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乾隆四十八年 > 第二百九十九章 繼續忽悠
  吳安全是北方人,今年四十八歲了。八十年代末從南方某電力職業學院畢業后,一直在南方某火電廠工作。他從運行員干起,一直做到了分管運行的副廠長。前些年國家關停小型燃煤火電廠,吳安全就被分流了。

  這年月電廠分流人員里有點關系的會去售電公司,沒關系的就只能聽從安排,集團內隨機。吳安全屬于前者,不過很不幸,他站錯隊了;跟他關系最好的那個集團副總被雙規了,吳安全一下掉落云端,從最吃香的部門發配到了行政部打雜,妥妥的半退休狀態。

  問題是吳安全才四十八啊,就算是想回家過著逗貓遛狗抱孫子的生活,那首先也得有個孫子才行吧?

  關鍵是他現在連老婆都沒有,早年間曾因為一次放蕩的經歷,吳夫人帶著孩子跟他拜拜了。最絕的是,吳夫人是個記仇的,以至于這么多年吳安全的兒子每次見了老爹就三句話。

  “你來了。”

  “我沒零花錢了。”

  “哦,好的。”

  兒子和孫子,吳安全覺得是指望不上了。于是當他從招聘網站上看到XX公司招聘赴境外工作的火電廠廠長時,覺得自己可以試一試。能從運行員做到副廠長,吳安全自認還是有兩把刷子的。

  投出簡歷的第三天,吳安全就接到了趙新的電話。一番客套寒暄后,吳安全介紹了自己的從業經歷;趙新還是用以前的那套說辭繼續忽悠。

  作為一個外行,趙新最關心的就是電廠造價。

  “吳先生,如果是兩臺裝機容量60兆瓦的電廠,總投資需要多少?”

  “這個現在要看人工了,設備價格其實很好算。我想一下啊......5億到5.5億之間吧。”吳安全打了個埋伏,他多說了幾千萬。

  “那您就按我的要求提供一份60兆瓦火電廠的造價和人員需求吧。”趙新其實對每個選中的應聘者都是這個要求,他得知道自己到底要忽悠多少人過去才行。

  “幾天時間?”

  “兩天可以嗎?”

  “唔......沒問題。”吳安全假裝沉吟了一下,心里卻差點樂出來,他手頭保存了不少以前電廠的資料。

  兩天后,趙新拿到了七位候選者提交的報價和人員清單,結果他發現內容最詳實的就是吳安全那份;除了之前要求的內容,此人還寫了一份簡要的項目設計規劃。

  行吧,就是你了!趙新讓人立刻聯系吳安全來京城面談,機票住宿全管。

  跟當初教育口那九位一樣,吳安全一聽,心說這也忒有錢了,大公司啊!搞不好這一趟干下來,后半輩子的養老金就有著落了。

  到了京城后,趙新跟吳安全見了一面,談好了待遇,便讓他簽合同。作為電力項目負責人,吳安全目前要完成三件事,招聘人員,訂購設備,項目規劃和工程施工方案。

  人員方面,趙新要求只招手必要崗位的骨干,純勞力就不用了。所有的人員要求在三個月內陸續到位,然后分別辦手續趕赴境外。

  吳安全表示招人這事容易,不說其他地方,就他之前所在的那個地區,關停的小火電廠就有三四家,很多人對分流后的工作安排都不太滿意。而且現在電廠設備的自動化程度很高,一個小型火電廠撐死了一百人足夠了。

  電廠這邊的事交給吳安全負責,趙新又等了兩天,直到他這次買的東西都到貨了,這才踏上了歸途。等他回到北海鎮后,當天晚上就把趙亮叫到了他家。

  趙亮一進門,看到屋內擺著的那臺腳踏式縫紉機,驚訝道:“我去,這東西還有賣的!”他再一看商標,居然是飛人牌的。

  “兩百多一個,便宜極了。”

  “哎呀,我家當初那個還得用票才能買到。真讓人懷念啊!”趙亮撫摸著黑漆發亮的機身,又踩了踩下面的踏板,仿佛回到了童年。

  趙新笑道:“我想著現在北海鎮家家婦女都在幫著縫制軍服,回去后第一件事就是買了五十臺。怎么樣,能仿制不?”

