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乾隆四十八年 > 第二百一十七章 和大人駕到
  第二天上午,趙新去軍營見到吳思宇時,對方跟他抱怨,除了幾個月前抓清軍斥候外,這幾個月呆的都快長毛了。

  趙新笑道:“這還不簡單。明年咱們去島國,你帶兩個營跟著去。”

  “要打誰?”

  “荻藩和幕府都要收拾。”

  “荻藩?”

  “就是后世的長州藩,咱們得找他們算一筆舊賬。至于幕府......嘿嘿”

  吳思宇眼睛一亮。對他而言,打清軍多少還有些別扭,畢竟都是中國人;打島國他可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不過接下來,吳思宇提到了一件事,卻讓趙新有些頭大。

  “你對唐小怎么看?”

  趙新詫異道:“啊?我沒什么看法。”

  吳思宇道:“她已經找了陳銀兒好幾次了,拐彎抹角的打聽你的事。”

  趙新有些摸不著頭腦,問道:“她打聽我干嘛?”

  吳思宇“嘿嘿”了一聲,露出了一副你不要再跟我裝傻的表情。“當初在揚州挑瘦馬,去看她的可是你......”

  趙新恍然大悟:“我說呢!”他總算明白昨天為什么是唐小來送餐了。不過趙新不打算繼續這個話題,他一臉八卦的問道:“你和陳姑娘怎么樣了?準備什么時候結婚?我送你一份大禮。”

  這下輪到吳思宇尷尬了,他自己的事也挺鬧心的,遠不是當初想象的那么美好。雖然陳銀兒為他洗盡鉛華,素手調羹,可問題是兩人沒有多少共同語言,除非吳思宇改行搞音樂。不過吳思宇決定打腫臉充胖子,堅決不說。

  一天后的下午,趙新回到了富爾丹城。剛回到自己的住處,貴生見到他哇的一下就哭了,一邊擦著眼淚一邊埋冤,說老爺您怎么把我丟下一個人走了,這要是以后小姐問起來,自己如何交待。

  等趙新耐著性子聽貴生絮叨完了,貴生這才說起昨天城里來了一個商隊,帶了幾十匹馬,好多好多的貨物。

  趙新道:“臭小子,這么大的事現在才說。”貴生聽了吐了吐舌頭,低頭出去打水了。

  門外等候的春來看到貴生出來了,急忙上去接過對方手中的水壺,討好的說道:“貴生哥,我來我來。”

  貴生回頭看了一眼,等走出十幾步才把水壺交給春來,道:“這要讓老爺看見了,非得說我不可。”他看到春來眼巴巴的看向自己,便拍了拍對方肩膀道:“春來,這事不能著急。老爺平常太忙,我得找機會才能跟他提。”

  春來笑著道:“那就全靠貴生哥幫忙了。”

  趙新那邊,他等貴生出去后,拿起電話就給劉勝撥了過去;沒想到接電話的人是王遠方。他告訴趙新,劉勝去視察俘虜營了。趙新問及商隊的事,王遠方說對方來了十幾個人,領頭的是一個叫賽馬爾的赫哲人,說是去年和我們買過火柴。劉勝沒有見他們,暫時讓瑟爾丹父子陪著,說是今天晚上再正式見面。

  趙新掛了電話,決定先問問瑟爾丹情況。過了一會,屋門一響,貴生提著水壺進來了,又拎到爐子上燒好。趙新問道:“貴生,知不知道昨天來的商隊住哪了?”

  貴生道:“知道。劉大人讓他們住在城南的兩間新蓋的木刻楞去了。”

  趙新道:“哦。那你現在去那兒把瑟爾丹叫來,就說我有事要問他。別讓其他人知道。”

  過了半個小時,瑟爾丹來了。兩人行了軍禮后,趙新微笑道:“坐下聊。那個商隊什么來路?”

  瑟爾丹道:“此人叫賽馬爾,是赫哲費雅喀人,就是去年去過北海鎮的那個霍集琿。這次帶了十二個人,三十馱的貨物,明面上是來找我們做生意,其實是受了寧古塔副都統那奇泰之命,過來探聽消息的。”

  趙新點頭道:“滿洲人的女婿。他對我們的態度如何?”

  瑟爾丹笑道:“恭敬的要命。跟去年那時候相比,簡直是換了個人。”

  趙新道:“他們什么目的?”

  瑟爾丹習慣性的摸出煙袋,一邊盛煙一邊道:“他們這次帶著東西挺多,鹿皮、裘皮、綠松石,不過最讓我奇怪的是還有人參和東珠。那個賽馬爾說想換火柴、糧食、衣服鞋帽,哦,還有鐵器。不過他今天一直在跟我打聽福康安和都爾嘉的事,我推說不太清楚,后來他也就沒再問了。”

  趙新目光一凝,問道:“你為什么覺得奇怪?”

