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乾隆四十八年 > 第四百二十一章 初到鯨魚港的高手們
  凌晨,卯初時分,居住在吉林城北巴爾虎門街道兩側的居民被一陣陣急促的馬蹄聲吵醒。一些住戶披上衣服走到院子里,透過門縫向外觀察,只見大隊衣甲鮮明的清軍正從門前快速通過。

  “這是怎么了?”老人站在院門口嘟囔著,他心中正覺得奇怪,就見一面紅邊斜幅銷金云蟒大旗從門縫里一晃而過。

  “這不是慶大帥的纛旗嗎?一大清早這是干嘛去?”

  這老人早年也是個披甲,直到五十多歲體力跟不上了,這才讓小兒子頂了缺。眼下小兒子去了小白山那邊圍剿叛逆,也不知道戰況如何了。

  就在慶桂的大隊人馬離開吉林城后不久,駐守在拉發河防線的吉林將軍薩炳阿便接到了緊急軍令。看到信使出示了令牌,他這才確定信是經略大學士發來的。

  這位薩炳阿來自鑲黃旗蒙古,出身博爾濟吉特氏黃金家族。因為血統高貴,又跟康熙朝那位著名的孝莊文皇后有血緣關系,一直備受重用。他之前是杭州將軍,曾歷經大小金川等諸多戰役,明亮兵敗后,便被乾隆調來接任吉林將軍。

  薩炳阿打開信一看,慶桂在信中命令他在軍中挑選一千五百精壯強悍之士,選一大將率領,每人務必配備長短火槍三桿、奇炮、飛雷、弓箭、短斧等物,備足干糧飲水。稍后會派人持令旗和令牌趕來,聽其調遣......

  “這......”薩炳阿看完信愣了一下,一旁的正白旗護軍參領果勒敏色道:“軍門,出什么事了?”

  “大帥要來。”

  “哦?他老人家是來督戰的?”

  薩炳阿微微搖頭,心說這道鈞令也太怪了。不過信上明白無誤的蓋著經略大學士印信,他哪敢怠慢,連忙吩咐手下人去安排。

  在趕往拉發河清軍大營的路上,為了給前方留出準備的時間,騎在馬上的慶桂特意跟珠尼色交談了一段路。也正是通過這次談話,他這才知道這兩年自己獲悉的那些北海鎮情報里,很大一部分都是通過潛伏在北海鎮的粘竿處人馬收集到的,之后再經過欽差行轅的藍翎侍衛轉呈。

  珠尼色告訴慶桂,眼下不止在富爾丹城,甚至連北海鎮那里也有粘竿處的人手,只不過因為潛伏時日尚短,一時都無法進入北海鎮的核心要害。

  慶桂聽了半天,珠尼色提到的一個地方引起了他的關注,那就是北海鎮在西拉河東岸的大片工坊。

  據珠尼色說,前往東岸的人都是持有一種紅色的身份牌,而且好像是光有牌還沒用,還有其他手段勘驗身份。之前就曾有人試圖闖過,結果被北海鎮的“黑衣衛”抓走后就再無消息。

  “黑衣衛?”

  “哦,北海鎮明面上稱這些人為治安警,不過那些無知的附賊草民私下稱其為黑衣衛。”

  慶桂點點頭,他早就知道北海鎮的治安警,不過根據線報所看,那只是趙新手下的一群衙役捕快罷了。

  眼看隊伍已經走出了二十里,珠尼色一拉馬韁,跳下馬單膝跪在慶桂馬前道:“大帥,時間緊急,在下就先同幾位侍衛大人先走了。”

  慶桂拈須頷首道:“如此,本官就不多留你了。此事若成,閣下當記首功,本官必會向皇上保舉。”

  “多謝大帥栽培!”珠尼色行禮后,跳上馬背,在二十幾個大內侍衛和兩百多名甲兵的保護下,一人雙馬,向拉發河大營疾馳而去。

  此時慶桂身后一個戈什哈道:“大帥,是否要換轎?”

  慶桂抬手示意道:“不必。天黑之前一定要趕到拉發河大營。”

  看著前方遠去的馬蹄揚塵,慶桂不自覺想起上個月和珅在寄給他的信中提及,朝廷已經招募了大江南北有名的拳師,準備通過北海鎮設在蘇北的據點坐船喬裝北上,以便伺機對趙新和周圍人下手。

  慶桂面上露出一絲苦笑,他對這種做法實在不敢茍同,自古以來的兩軍交戰里,還從沒有過因刺客成事的,更別說挾持家人了。趙新要是因為這個就能退兵投降,那簡直也太可笑了。

  若是那些武林人士去了北海鎮后,能搞點破壞,順帶手刺探一下西拉河東岸的秘密,慶桂反而是樂見其成。

  辰正時分,坐鎮拉發河大營吉林將軍薩炳阿終于見到了手持令牌、令旗的一眾大內侍衛。當他看到帶隊的居然是掛著吉林副都統銜的頭等侍衛博賓,立刻就明白了慶桂交待他的事有多重要。

  博賓等人跳下馬同薩炳阿見禮后,拱手道:“薩軍門,請恕下官失禮。眼下軍情十萬火急,敢問兵馬軍械可準備妥當?”