  趙亮打開蓋子,掀起機身,來回看了看便說道:“問題不大。外殼、機架輪都是鑄鐵件,翻砂就行;機頭的小件直接用車床做就行。”

  他隨即抬頭看向趙新問道:“以后準備往哪賣?”

  趙新道:“島國、帶清、洋人,哪賣都成。不過首先還是得滿足我們自己再說。你先仿制出一臺出來,看看成本能到多少,然后才好定價。”

  趙亮問道:“現在歐洲有縫紉機了么?”

  趙新道:“再過三年才會有手搖式的。”

  趙亮坐下點上煙問道:“電廠的事辦完了?”

  “哪啊,剛招到一個廠長,后面的事讓他先辦著。我估計啊,兩年建成投產就不錯。”

  “火電廠你打算建哪?”趙亮是負責整個工業部門的,電廠的選址他比誰都關心。輸電線路越短,電能在路途上的損耗就越小。

  “我想的是設在工廠區的東南那塊山谷里,這樣一是從蝦夷地運來的煤直接就送進電廠,二是減少污染。不過這樣一來,修路就勢在必行。”

  趙新想了又想,他決定讓軍港的勘察設計再往后放,先讓佩雷拉帶人把工業區的道路設計先做完再說。

  聊完了正事,兩人又閑侃了一會也散了。趙新也得早睡,他明天還要轉去富爾丹城檢查春耕播種和新定居點的情況,順便看看演習場地。

  話由于去年是閏七月,所以今年剛過了正月,原野上的冰雪已經開始漸漸消融,去往富爾丹城的道路也變得好走起來。此時趙新也沒了那些顧忌,第二天上午就開著一輛大卡車,帶著盛海舟等人和一個警衛班出發了。至于林子平的測繪隊已經在一周前就去了富爾丹城。

  今年從二月初開始,北海鎮兩地就開始了備耕。跟往年一樣,先是用拖拉機和人力耢雪,以加速地溫回升。

  去年因為北海鎮到富爾丹城道路貫通,交通往來方便。于是兩萬多人齊上陣,富爾丹城以北又新開墾出三萬畝荒地來。

  農機組這一冬天沒忙別的,除了培訓新人,天天就是檢修機具。萬造、茂助和其他農機駕駛員對這些拖拉機如同眼珠子一般的愛護,但凡覺得有點小毛病就要檢修一遍,所以春耕開始后一輛趴窩的設備也沒有。

  由于趙新訂購的拖拉機還沒交付,之前的機械不夠用,于是各家農戶便將十余米長的原木綁上繩索,用人拖馬拉的方式,將田里的積雪打散。

  春耕和收獲一樣,都是要搶天時,播種晚了,等雨季一到,莊稼也就全毀了。各家農戶也沒有那些避諱,都是男女少齊上陣。

  女人們尤其辛苦,天不亮就要起來做早飯,然后帶著干糧和家里的男人出工,忙碌了一天回來還得做飯,入睡前還要做手工活,以求多掙點家用。

  田里的黑土化開后,就要開始整地播種。拖拉機顧不過來的,便用人拖馬拉的方式。即便是已經大修農田水利,可化開后的黑土就如同樹膠一般,粘性極大;人拖著犁走在上面沒一會兒,鞋底上就恨不得帶了兩斤泥,邁開步子都費勁。有時候馬匹還會把馬腿陷進田鼠洞里去,一不留神就會腿折受傷。

  這些原本十分貧苦的農民心疼腳上的鞋子,于是很多人便赤著腳踩在齊膝深的黑土里,拖著工坊打制的鐵犁從南到北,灑下一地的汗水。

  朱大貴一家去年秋天的時候,從北海鎮遷到了富爾丹城北的一個定居點村落,兒子的學業也中斷了,不過今年富爾丹城會再開一所學校,春耕過了就會開學。

  朱大貴之前一直干雜工,修路、挖溝、秋收割麥都干過,還當過居民社區的組長。到了新定居點后,他就升任了村長,眼下配合民政上協調安排組內的春耕事務。

  春耕開始后,民政又通知讓各村去富爾丹城外拉肥料。一頭霧水的朱大貴帶著人趕著大車到了地方,才知道原來制肥也有這許多的講究,讓他眼界大開。

  與往年不同,今年北海鎮和富爾丹城兩地各設立了一個制肥組,專門負責精細化的有機肥制作。設備是趙新去年買來的,價格不貴,構造也簡單。雖然設備的種類不少,可工坊那邊在入冬后還是仿制出了一套;眼下原品在富爾丹城使用,仿品在北海鎮使用。整套設備的日生產能力最高能達到20噸。