  瑟爾丹劃著火柴,抽了兩口這才道:“大人您不知道,人參東珠這種寶貝朝廷那邊不讓外人碰,歷來都歸布特哈烏拉管,采到的珍珠都直接送到京里。”

  趙新突然問道:“布特哈烏拉是不是就是打牲烏拉?”

  瑟爾丹道:“大人您知道的真多,就是打牲烏拉!”

  打牲烏拉,滿語就是“布特哈烏拉”,“布特哈”的意思是虞獵,烏拉是江。打牲烏拉表示的是地域概念,可以稱為江河漁獵之地。其地域范圍大致在后世的吉林市永吉、舒蘭九臺、榆樹、蛟河、雙陽各縣,所轄區域周長大約為五百六十里。

  清代歷史上,一共有四大貢品機構,分別是江寧織造、蘇州織造、杭州織造和打牲烏拉衙門。與繼承自明代的蘇、寧、杭三大手工生產機構不同,打牲烏拉是采集漁獵的生產方式,所采送貢之物皆產于東北地區;且貢品采集在滿足皇室的祭祀、賞賜和自享之外,還要顧及到王公貴族對東北物產的需求。

  自順治十四年起,清廷設立打牲烏拉衙門,直屬內務府管理。將打牲烏拉所轄區域內的山川和河流均規定為貢山和貢江,所出特產按例運往北京城。貢山和貢江都派兵巡邏把守,嚴禁砍伐森林、開荒、打獵和居住。

  趙新此時想到的是,那奇泰只不過是個寧古塔副都統,他是不可能有調動打牲烏拉的貢品物資的權力;即便是吉林將軍也沒有。那么,賽馬爾是如何能拿到人參和東珠的?

  “難道是阿桂?”趙新很快就否定了這個人。阿桂權力是很大,身兼領班軍機大臣、經略大學士。不過即便如此,他也不敢碰內務府的東西,把手摸向乾隆的私人腰包。

  “我擦!難道他到寧古塔了?!”趙新“啪”的一巴掌就拍在瑟爾丹肩頭,嚇了對方一跳。

  答案呼之欲出,趙新口中的那個“他”目前身兼總管內務府大臣,深得乾隆信任,也只有他才敢這么干。

  瑟爾丹有些摸不著頭腦的問道:“大人,誰來寧古塔了?”

  趙新放下手,道:“我心中有個猜測而已。對了,港口那邊最近新來了不少流民,鐵器我們現在也不夠用,先給他一點兒釣著胃口。如果他要盆碗,給他塑料的就行。你告訴他,到了明年夏天,我們這邊鐵器就有富余的了,到時候再來換。”

  “行,那我就按大人的意思跟他說。”

  “還有,你告訴那個賽馬爾,明天上午我會在朱爾根城的軍營里見他。不管是明面兒上的還是私下的,有什么明天一起攤開了說。”

  ......

  “阿嚏!”千里之外的寧古塔城內,和珅剛走到簽押房門口,便打了一個大噴嚏。他掏出手絹擦了擦鼻子,心中猜測會不會家里那個女人惦記自己了。

  門簾一撩,一個五十多歲的老人口中忙道:“爺,這鬼天氣太冷,您可得小心別凍著。要不回去幾位夫人就該數落我了。”

  “全兒,那個塞馬爾回來了嗎?”和珅低頭進屋,一股熱氣撲面而來。

  “聽那大人說,怎么都還得二十天吧。”

  這位五十多歲的老人便是和府管家劉全,此人比和珅大十七歲。當年和珅的父親常保死在了福建任上,劉全便擔負起了照顧九歲的和珅與五歲的和琳的重任,一直陪伴左右,始終不離不棄。直到和珅飛黃騰達,劉全也總算出人頭地了。

  簽押房內地龍燒的火熱,劉全幫著和珅脫下裘皮大衣,又道:“爺昨天也沒睡好。這會左右無事,您還是回后院覺再瞇一會兒吧。”

  “瞇什么瞇啊,皇上那邊心急如焚,咱們都來了十幾天了,一點兒消息都沒有。”和珅接過劉全遞來的熱毛巾擦了把臉,口中道:“磨墨,我要寫奏折。”

  劉全應著,把毛巾接過交給下人,轟人出去。自己走到桌案前一邊磨墨一邊道:“爺的心思奴才明白。這事辦完,爺您這露臉可就露大了,萬歲爺跟前頭一份兒。錢灃、王杰看他們誰還敢扎刺兒!”

