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乾隆四十八年 > 第五百四十一章 六條臺站的爭奪戰
  和珅到底有多少錢恐怕沒人說的清,這件事在另一時空已經成了歷史謎團,眾說紛紜。

  《殛珅紀略》上說是5400萬兩,《止園筆談》上說是一億多兩,《清朝野史大觀》上說八億兩白銀,《清稗類鈔》也持相同說法;最駭人的是《荷香館瑣言》,居然說有一百億兩。然而以上這些專門記述野史掌故的雜談書籍,都是清末到民國那段時間寫的。

  至于廣為人知的《和珅犯罪全案檔》,這份檔案也不是正史資料。由于里面所有的“寧”字都缺最后一筆,所以其成文時間應該是在道光年間(道光叫旻寧),并非嘉慶時期的第一手記載。

  最后再來說說《清史稿》里的檔案--《御覽抄產單》,上面所有的財產加一塊總共折合白銀485萬兩,這特么純屬騙鬼呢!

  和珅跌倒,嘉慶吃飽。485萬兩銀子別說吃飽了,塞牙縫都不夠。

  清廷在鎮壓川陜白蓮教的九年戰爭里,前后投入了兩億多兩白銀,一直持續到和珅死后的第五年才結束。所以想達到讓嘉慶吃飽的程度,就要有大筆銀子用于鎮壓川陜白蓮,最少最少也要五千萬到一億之間。

  歷史上查抄和珅家產的整個過程充滿了詭異,看一看時間表就明白了。

  嘉慶四年正月初三,89歲的乾隆咽了氣;初八,嘉慶下諭革和珅的職,抄沒家產;初九,儀親王永璇、成親王永瑆奉旨查抄和珅家產。

  然而在兩個王爺抵達和府之前,內務府的書吏竟然已經將和珅府內的物品清點完成,并且繕寫了財產清單。沒過幾個時辰,帶隊的兩個親王就已經將和珅所擁有的財產了然于胸。到了初十,嘉慶就拿到了抄家清單,根本沒有質疑,隨后就“恩賜”和珅自盡。

  偌大的一份家業,上千間當鋪門面、大片的田莊土地、無數古董文玩字畫,僅用兩天就搞清了?整個查抄過程如同民間一場“吃絕戶”般的盛宴,所有參與者都是諱莫如深,事后絕口不提。

  滿朝文武,唯一敢出面質疑的就是內閣學士薩彬圖。他上書嘉慶,認為查抄清單上開列的數字不足和珅家產的十分之一,請求深挖嚴追。

  起初,嘉慶對薩彬圖的抱怨不予理睬,但是沒想到薩彬圖從親戚處打聽到,在和珅府中,有四個掌管金銀賬目的使女,他認為這四個使女一定掌握著和珅巨額財產的秘密。于是再次上奏,請求嘉慶將這四個婢女交給自己審訊。

  這下嘉慶怒了,發上諭將薩彬圖痛斥了一頓。

  他先是說薩彬圖并不負責查抄和珅財產,突然越俎代庖,還想一個人單獨審訊四個女子,什么意思?!

  接著又說“縱有隱寄,自朕觀之,亦不過在天之下地之上耳,何以輾轉根求,近于搜括耶?乃薩彬圖屢以為言,豈視朕為好貨之主,以此嘗試乎?......嗣后大小臣工,不得再以和珅資產妄行瀆奏。”

  明白了沒?嘉慶的意思是,和珅的財產就算有隱匿,那也是在天下地上的某個地方擱著。這話說的頗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味,明眼人一看便知。

  所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換言之,那些東西全是我的,不容外人插手,以后誰也不許再提!

  于是薩彬圖被嘉慶革職,從正一品貶成了七品的筆帖式。之后那份官方的抄家清單便從清宮檔案里消失了。

  說了那么多,很多人還是好奇,本時空里和珅的家產到底有多少?

