩啦地追！
慌不擇路，兩個人向著胖子哥仨兒來時的方向狂奔！
轉眼間路過了那棵巨大的桑樹，一停不停，緊接著朝那條行將泛濫成災的忘川大河，奔了過去！
忘川大河之中，數百艘清淤大船搖晃著數不勝數的夜燈！
夜燈搖搖欲滅，一團團昏黃的光暈，始終照耀不開河面上，縹緲而起的濃霧！
半空之中，只剩下有熊九祀一個人楔在那里，他目光垂視著下方，那一點一點渺小的燈火，想著剛才與那名宗門弟子的對話。
那時候，天色尚有些許光亮，有熊九祀看清了他的相貌，是一名經常照面，自己卻又記不住名字的宗門弟子。
“你不覺得自己失職嗎？”有熊九祀陰沉著臉，訓問道。
“我剛剛在想一個問題，有些失神，大人勿怪！”
斗笠下傳出來的聲音，清清冷冷，“這個問題，只怕比損失一條清淤大船，要嚴重的多！”
有熊九祀聽到這清冷的聲音，焦躁的心情仿佛舒緩了幾分，他沒有說話，目光帶有詢問之意地望著這位宗門弟子。
“那艘清淤大船上，第一個消失的人，是那名掌管著右后舷手輪的河役！他消失的情形，與左后舷大人所見的那名河役一樣，也是化成了一灘尸水！”
“這些都是很明顯的事情！”
有熊九祀臉色又陰沉了起來，陰沉的就像他頭頂上的那團烏云！
他心里窩著無名之火，如果不是現在正值用人之際，他很想扇這個弟子幾記耳刮子！
可白墨淵接下來的話，卻讓有熊九祀不得不慎重地把手收了起來！
“所以我懷疑，不止是那兩名河役，而是我們所有人，都中了這種化骨為水的劇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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