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秋艷嚇壞了。
倒不是被吳新剛抱住胳膊嚇著她了。
而是因為吳新剛哭得太嚇人了,嗷嗷的,驚天動地。
醫院的人也嚇壞了,還以為哪個病人駕崩了呢,病房門口圍滿了人。
醫生護士進來,問吳新剛怎么了?
吳新剛忙著痛哭,當然沒空兒搭理他們。
“你是誰?”醫生沒見過黃秋艷。
“我——”黃秋艷也不知道怎么自我介紹。
“好好勸勸他吧。”醫護人員沉著臉走了。
對于這位吳廠長的兒子,拿醫院當他們廠了,頤指氣使,毛病特多。
沒有一個不煩他的。
看他哭成那樣,人人高興,只要別在醫院里哭死就行。
最后一個出去的還把門給帶上來了,省得擾民。
黃秋艷有些尷尬,畢竟是個黃花大閨女,什么體驗都沒有,突然被一個大青年抱著胳膊,很羞人的。
可吳新剛哭得太忘情,重心全放在一條胳膊上,身體就像軟面條一樣快要從床沿上出溜下來了。
黃秋艷本能地用另一只手扶住了他的肩膀。
吳新剛更加有了依靠,哭得更兇了。
痛哭之中,鼻孔里還能感受到一縷淡淡的清香,是那種女人身上好聞的香味,香味還帶著一絲絲的溫熱。
或者說,是人,女人的味道。
對比他那沒人味兒的廠長爸爸,這一縷溫熱的女人氣息,讓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親切。
這種感覺,就像孤苦無助的嬰兒撲進了母親的懷抱。
本能的,把腦袋往前一探,直接頂在黃秋艷肚子上,一只胳膊緊緊攬住了女人纖細的腰肢。
融化在久違的母愛當中,哭得更忘情了。
黃秋艷身體一僵,本能地想推開他,可是掙了掙沒有成功,他那只手摟得太緊了。
看他哭成這樣,不知道為什么,黃秋艷的鼻子也是酸酸的。
她完全理解吳新剛的傷心和痛苦,此時此刻,她何嘗不傷心,不痛苦呢!
一種同病相憐的親近感油然而生。
同是天涯淪落人啊!
很明顯,兩顆心就這樣緊緊貼在一起了。
倆人屬于患難與共過來的,感情肯定不是一般地深厚。
至少倆人甜甜蜜蜜訂親的時候,是這么認為的。
不需要海誓山盟,當然這年頭的人嘴笨,明明心里有,但是嘴上說不出來。
就是卿卿我我整天黏糊在一起。
黃家那些親戚朋友知道秋艷找了廠長的兒子,都羨慕得厲害。
可是喝訂親酒的時候,見女婿吊著胳膊,都懷疑是殘廢,不然人家那么好的條件,能看上咱家秋艷。
黃發財兩口子就緊著解釋,新剛不是學車嘛,這是壞了車,搖車的時候不小心讓搖把打了一下。
很快就會好的。
親戚朋友這才釋然,重新開始羨慕嫉妒恨起來。
黃發財兩口子很高興,要的就是親戚朋友這種效果呢。
可僅僅是親戚朋友羨慕嫉妒恨,貌似還不大過癮。
兩口子耿耿于懷的,還是梁進倉一家,尤其是梁進倉跟她娘。
咱家秋艷因禍得福,沒跟梁進倉,卻嫁了廠長的兒子。
絕對的一步登天,烏雞變鳳凰啊。
這么好的事兒,如果不讓那娘倆知道,無異于錦衣夜行。
也是很令人憋屈。
女兒訂親過后沒有幾天,黃發財兩口子商量,反正冬天貓冬,閑著也是閑著,吃了早飯去梁家河走一趟吧!
權當趕集上店。
兩口子又不愁走。
吃了早飯又迎著朝陽,踏著嘎吱嘎吱的積雪來了梁家河。
當然,這回有準備了,兩口子人手一根木棍。
進了村,幾條惡犬還妄圖來圍攻夫妻倆,被一通打狗棒給追成了喪家犬。
瞬間全村的狗都知道來了倆拿棍子的,于是遠遠回避。
兩口子可有成就感了,精神百倍地去了劉媒婆家。
劉媒婆一看兩口子又來了,那個惡心就別提了。
明顯這是不死心,又要來糾纏大倉他們一家啊。
臉皮厚總得有點限度,現在姓黃的兩口子在梁家河居然成了名人,那句名人名言至今還在村里流傳,經久不衰。
劉媒婆當然不會給他們什么好臉色了。
既然你們自己不要臉,別人就沒必要給你臉。
讓她萬萬沒想到的是,人家老倆居然是送喜糖來了。
送喜糖感謝劉媒婆。
劉媒婆很懵。
“你們跟大倉的親事成了?”
心說沒聽著動靜啊!
大倉娘沒這么糊涂吧?