  和珅的收入來源有很多,當鋪、放高利貸、下屬行賄送禮、圓明園工程、崇文門稅關、議罪銀、江南商人交的幫費以及對不聽話的商人抄家滅門的收入。而由于趙新及北海鎮的出現,其斂財來源又增加了不少,主要包括了清廷幾次在東北大規模用兵的軍費開支和倒賣北海貨的暴利。

  所以這事吧......八億兩肯定不可能,一百億兩的說法更是荒謬至極,而一億到兩億才是最接近真實情況的數字。

  之所以這么說,要從乾隆時期的貨幣經濟來分析。

  我說說,你聽聽,在想當初,咳咳......

  從十六世紀四十年代日本白銀的大量流入作為起點,到十九世紀二十年代美洲白銀停止持續性大量流入為止,在這二百八十年的時間里,流入歐洲的黃金總量約為250萬公斤,白銀約為九千萬至一億公斤;如果若按九千五百萬公斤計算的話,約合億兩,或億西班牙銀元。

  在這期間,流入中國的白銀總量是六億兩,其中來自美洲和歐洲白銀的流入凈額是四億兩;而乾隆時期全中國的白銀流通總量是3.6億兩,清廷每年的歲入最高也才四千七百萬兩。

  和珅為官之初還算清廉,人情往來肯定有,但不會接受賄賂,這事正史上說的很清楚。他真正開始發家應該是以乾隆四十五年查辦云貴總督李侍堯,私吞瓜分大量財產為起點。

  從那時至今已經十一年,也就是四千多天,按照一億家產算的話,平均每天凈收入差不多是2.5萬兩,兩億就是五萬兩;要知道滿清的財政收入攤到平均每天也就是在11~12萬兩之間。

  如此撈錢能力,即便是坐擁蒐楞吉、菱刈、鴻之舞、烏魯普島等數座金山的趙新也自愧不如,真比不了啊!

  和琳從和珅府上出來,回到驛館時,時間已經過了晚上10點。按規矩,外官覲見完皇帝之前是不能回家住的,即便在熱河有宅子都不行。

  洗漱后躺到床上,和琳毫無睡意,瞪著眼睛翻來覆去直到天蒙蒙亮。他腦子里全是一億、兩億、抄家殺頭、北海鎮、趙新等亂七八糟的事,攪合成了一鍋粥。

  和琳在仕途上雖然偏武,可他也是飽讀詩書的人,袁枚的著作那是早晚誦讀。他深知在改朝換代的當口,一個不小心就是萬劫不復。不過和琳從很小的時候就養成了聽和珅的習慣,他知道哥哥說的肯定沒錯。

  早上起床時,和琳的精神已經有些恍惚。他原本打算吃過早飯再去麗正門外候著,誰知正吃著的時候,劉全的兒子劉印跑到驛館來,一見和琳先打了個千兒,道:“二爺,老爺在里頭傳出話來,今天就別去候著了,皇上今兒個沒工夫見外臣。”

  “怎么了?”和琳眨巴眨巴有些發紅的雙眼,一時半會兒沒反應過來。

  劉印笑著回道:“二爺,眼下除了軍務,還有旁的更要緊嗎?”

  避暑山莊,四知書屋。

  這里是乾隆在熱河處理日常政務,召見大臣之所在。四周回廊水榭,曲折疊繞,庭園清幽,綠意盎然。此時的乾隆坐在御案后,正在和阿桂、和珅、王杰等大臣詳談應對北海軍的方略。

  “昨日松筠發來的折子,爾等以為該如何應對?”八十歲的乾隆說話低沉而緩慢,目光卻是十分清澈,絲毫不見渾濁。“阿桂,你說說吧。”

  已經74歲的老臣阿桂剛從杌子上起身,乾隆隨即道了聲“免禮”,于是阿桂便坐下欠了欠身回道:“松筠和蘊端多爾濟提及的堅壁清野之法,臣以為實不可取。”

  乾隆壽眉一挑道:“此話怎講?”

  “歷來強敵入寇,雖有堅壁清野之說,然喀爾喀之地蒙人皆賴放牧為活。眼下六月,草原水沃草肥,正是放牧之時,是以壁不易堅,而野亦不可清也。”

  “王杰,你怎么說?”

