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那年1981 > 85 斷絕父子關系
  吳新剛是廠長的兒子,他帶著人進廠,看大門的老孫也不敢阻攔。

  一行人都拿著棍子,氣勢洶洶直接來到大件車間。

  到了那里一問,才知道梁進倉已經不在車間干了。

  現在小梁管配料。

  還是石師傅的學徒,也許出車走了。

  吳新剛帶著手下兵將繼續往里走,一邊走一邊打聽誰看見梁進倉了?

  大家一看他們這副架勢,就知道不是好事,看到的也推說沒看見。

  但難不住吳新剛,畢竟他在廠里太熟了。

  直奔停車的地方。

  遠遠就看到那輛大解放發動機蓋折疊起來,就像一只雞的倆翅膀掀起來一樣。

  梁進倉踏在保險杠上,拔出油尺正在看機油。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吳新剛眼都紅了。

  “就是那混蛋,上去把胳膊給他打斷!”

  青年們興奮極了,激動人心的時刻終于到來了。

  掄著棍子嗷嗷地撲上去。

  “站住!”梁進倉大喝一聲。

  居高臨下站在保險杠上,很有點威風凜凜的樣子,青年們一震,不由自主停下了腳步。

  “吳新剛,我跟你無冤無仇,你這是干嘛?”

  “放你媽-的夠臭屁!”吳新剛怒罵道:

  “誰讓你學車的?這車是我的,你-他-媽算個什么玩意兒敢頂了老子。

  還有,你耳聾了還是眼瞎了,不知道小鄭跟我搞對象嗎,你敢去勾引她就是不想活了!”

  梁進倉正色道:“你找我的事可以,我不怕你,但你不能隨便污蔑鄭會計。”

  “放屁放屁放屁!”吳新剛氣得瘋狂跳腳,“你以為我在醫院什么都不知道是吧,黃秋艷什么都跟我說了。

  你家祖宗八代的事我都知道,還給老子嘴硬!

  打他打他,上去打啊!”

  青年們一聽對啊,斗什么嘴啊!

  舉起棍子又要沖。

  但是從車旁閃出一個人,擋住了青年們的去路。

  披一件黃色軍大衣,里面也是一身黃軍裝,腳上穿翻毛皮鞋,敦實的中等個,像個炮筒子似的上下一般粗。

  只看大圓臉上那青幽幽的絡腮胡子,就知道是石國良。

  石國良瞪著倆銅鈴眼沖幾個青年怒道:“干什么?誰讓你們進來的?”

  一看石國良,吳新剛就氣不打一處來:“姓石的,你為什么讓他上車當徒弟?”

  石國良一瞪眼:“老子讓誰上車,要你管!”

  吳新剛一滯,情緒激憤之下,自己的話有點太沖了。

  石國良是他的師父,曾經的師父,其實他一直在師父面前唯唯諾諾。

  但今天驚聞師父換了徒弟,而且親眼看到梁進倉在車上,就讓一時的憤怒沖昏了頭腦。

  脫口而出那個“姓石的”,其實是此前他爸跟他說石國良不想要他了,他在背后大罵,一次兩次,有點習慣了。

  后來吳光榮見兒子態度堅決,還是要學車,也就不再多說。

  更沒有告訴兒子,其實石國良已經有了新徒弟。

  就是怕兒子從小慣出來的頤指氣使的脾氣,聽到這個消息會鬧事。

  吳新剛壓了壓心頭怒火,語氣軟了些:“可我還是你的徒弟,你不能一下子收倆徒弟吧?”

  “你愛是誰的徒弟,以后別跟老子提這茬。”

  吳新剛腦袋轟的一聲,憤怒再次爆棚,指著梁進倉怒吼:“打他,先把兩條胳膊打斷,看他怎么開——”

  話沒說完,就被一個聲音打斷:“吳新剛,你剛才胡說什么?”

  聲音如此熟悉,不用看,吳新剛就知道是鄭淑葉。

  往日這個聲音只要落到耳朵里,吳新剛的骨頭都要酥了。

  可是今天一看鄭淑葉來了,頓時滿腔怒火倒上濃濃的酸醋,一肚子沸騰的醋意都要爆炸了。

  “你還好意思出來說話。”吳新剛叫道,“姓梁的跟黃秋艷都訂親了,你中間插一杠子,還要臉不!”

  這話說的,鄭淑葉臉都氣白了。

  平常就是覺得吳新剛外強中干,就是個百無一用的廢物罷了。

  干事不行,但是說話什么的還算規矩。

  但沒想到今天會像瘋狗一樣亂咬人。

  鄭淑葉也是氣極了,當即噔噔噔快步走到車前,一把拉住站保險杠上梁進倉的手:

  “我還就是不要臉了,我就高興跟小梁搞對象。

  現在這社會婚姻自由,戀愛自由,誰也管不著。

  更不用你個臭嘴來胡說八道。”

  吳新剛氣得很想暈過去。

  大腦都缺氧了。

  嘴里只是機械地嘶吼:“上啊你們幾個混蛋,打啊混蛋,把他胳膊打斷,腿也打斷,打成殘廢讓她搞去……”

  擋在車前的石國良難得的笑笑,居然橫著幾步閃開了:“非打不可是吧?上啊。”