  帳中的一名幕僚拱手道:“軍械人馬和糧草俱已齊備,大人可派人核驗。”

  博賓先是讓手下侍衛和珠尼色一起出去核驗,又請薩炳阿屏退帳內閑雜人等,之后便跟薩炳阿竊竊私語了一番。

  薩炳阿身為吉林將軍,又肩負著統率拉發河大營的上萬兵馬,慶桂計劃偷襲老爺嶺擊殺趙新這么大的事不可能瞞著他。

  薩炳阿越聽眼睛瞪的越大,他心知博賓和手下的一千五百精兵此行恐怕是兇險無比。不過要是真能攻下老爺嶺上的北海兵營地,擊殺趙新,就算不能鏟平北海鎮,這次北海軍發起的攻勢也能夠化解。

  與此同時,遠在千里之外的鯨魚灣港口上,剛從北海三號上走下來的柴如桂、高六庚和李文清三人看到眼前那些高大的鋼鐵吊架和堆積如山的木箱,驚訝的好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我滴個娘來!”李文清仰著頭轉了兩圈,突然覺得胃中一陣翻涌直沖喉頭,他“哇”的一下,低頭就吐了起來。

  大師兄柴如桂一邊給他胡嚕著后背,一邊道:“三弟,你剛才不是說沒事了嗎?這都吐了一路了,要不尋個郎中瞧瞧?”

  “撲哧!”一旁村姑打扮,肩上掛著個花布包袱的吳蓉突然沒憋住,捂著嘴樂出了聲。

  她身旁一身老農打扮,背著個大口袋的吳鐘臉一拉,訓斥道:“沒規矩!”

  剛吐了幾口的李文清歪過腦袋看了眼身高條順、梳著一根烏黑大辮子的吳蓉,滿臉苦相,喘著粗氣道:“俺,俺不會水......YUE~......就是恁也沒做過這么大的船啊......YUE~~!”

  此時正在踮著腳四處觀望的高六庚回過身來,對李文清道:“俺說三弟,恁就別說話了。”

  話說這要是讓河南的武林人士看到,準保得個個驚掉大牙。曾經單腳踩斷五級青石階,能赤手空拳將數十人打倒而自己不傷分毫的李文清,居然暈船!

  突然,轉身背對著眾人的吳蓉突然跳了起來,指著遠處大聲道:“爹!你快看,那邊那船咋那大?!都跟山一樣了!”

  包括剛剛嘔吐完的李文清在內,其他人都抬起頭順著吳蓉手指的方向看去,頓時倒吸一口涼氣。原本還想訓斥女兒一頓的吳鐘也兩眼發直,陷入了呆滯。

  在鯨魚灣對面的一處碼頭上,一艘藍白兩色如山巨舟正停靠在那里。要不是看到那船上來來往往的人影,眾人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之前坐船進港的時候,他們根本沒注意鯨魚灣的東邊,全都被港口上的事物所吸引了。

  柴如桂師兄弟三人愕然看著遠處如山般的艨艟巨舟,下巴張的老大,眼珠子都要瞪掉地上了,心說這玩意也能叫船?簡直就是龍王爺的宮殿!

  谷慦</span>此時清晨的陽光越過鯨魚灣東面半島上的炮臺,正好照在驚雷號那高大的白色船尾樓上。從五樓到三樓,所有朝向南面的玻璃窗都在反射著耀眼的陽光,看上去晶瑩剔透,讓碼頭上的帶清移民們感覺渾不似在人間。

  過了半晌,吳鐘突然醒過味來,一臉嚴肅的訓斥女兒道:“大姑娘家家的,大呼小叫成何體統!你說你這個樣,以后哪個男人敢娶你。”

  吳鐘今年已經五十七歲了,在古代這個歲數就屬于半截子如土的年紀。他為人方正仁厚,只有老妻一人,年近四十才有了吳蓉這么一個女兒,之后老妻病逝,吳鐘視女兒為珍寶,將一身武藝都傳給了她。

  十七歲的吳蓉聽了揪著父親的衣袖道:“俺才不要嫁人,俺要陪著爹和奶奶過一輩子。”

  吳鐘聽了老懷大慰,可轉念一想還是嘆了口氣。女大不中留,可吳蓉醉心于武藝,他自己又舍不得女兒嫁人,便想招贅。

  問題是這年月敢于當上門女婿的實在稀缺,倒插門不光是要被人恥笑,甚至還得改名換姓才行,最嚴重的是連族譜都上不了。要是有違綱常、不盡孝道,甚至還會被趕出家門。

  吳鐘家是在后世山東的慶云縣,可在乾隆時期是歸屬天津府管轄。他之前托人問了好多家,就沒人愿意當上門女婿的,這可把吳鐘給愁壞了,這都已經成了老姑娘了!

