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乾隆四十八年 > 第三百九十四章 婚禮(一)
  田通和的突然失蹤在買賣城引發了不小的震蕩,為了安撫各家商號的情緒,吳翼和戴鵬兩人在第二天便召集各家商號掌柜,說明了此次事情經過,曉以利害。話里話外的意思不外乎就是田通和勾結羅剎,得罪了北海軍,自己作死,大家可不能學他。

  眾商人聽了都信誓旦旦的做了保證,表示一定會緊跟吳大人的步伐,讓我們追狗就絕不攆雞。另外為了買賣城的前途,大家都保證絕不會向庫倫那邊打小報告,一切以吳大人的解釋為標準答案。

  雖然表面上做了附和,可“美公玉記”的掌柜田通宙的內心卻是無比煎熬。田通和是他親弟弟啊!真要是被對面給殺了,田通宙都不知道如何跟家里交代。

  不成!一定得想個辦法跟對面聯系上,哪怕是花重金贖人也認了。然而身為掌柜,若因私事調動柜上的錢是大忌,所以田通宙只能一邊派出伙計南下張家口,向總柜稟報,同時又打起了那條已經被堵死的密道的主意。

  且不提田通宙這邊如何運作,十幾天后,趙新和沈璇的婚期到了。

  1788年12月2號,也就是乾隆五十三年臘月二十一,黃歷上說這一天諸事皆宜,乃是少有的黃道吉日。

  為了今天的這場婚禮,北海鎮各路人馬一齊出動,除了不能停火的發電廠、鋼鐵廠和焦炭廠,其他工坊全部放假一天。

  為了搞明白禮節上的問題,除了請汪中作為婚禮顧問外,還特意從寧古塔的流放犯里找了幾個犯事的清宮老太監幫忙。

  話說在寧古塔被流放的太監中除了極個別涉及宮闈秘事外,其他大部分都是因為違反了清廷的《宮殿監處分則例》才遭到流放。有不堪打罵虐待,受不了牛馬之苦,逃跑多次被抓回來的;有貪酒誤事的;甚至還有因為吃不飽,偷偷在圓明園里釣魚蝦的。

  根據詢問得來的情況,紫禁城內目前的太監機構共有127處,太監總人數不到三千,遠沒有前明時代上萬人的龐大規模。

  與明代許多大太監上可操控君王、下可隨意欺壓誅戮大臣的情形迥然不同的是,清代太監多屬于名副其實的奴才。皇帝對太監的嚴格管理,切斷了其在政治方面交往聯系的渠道,從而使他們無法展開手腳耍弄政治手腕。

  自從北海軍打下寧古塔后,這些人看到不管是民政的辦事員還是北海軍的大官都對他們平等相待,絲毫沒有鄙夷之色,一個個都是嚎啕大哭,感激涕零。要不是因為當初活不下去,誰愿意干這營生。

  北海鎮上層對這些人的處置是平等對待,安排一些力所能及的事給他們;比如去北海商社當伙計,或是去工廠看大門。但是因為身體上的殘疾,這些人內心極度自卑,能像春來那樣進入民政體系成為辦事員的幾乎是鳳毛麟角。

  因為清承明制,所以當民政的人找到一些老太監,詢問宮廷婚禮的細節并請他們幫忙時,幾個老太監無不是打起十二萬分精神,興高采烈的過來幫忙。

  在他們看來,原本已經回鄉無望、只能成為塞外孤魂野鬼的他們,只有緊跟北海鎮打回關內,自己寄放在京城刀子匠那里的“寶貝”才能取回,以后隨棺而葬,投胎后才能重新做回男人。

  當天一大清早,趙新和沈璇要各自行醮戒禮。

  早上5點時候,趙新就被阿四的兒子貴生給叫醒了。因為要做醮戒,所以就不能吃早飯。洗漱過后,被叫來幫忙的春來便開始幫趙新穿皮弁服。這玩意怎么穿是有一定之規的,要是沒有春來幫忙,事先沒做過排練的趙新一準兒得丟人現眼。

  首先是要穿素紗制作的中單,其形制是交領大袖,分成上下兩件,腰部以下用十二塊紗拼幅而成,領、袖和衣襟都是用紅紗緣邊,領子上織有十一個黻紋(“亞”形紋,皇帝繡十三個,親王十一個)。

  穿好了中單就不能亂動了,得讓人幫著穿外面的那套皮弁服。這衣服其實是延續了唐制,上衣采用了深紅色的交領右衽大袖衣,不管是領口、袖口還是下擺都是深紅色緣邊兒;下裳則是由前后兩部分組成的深紅色“大裙子”似的式樣。前后身自上而下打有數條襞積(衣服上的豎紋褶皺),用赤色的窄腰將前后兩部分連接到一起;兩側上端還有用于穿系的絲絳帶子。