“嘁!”一聽大倉,黃發財的嘴差點撇到耳朵上邊去,“他那樣的也能配上我的閨女!俺閨女現在訂親了,是木器廠廠長家的小子,新剛。”
劉媒婆很懵。
新人物突然出場有點多,她一下子整理不過來。
黃發財兩口子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很樂意眉飛色舞地跟劉媒婆詳細描述木器廠廠長家的所有情況。
劉媒婆聽明白了。
人物關系聽明白了,黃秋艷一步登天也聽明白了。
但有一點不明白,你家閨女一步登天嫁了廠長的兒子,跟我姓劉的媒婆有毛關系?
謝得著嗎?
雖然她臉皮夠厚,神經夠大,無功受祿也不會寢食難安,可就是有點整不明白這里邊的因果關系。
黃發財彎彎繞繞給她講說了半天,意思是說因為一開始劉媒婆的撮合,然后然后然然后,林林總總,反正最后他閨女一步登天了。
明白了吧?
劉媒婆明白了,原來自己真的有頭暈病啊,待會兒上赤腳醫生那里買倆土霉素吃吃。
從劉媒婆那兒告辭出來,黃家兩口子故意繞了個圈,從梁進倉家門口經過。
老天保佑居然還碰上大倉娘了。
大倉娘去推碾剛回來,攔腰挎著個簸箕,老歪背個布袋跟她身后。
一看這不是黃家兩口子嗎?
大倉娘恨不能找個地縫鉆進去。
當然她自己沒有什么見不得人的。
是替這兩口子害羞。
她跟劉媒婆一樣,也以為兩口子又是糾纏來了。
沒想到兩口子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而是眉飛色舞地跟大倉娘敘說一步登天的閨女。
當然,閨女不重要,主要篇幅放在介紹木器廠廠長他們家條件多么好。
音量也基本調到了百分之九十九。
圍觀的村民也不少。
效果極好。
大倉娘腿都軟了,差點嘔到簸箕里。
不過回到家里,大倉娘不惡心了。
她竟然也有點不平衡。
黃家閨女突然找了那么好一個婆家,她感到不舒服。
姓黃的就不是好人,怎么還有這個福分?
這有點顛覆大倉娘的人生觀。
她一直深信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直到想到后半句,才自我安慰是時候未到。
她想等兒子下班回來打聽一下,廠長兒子是不是個瘸腿瞎眼身有殘疾一類的?
今天兒子下班回來十點多了。
家里人都已經睡好幾覺了。
大倉娘沒睡,拿著馬蹄子表一直看,雖然有點看不大懂,但知道很晚了。
晝短夜長的寒冬,農村人天黑之前就吃飽了,基本就是五點來鐘。
到十點多,對農村人來說已經是深夜。
一看兒子帶著一身寒氣進來,大倉娘心疼啊,帶著埋怨的口氣:“怎么又回來這么晚?”
“出車了,回來的有點晚,這還是良哥把我送到村頭。”
“這幾天怎么一直出車?”
“快過年了,家具好賣,廠里現在出貨也快,再說年前好多東西也得準備,出車次數就多。”
“唉——”大倉娘突然嘆口氣,“你這沒白沒黑地干,十冬臘月的下半夜出門,上半夜回家,累死累活掙了個什么!”
“怎么了娘?”一看母親心事重重的樣子,兒子感到奇怪。
而且這么晚了不睡,明顯是等著自己。
大倉娘把今天姓黃的來村里顯擺那事說了。
不知不覺,言語之中難免帶有一些羨慕嫉妒恨。
關鍵就是因為姓黃的不是好人。
好人有好報,大倉娘會發自內心地祝福人家。
可是壞人一步登天,大倉娘就覺得是老天瞎了眼。
兒子笑了:“娘,你這是何必,什么人什么福,她好好的咱們應該覺著高興才是。”
其實梁進倉很清楚,黃秋艷跟了吳新剛,未必是好事。
吳新剛那素質——
很可能還不如跟廠里一個普通工人幸福。
可是這話,自己不能跟母親說。
要是這樣說了,好像自己也跟著羨慕嫉妒恨,故意那樣詛咒黃秋艷似的。
不過黃秋艷一出又一出干的那些事,實實在在把梁進倉傷著了。
就上次吳新剛帶人來廠里揍他那事,從吳新剛嘴里禿嚕出來的信息,他和鄭淑葉整合一下,不難發現是黃秋艷去醫院挑撥的結果。
而且從那以后黃秋艷就不來上班了。
沒幾天聽說她跟吳新剛訂親了。
所有背后的一切,用腳趾頭想想就能明白。
梁進倉把自從自己認識黃秋艷,到現在她又訂親了,前前后后想一想。
有點后怕。
發現自己雖然撿了別人一輩子的人生經驗,但是因為自己以及那個工科學霸都太善良,在一些問題的處理上還是太軟了。
尤其是孫玉業也從吳新剛的話音里聽出是黃秋艷在背后挑撥,終于下定決心來找小梁。
就問他一個問題:“你以前在村里是不是手不老實?”
網頁版章節內容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容
請退出轉碼頁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 閱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