  制肥組眼下是三班倒,24小時不停機。工人們先是將已經發酵了一冬的有機肥放入粉碎機進行粉碎,然后再和干土按照比例混合裝入攪拌機攪拌,隨著絞龍葉片的高速旋轉,冒著熱氣的顆粒肥,透過出口篩片被擠出成型;最后再通過造粒機制成顆粒,烘干包裝。

  肥料一包包的運到地頭后,拖拉機便帶動著施肥播種機,先將制作好的有機糞肥播撒在已經犁開的土壤里,然后再播下小麥種子。按照民政的春耕計劃,所有的播種工作必須在三月底全部完成。

  照朱大貴的話說,這地種的著實痛快!雖然累是累點,可一想到去年麥收時每畝六百多斤的產量,那真是越干越有奔頭。

  按照北海鎮的分地政策,朱大貴家來北海鎮已經滿一年,可以分田了。他按照一畝六百斤的收成盤算,五十畝能打下三萬斤麥子。扣掉水利、肥料和農機費用,還能剩下兩萬六千多斤小麥,真是做夢都要樂醒。

  對于這些一輩子面朝黃土背朝天,最后不得不背井離鄉的農民來說,還有什么比獲得一塊好地更能讓人激動呢?

  吃了晚飯以后,夜幕低垂,富爾丹城外的居民社區內,各家煙靄散盡,一抹細細的彎月掛在樹梢。

  “他爹,傻樂個啥?一會把小順吵醒了。”朱陳氏將納鞋底的針錐在頭發里擦了幾下,白了朱大貴一眼。

  女人這是在做千層底布鞋,做好后由民政統一收購。做鞋廢舊布料和工具都是民政統一提供,布鞋的尺碼也都是標準尺寸。

  千層底布鞋的制作,一般要經過七道工序。打漿糊、打殼子、做鞋樣、納鞋底、上鞋幫,最后再包邊。經過這些工序,一雙結實耐穿,美觀大方的千層底布鞋就完成了。

  如果不是因為忙春耕,朱大貴的老婆兩三天就能做好一雙。每雙千層底布鞋的代工費是兩角,衣服是五角;一個月下來能有兩塊銀元的收入。

  朱大貴趴在炕頭叼著旱煙,收起了臉上的傻笑,給熟睡著的兒子掖了掖被子。然后輕輕側過來身用一只手拄著腦袋,另一只手繼續拿著旱煙袋,對老婆道:“俺想啊,今年秋收賣了糧,咱家也起套新房。這關外地方大,頭些天我聽春來說,以后每家都撥蓋房子的地,叫啥宅,宅基地,對,就這名兒。”

  “能給多大塊地蓋房恁問了沒?”

  朱大貴伸出四個手指,道:“春來說是每家四百平米。”

  朱陳氏想了想,滿臉驚訝道:“四百?連一畝地都不到?”

  托識字班和普法活動宣傳的堅持不懈,現在北海鎮大部分來了一年以上的流民都知道一平米是多大。

  朱大貴將煙袋在床沿上輕輕磕了磕,轉回頭道:“恁懂個啥,四百平能蓋一座二層木樓外帶小院了!”

  朱陳氏不解的問道:“樓?啥樓?”

  朱大貴用旱煙袋一比劃,道:“一樓正房三間,二樓正房三間。再起兩座廂房,不比大院子差。”

  女人縫完了最后幾針,將針線和做好的衣服收好,這才脫衣上床。等她擰熄了馬燈,鉆進被子里,突然向朱大貴問道:“他爹,我聽說那個春來以前是個老公(太監)呢?”

  朱大貴道:“老公咋了?那小子也是個可憐人,唉~~連個老婆都討不到。聽說給皇上端茶,水太燙,皇上他老人家一生氣,就給發配了。”

  女人道:“皇上咋那小心眼呢?”

  朱大貴不滿道:“胡咧咧個啥,皇上也是我們能議論的?睡覺吧,明天還有的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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