  等穿好后,腰上還要系一個皮革帶,然后外面再罩一個大帶。大帶是紅里白面,分束腰和垂帶兩部分,束腰部分用紐扣系住,綴著假結與假耳。腰、結、耳用紅色緣邊,垂帶用綠色緣邊。大帶結上系有素色絲帶。

  接著就要在裳的后面和左右兩側掛綬帶。明代的綬帶采用宋制,皇帝要用六色絲絳編制,余者用四色。穿法是腰后掛大綬,左右兩側各掛三條小綬。

  大綬要分三組編結并懸掛龍紋玉環三枚。小綬則是要在綬帶的外面掛玉佩。這個玉佩可不是一兩塊白玉那么簡單,而是丁零當啷一大串,各有各的叫法,比如什么金鉤、瑀、珩、琚、玉花、玉滴、璜、沖牙及玉珠等等。

  最后腰上還要掛一個紅色的蔽膝,用于遮蓋大腿到膝部的位置,與上衣的下擺齊平。為了保證蔽膝垂直不亂跑,上面還得綴一對兒玉鉤壓著。

  等好不容易穿戴停當,再一看表已經早上7點多了。好么!溜溜一個多小時過去了。

  趙新站了這么久腰都酸了,他剛想說坐椅子上歇會,今天負責接待客人的利吉和志乃來報,說汪中來了。

  “請汪先生進來。”

  等汪中一進屋,好家伙!這位居然穿著全套明代文官的皮弁服,一身緋紅官袍,邁著四方步走了進來,就跟臺上唱戲的出場似的,讓趙新是目瞪口呆。

  “汪先生,您這身是從哪弄來的?之前怎么沒聽您說過啊?”

  已經留了半年多頭發,頭頂上結著一頂發髻的汪中一看趙新的打扮,鼻子頓時一酸,一行熱淚已經灑在了胸前。

  一百五十年了,故國衣裳終得一見!

  他一撩袍子,噗通沖趙新跪了下來,俯身道:“臣汪容甫參見趙王。”

  趙新頓時哭笑不得,這位還玩真的了。經歷了這么一次,趙新已經打定主意,以后除非節日慶典,打死也不穿這身衣服了,忒累!

  他俯身將汪中扶起,笑道:“汪先生,您這玩的是哪出啊?今天是我結婚,咱們北海鎮可沒皇帝。”

  汪中接過貴生遞來的毛巾擦了擦眼淚,解釋道:“我懂。不過禮不可廢,某今日身為醮戒禮贊受,焉能穿滿清衣衫?這身官服是家中拙荊幫著縫制的。”

  事實上僅憑汪中他夫人一個人是根本做不出來的,要是沒有唐小和二湯等一群精于刺繡縫紉的女子的幫忙,汪中今天這個贊受肯定是做不成的。

  趙新打量著汪中胸前的補子樣式,問道:“您這是幾品的補子啊?”

  “從四品云雁補子。”汪中覺得自己身為北海鎮小學校的副校長,怎么也能跟國子監副祭酒水平相當了。

  “嘖嘖。”趙新心說今兒個我大喜的日子,您怎么高興怎么來,就算是弄個正一品的仙鶴補子也是冇問題。

  谷</span>兩人正要再說,利吉又急匆匆來報,陳青松、于德利、王遠方、鄧飛、趙亮、丁國峰、洪濤、張波、曹鵬、吳安全等一大幫人都到了。

  等一群人呼啦啦進了后院的正房,眾人一看趙新的打扮,頓時七嘴八舌的議論了起來。

  “我去,都是紗做的。我說趙總,這天氣你冷不冷啊?”

  “站好了,讓我看看,好家伙,你這掛了多少塊玉啊?是和田玉不?”

  “大伙兒都有了啊!給趙總請安~~”在丁國峰的慫恿下,一群穿著西服革履的家伙開始假模假式的胡嚕著兩下袖子,學著清宮戲打了個千,作勢欲跪。

  趙新看著眼前這幫家伙的德性,笑嘻嘻道:“跪啊,你們敢跪我就敢說眾卿平身!拖出去每人五十大板伺候!哈哈哈哈~~”

  “呸!”在場的穿越眾們異口同聲的笑著啐了一句。

  一幫大老爺們兒鬧哄哄折騰了一會兒,趙新身上掛著的玉佩都亂扭在了一起,一旁的春來連忙又過來幫著一個個弄好,折騰的滿頭大汗。

  陳青松和于德利嘖嘖稱贊著趙新的穿著,說道:“這才叫正兒八經的的漢服,什么長袍馬褂,忒難看!”

  趙新道:“就為了穿戴這一身,從6點開始穿,溜溜一個多小時。一想到還得穿這身折騰到晚上,我頭都大了!僅此一回!”