  一旁正用手巾擦臉的李文清聽了父女倆的話,猶豫了一下,沒敢吱聲。

  他怕回去被他老娘打死......

  此時幾人聽到身后有動靜,便回過身去,就見幾十步外走來七八個人,男女都有。令他們奇怪的是,這些人臉上都帶著個白布口罩,胳膊上還綁著個紅布帶子,不知是何用意。

  “各位,該吐的也吐過了,好一點了沒有?”

  嚯!看到說話的那個年輕人舉著個灰色的喇叭狀玩意,一開口那聲音大的,頓時把幾位大拳師給嚇了一跳,心說這位底氣也太足了,難不成也是個高手?

  “都注意了!自我介紹一下,俺是咱北海鎮移民辦的,俺姓李,單名一個漢字。大家可以直接稱呼我李漢就行。”

  一眾新來的移民都是一副怯怯的表情,看著李漢在那唾沫橫飛,布拉布拉的說著注意事項和后面的安排,都不敢吱聲。唯獨站在后面的吳蓉踮起腳看,吳鐘連忙一拉閨女的衣袖,她這才老實下來。

  “啥叫移民辦呢?就是專管新來咱北海鎮的諸位老少爺們的吃喝拉撒和衣食住行。咱北海鎮地盤大,規矩多,總要給大伙兒教明白了才行。”

  這時移民里有人問道:“老爺,啥時分俺五十畝地?”

  “上船前說的那一百文錢啥時候給啊?”

  “晌午有飯不?來的路上說這里一天三頓管飽。”

  站在后排的高六庚也跟著湊熱鬧叫道:“老爺,晚不晌俺們住哪?”

  “停停停停停!都等會!先聽我說完!”李漢嚷嚷完,見場面還是一片嘈雜,便伸手在喇叭背后的旋鈕上一擰,只聽“滋啦”一聲炸響,在場的帶清移民被嚇得全都捂上了耳朵。

  看著眼前數百人驚慌失措的樣子,李漢露出笑瞇瞇的神情。他早已見怪不怪了,幾乎每次新移民登岸都是這個樣子。

  等了一會兒,李漢繼續道:“現在發給你們號牌,都拿好了,丟了就沒飯吃沒地方住!”

  等跟隨李漢來的那幾個人將木制的號碼牌發到各人手中,就聽李漢又道:“現在注意了!拿單號牌的,站到我左邊的這兩位跟前;拿雙號牌的,站到我右邊的這兩位跟前。”

  吳鐘等人一看自己手中號牌上的編號,都是有單有雙,不過吳鐘和吳蓉的卻分別是單雙。吳鐘本想跟誰換一下,可還沒等他開口,就見李文清道:“老爺子,我這是雙號,跟你換換好了。”

  等在場五百多人按照單雙分開兩團,那李漢又舉著喇叭道:“現在注意!拿單號的,女人跟著這位戴袖標的女人走,男人跟著這位男人。”

  這話一出口,在場人群中的那些家庭頓時就有些驚慌,紛紛吵吵起來。而站在后面的吳鐘等人都是冷眼旁觀。

  “這是干啥?憑啥要把俺家人都分開?”

  “俺不要跟俺男人分開。”

  “爹!”

  “孩兒他娘!”

  看到眼前眾人又開始亂哄哄,李漢無奈的搖搖頭,對著喇叭大叫道:“都閉嘴!聽我說完!要不然晌午沒飯吃!”

  這比說什么都管用,喧鬧的人群頓時就安靜了下來。

  “分開你們,是帶你們去洗澡,換衣服,讓醫生檢查身體!都自己低頭瞅瞅,瞧你們一個個灰頭土臉的,拾捯干凈了不是好事嗎?再者說,自家老婆孩子的身體,你還想給其他男人咋地?!”

  一眾新移民聽了,原本擔心這才一掃而空。只聽李漢繼續道:“沒人要拆散你們!就半天兒,最多兩個時辰的工夫,晌午吃飯就能見著了。吃完飯還得領你們安排住處,都聽明白了沒?!”

  “懂啦!”

  “中!”

  “是嘍!”

  “老爺,能問問這晌午吃啥不?”

  李漢朝問話的那漢子一瞪眼,笑罵道:“撐死你個狗日的,白面餑餑管飽。”

  轟~~一群原本都是莊稼漢的新移民頓時傻呵呵的樂了。人堆里的柴如桂轉頭對高六庚道:“這樣的衙門和官差,還真是頭一回見。”

  高六庚則不以為然的道:“我看也沒啥不一樣。”

  十幾分鐘后,五百多號人按照號牌單雙和男女分成了四隊,在北海鎮移民辦的帶領下,穿過貨場,來到了一座三層大樓前。看到一扇扇窗戶都是晶瑩剔透,甚至還能從外面看到里面來回走動的人時,這些新移民又傻眼了。

  高六庚倒抽一口冷氣,心說昂貴的水晶琉璃在這里竟然到處可見,這群反賊也太豪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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