  “上啊上啊,打啊打啊……”吳新剛跳著腳一疊聲大吼。

  青年們的棍子舉起放下都好幾次了,早就已經不耐煩,一個個再次揮舞起棍子,發出各種怪叫。

  只是他們依然沒有沖到梁進倉面前。

  好多手持棍棒的工人就像從天而降一樣,呼啦一下把他們圍在當中。

  其實這些工人早就在他們身后了。

  從他們在大件車間打聽梁進倉,孫延成就帶著人跟了上來。

  他們斗嘴,孫延成他們就在后邊看著。

  只是吳新剛幾人注意力全在梁進倉他們身上,居然沒發覺背后早已黑壓壓站滿了人。

  幾十個身強力壯的工人圍住這幾個青年,瞬間就給他們繳了械。

  接著就是一通毫不留情的狂毆。

  幾個青年被重重圍困,就像狂濤巨浪當中漂浮著幾只螞蟻,被打得哭爹喊娘,紛紛求饒。

  吳新剛畢竟是吳廠長的兒子,是自己廠的人,工人們不好意思打他。

  可也有幾個被吳新剛欺負過的工人,實在是太恨他了,趁著亂,也給他來了那么幾下。

  但這就足夠他鼻青臉腫了。

  一通狂揍之后,幾個青年被拖到孫延成面前。

  幾個青年一看是孫延成,嚇得都要尿了,一個個哼哼唧唧裝可憐。

  孫延成攬著梁進倉的肩膀,盯著幾個青年:

  “認得這是誰嗎?這是我的兄弟,我的鐵哥們。

  你們要打他是吧,我替他挨了,以后想打他來找我。

  記住了嗎?”

  青年們身體都快彎成九十度了,一個個鼻青臉腫的點頭哈腰,連說不敢,以后再也不敢了。

  孫延成冷哼一聲:“知道害怕就好,以后再出現這種事,腿給你打斷,趕緊滾。”

  “哎,哎哎哎,滾滾滾,我們滾……”青年們屁滾尿流而去。

  工人們散去,梁進倉他們該干嘛干嘛,吳新剛孤零零站那兒,心里難受極了。

  憤怒極了。

  他很想跟梁進倉拼了。

  可他現在——應該屬于獨臂難支吧!

  再說他就是胳膊好好的,估摸估摸也打不過梁進倉。

  感受著工人們投來蔑視的目光,吳新剛很孤獨,很無助,屈辱感如此強烈地啃噬著他的心,讓他生不如死。

  尤其是他突然掃視到了自己的爸爸。

  有外邊的人到廠里來鬧事,一大半工人都跑來了,廠領導肯定也被驚動。

  一看工人們控制住局面,痛毆鬧事者,領導們也就安心地旁觀。

  吳副廠長也在旁觀,可惜很難安心。

  工人們散去,廠領導們也不發一言地回去了。

  吳副廠長看著孤零零站在那里的兒子,鼻青臉腫,比喪家犬還要狼狽。

  羞得恨不能找個地縫鉆進去。

  不把石國良收了新徒弟那事告訴他,其實就是害怕會有這一幕。

  也不知道這小子好好的在醫院里,是怎么知道這事的?

  吳副廠長跟兒子四目相對,狠狠瞪了他一眼,轉身回辦公室了。

  吳新剛還能怎樣?

  一步一挨地走出木器廠。

  游魂一樣走在街上,感受著人來人往異樣的目光,他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最讓他絕望的主要是爸爸的絕情,明明兒子被人欺負成這樣了,他居然不管。

  冷眼旁觀,末后連個屁都不放,就走了。

  這還是父子嗎?

  還有什么父子親情可言?

  不知不覺,他又回到了病房。

  讓他意外的是,黃秋艷居然沒走,還坐在這里。

  一看他這副樣子,黃秋艷嚇了一跳,幾乎是從凳子上彈起來的:“你——這是怎么了?”

  吳新剛很想大罵。

  怎么了?

  都在臉上寫著,難道看不出來嗎?

  他坐在病床上,低著頭,只聽到牙齒咬得咯咯直響。

  黃秋艷也不敢說話。

  其實一看吳新剛這副慘相回來,就知道——

  戰敗了!

  雖然她知道梁進倉在廠里現在紅得發紫,但她沒想到連副廠長的兒子都斗不過他。

  都這樣一副下場回來。

  “難道吳廠長沒在家——”黃秋艷實在太疑惑了,這個問題一直在心里盤旋,最終不知不覺嘴里念叨出來。

  “別提他!”吳新剛猛然怒吼一聲。

  黃秋艷嚇得臉都白了。

  因為吳新剛的臉太猙獰了。

  “我跟他斷絕父子關系!”吳新剛咬牙切齒地怒吼:

  “太狠了,一點父子親情都沒有了。

  眼睜睜看著親生兒子讓人打,當爸爸的竟然還能在一邊看!

  就是個熟人,就是鄰居也看不下去啊,何況是自己的爸爸!

  我可是他的兒子啊……”

  吳新剛傷心得哽咽了。

  眼淚嘩嘩的流下來。

  越哭越傷心。

  黃秋艷手足無措,也不知道應該怎么安慰他。

  看他哭得眼淚鼻涕俱下,一把一把地往下抓,甩得滿屋里眼淚鼻涕橫飛,本能地掏出花手絹,遞給他。

  吳新剛一把抓過去,一邊擦著眼淚鼻涕,一邊咕咕地抬頭看著黃秋艷:“你說,哪有這么狠心的爸爸啊?你聽說過嗎……”

  黃秋艷不知道應該怎么回答,畢竟人家父子的事,說什么也不好。

  “你擦擦吧,擦擦這邊——”黃秋艷指著吳新剛眼皮上一大團鼻涕,忍不住抓住他的手,引導手絹去擦那團鼻涕。

  吳新剛突然一把抓住黃秋艷的胳膊,把自己腦袋靠在她胳膊上,放聲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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