  旁邊的鄧飛笑道:“一回?頭些天是誰跟那個王姑娘跑海邊兒約會去了?我聽說最后都凍成倆冰棍了。”

  丁國峰也跟著道:“就是!再者說了,后面還有個小阿妙等著呢。”

  “你們這群壞人,大喜日子就亂傳謠,我是那種隨便的人嗎?”

  “是啊是啊,趙總不是隨便的人,隨便起來簡直就不是人~~”

  坐在一旁笑吟吟的汪中一看說的越發不像話,連忙起身勸阻道:“諸位,時辰差不多了,我等該去明堂行醮戒之禮了。”

  眾人再一看表,已經都,連連贊同,說時間不早了,忙完了還得去大食堂那邊喝酒呢。

  等春來幫著趙新戴好通天冠,系好帶子,又帶上裝著玉圭的玉圭袋,趙新這才在汪中的提示下,慢悠悠的走出屋子,穿過前院來到了大門前。然而等院門被兩個身穿軍禮服的警衛打開,趙新等人頓時被眼前的場景嚇了一跳。

  按照之前制訂好的措施,從趙新這座新宅子的外面,一直到北海鎮明堂的道路兩側,每隔一米便站著一名身穿軍禮服,掛著綬帶的北海軍士兵。

  剛才王遠方他們來的時候外面還只有禮儀兵,誰承想才過了半個多小時,道路兩側已經站滿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這些人里不光是有北海鎮本地的居民,還有不少從富爾丹城和伯力趕回來賀喜的人。

  多虧了北海鎮長年不懈的民眾基層教育,這些人看到趙新出來時,都只是深深鞠躬行了一禮。只有少數今年新來的人看到衣冠嚴整的趙王殿時,才慌亂的跪倒磕頭,不過很快就被身旁的人給提溜了起來。

  從趙新的新宅子到明堂的距離并不遠,不過為了保持身上衣冠的嚴整,民政這邊還是安排了馬車,也就是之前造出的那幾輛用于禮賓接待的、外觀漆的烏黑發亮、車門上帶有北海軍軍徽的四輪馬車。

  十分鐘后,由四匹高頭大馬拉動的馬車慢悠悠的來到明堂外大門前時,一眾觀禮嘉賓已經在門口等候。

  話說趙王殿成親,這時候不來巴結什么時候巴結呢?

  于是島國以仙臺藩為首的陸奧聯盟、長州藩,甚至連幕府都派了賀使過來。在場的島國人士們都身穿禮服,頭戴舟形烏帽子。民間方面,北海商社的兩位大股東勝山傳三和村田次郎右衛門也帶著幾個手下和一大堆賀禮來了。

  此外,李朝上次來的使團就一直沒走。那位蔡濟恭搖身一變,又轉為慶賀趙王殿大婚的賀使。

  蝦夷地的阿伊努人也來了。他們是跟著北海商社的船一起到的,趙新下馬車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已經胖的不像話的阿伊努國王圖卡和他的手下大將海狗。

  除此之外,從外東北各地--主要是來自黑龍江和烏蘇里江中下游的各部邊民首領也來了,各姓的姓長、各鄉的葛珊達烏壓壓的站了一大片。

  至于從苦葉島趕來的費雅喀人頭領眉爾古阿那來的就更早了,這位頭人不光自己來了,還帶著老婆孩子以及森巴庫爾等兩個手下。他們是九月下旬的時候跟著張波一起來的,要在北海鎮呆到明年開春才會走。

  另外,由拉彼魯茲伯爵率領的法國探險隊也從鯨魚鎮來了,不管是伯爵還是底層的水手們此刻都是衣冠一新,看到趙新的馬車時不由嘖嘖贊嘆。

  當趙新走下馬車,李朝使團的人一眼就看到他那身皮弁服。當他們發現趙新一身的穿戴完全符合《大明會典》中親王的儀制,身為南人黨領袖的蔡濟恭激動的眼含熱淚,帶領使團眾人伏地叩首,涕淚橫流,泣不成聲道:“臣,朝鮮國使臣蔡濟恭,恭迎大明趙王!”

  此言一出,完蛋了!在場的數百人當即下跪,躬身伏地道:“吾等~~恭迎大明趙王!”

  趙新一看,心里頓時叫了句MMP!這特么李朝的人,真會拍馬屁。他暗暗嘆了一口氣,高聲道:“眾位請起!今日本人迎親,請諸位在明堂外觀禮。”

  “謝趙王!”由于沒有事前組織,所以在場眾人回應時亂七八糟,什么語言都有。

  到了這個地步,趙新再也不想跟這些人多做糾纏,于是示意了一下汪中,這才緩步朝著明堂走去。

  就在他走明堂大院的門口之時,早已等候在院子里的老尤連忙舉手示意,負責播放雅樂的那位穿越眾也按下了播放鍵。

  一記低沉的鼓聲從明堂兩側的四個大音箱內響起,緊接著五聲八音共同迭奏,玉振金聲融為一體,中和韶樂的《宣平之章》開始奏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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