  話說自打和珅和八阿哥颙璇離開北京,乾隆幾乎是一天一份旨意,催促詢問進展。兩人到了吉林烏拉后,先是奉諭旨扒了阿桂的黃馬褂,讓他閉門寫伏辯折子。

  眼下吉林各地軍心散亂,明亮又是新調來的。于是和珅和颙璇便奏請乾隆,讓阿桂暫時坐鎮吉林烏拉,協助明亮收拾軍心,安穩士氣。乾隆同意兩人所請,但還是不停催促,甚至多次下密旨嚴厲訓斥。

  和珅在跟颙璇幾次商議后,便提出讓颙璇坐鎮吉林,自己去寧古塔城,負責具體談判事宜。反正寧古塔到吉林的陸路不過六百多里,有什么事第二天就能知道。

  他這主意一出,颙璇激動的熱淚盈眶,說沒想到致齋你能深入險地,實在是大清的功臣。

  和珅笑呵呵的回到:“八爺過謙了。奴才為皇上效力,這點兒危險算什么呢?”

  不過呢,和珅之所以敢這么做,一是被那奇泰那封寫給乾隆的密折給誆了,二就是朝中各派的政治角力。

  首先是那奇泰的那封密折。

  關于寧古塔被圍的經過,那奇泰沒敢說實話。他要敢說大清的兵馬根本就打不過趙新,乾隆會直接一巴掌拍死他。于是他的說法變成了自己帶著全體寧古塔軍民堅壁清野,退守城池,誓死不降。所幸因為道路運輸不便,趙逆人馬只是攜帶了連發火槍,沒有攜帶重型大炮前來攻城。再者天寒地凍,賊人糧草不足,這才要了一筆錢匆匆撤離。自己隨后一路尾隨追擊,收復了琿春。不過賊逆占據了蒙古卡倫,派重兵把守要道;自己這才退兵。

  乾隆在接到那奇泰的密折后,深以為許。雖然恨其向逆匪繳納贖城費,可念他收復琿春和沿路卡倫,便功過相抵。而和珅很快便收到了這份密折的抄本。和大人一看,哦,原來是這么回事啊。妥了!不過他要是知道趙新不打寧古塔的真實原因,那么打死他也不敢來!

  至于朝中的政治斗爭,眼下就變得很明朗了。

  以阿桂為首的武官派算是栽了!吃了這么大的敗仗,阿桂這個領班軍機的位子恐怕難保。福康安說是活著,可受沒受傷不知道。眼下兵敗被俘,就算是贖回去,看他以后如何再跟自己張狂。清流派那邊梁國治已經老了,董誥又太年輕。至于福隆安,那就是和珅的親密戰友!

  既然一切都妥妥當當沒危險了,眼下自己若能前往寧古塔辦理好贖人事宜,這份功勞可就太大了。能當上領班軍機不說,連十五阿哥都得念著自己的好。于是他在奏請乾隆并得到嘉許后,和珅便帶著一千五百兵馬到了寧古塔,坐鎮談判。

  打仗,和珅是不行的。當年蘇四十三造反,乾隆皇帝惟恐蘭州不保,便命和珅為欽差赴甘肅平叛。當時和珅到達海蘭察部,發現海蘭察部已經擊敗叛軍,于是下令分四路進軍。但是四路軍中對和珅這位拍馬屁起家的長官多有不滿,于是只有海蘭察、圖欽保出征。結果海蘭察繞山而進,殲敵軍伏兵,而圖欽保則被圍困而死;事后阿桂差點斬了他。此戰結束后,阿桂和海蘭察等三十余將上書,奏請乾隆帝禁止和珅再度領兵。他和阿桂的梁子也是因為此事而結下的。

  深知此事的明亮便派了三個他從伊犁帶回來的參將協助,都是能征善戰之輩,和珅這才放心不少,安心上路。

  他剛到寧古塔的第二天,正趕上賽馬爾向那奇泰辭行,準備出發。和珅仔細一想,他覺得既然趙逆是一幫貪財之輩,那不如多帶珍珠寶貝誘惑,來配合賽馬爾的刺探。

  就這樣,賽馬爾又等了一些日子。打牲烏拉衙門那邊在接到和珅這個總管內務府大臣的密令后,不敢怠慢,頂風冒雪的送來了一批上好的裘皮、人參、東珠和綠松石。賽馬爾這才匆匆上路,至今已經走了十天了。

  和珅聽了劉全所說,皺了皺眉頭,不動聲色的喝了口熱茶,又走過去看著劉全橐橐磨墨,緩緩說道:“劉全,我已經幾次跟你說了,你現在是幫我管著崇文門稅關,是朝廷官員,有功名有身份的人。怎么說出話來還這么放肆?咱爺們做事得光明正大!盼我在皇上面前露臉,這個想頭沒錯,但扯別人干什么!”

  “是!爺教訓的對!”劉全一怔,立刻收斂了一臉笑意,又回復了那副老實溫馴的模樣。

  眼下還沒消息,所以兩日一報的奏折內容寫起來還是老樣子。

  “臣和珅謹奏為請旨事,據寧古塔副都統那奇泰所報,奇黑臣鄉烏克屯霍集琿賽馬爾等人,前往富爾丹城已逾十日,至今尚無回訊。近日天降大雪,道路難行,臣恐再有二十日方可有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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