  “臣以為,不如以他拉多蘭臺以北的哈拉楚魯山和匝門察黑爾嶺為夾擊之所在,誘敵南下,讓定邊左副將軍率四部人馬繞道唐努烏梁海,沿恰克圖西路軍臺斷敵后路。”

  “唔。”乾隆聽了微微點頭。

  所謂的恰克圖西路軍臺,是由恰克圖向西一直通到烏里雅蘇臺西北方向的巴彥布拉克卡倫這一條線路,長二千二百一十里,設卡倫十九座,再由巴彥布拉克向西就能接上烏里雅蘇臺北路臺站的察罕托羅海。

  兵部尚書王杰其實根本不贊同乾隆那個夾擊北海軍于杭愛山的計劃,數萬大軍勞師糜餉不說,一旦連接阿爾泰軍臺和庫倫的他拉多蘭臺被北海軍占據,整個東線的兵糧運輸通道就斷了,綏遠和甘肅山西的兵馬只能止步于四百里戈壁以南,而且囤積在烏里雅蘇臺的數萬軍馬就只能依靠烏魯木齊到科布多這一條線提供補給。

  雖說烏魯木齊有屯糧五十萬石,但是從新疆走的話,必須要經過古城漢三臺,走科布多南路臺站,越過阿爾泰山脈,抵達科布多后再向東行才能到達烏里雅蘇臺,整個路程差不多要兩千多里。

  但如果把主戰場設在賽爾烏蘇臺的話就不一樣了,不管是綏遠的兵馬還是甘肅、山西的兵馬抵達速度會快的多,總體路程在1600里左右。從這一點就能看出來,不管是清軍還是北海軍,要在外蒙地區作戰,全都是長距離奔襲,一千里那都不叫事。

  滿清跟準噶爾打了一百多年,外蒙能走車馬的地方都已經勘探遍了。要知道外蒙南臨戈璧大沙漠,西靠阿爾泰山脈,雖然向東到呼倫貝爾草原都是暢通無組,但是由外蒙古向南到內蒙古地區有戈壁大沙漠的天然障礙,向西到新疆地區又必須越過阿爾泰山脈,并不是任何地帶都可以通行的。

  因此外蒙的交通要道攏共就是六條臺站線,其中南北線四條:庫倫北路、烏里雅蘇臺北路、科布多北路、科布多南路;東西線兩條:恰克圖東西路、阿爾泰軍臺。

  六條臺站線上最重要的節點則包括了恰克圖、庫倫、他拉多蘭臺、烏里雅蘇臺、科布多這五個地方。

  這也就是說,北海軍和滿清爭的,其實就是這六條臺站線的控制權;誰拿到了,誰就能控制外蒙180萬平方公里的土地。

  眼下畢竟才是北海軍發動攻擊的第四天,修改計劃還來得及。于是乾隆君臣經過兩天的緊急商議,最終定下三路大軍約期夾攻,相機殲敵的作戰方針。

  滿清眼下能夠統領全局的大將已經沒幾個人了。之前明亮和慶桂因為兵敗被貶,于是乾隆能用的就只剩一個人了。

  已經74歲的大學士、軍機大臣阿桂再度出馬,被乾隆任命為經略大學士,率京師八旗兵及火器營兵,共三萬余人,出張家口北上;由陜甘總督勒保率甘肅、山西四萬余人,自殺虎口北上,與綏遠兵馬所屬兩萬余人在四子旗會合。以上三支人馬號稱二十萬,組成中路,由阿桂統領。

  以定邊左副將軍保寧為西路,率喀爾喀四部兩萬余人,從烏里雅蘇臺出察罕托羅海,沿巴彥布拉克進庫庫托羅海,出擊北海軍后方,伺機攻取恰克圖。斷敵退路。

  以定北將軍福康安抽調齊齊哈爾部分兵馬,并會合呼倫貝爾、科爾沁兵共一萬五千余人,組成東路軍,出興安嶺沿克魯倫河西進,側擊北海軍左翼。

  阿桂下了朝回到家中,隨即閉門不見任何客人,而家中老小和家奴都齊齊給他道喜。自乾隆五十年兵敗富爾丹城,福康安被俘后,阿桂一直不得重用,又被和珅落井下石,先是監督河工,這幾年逐步才回到朝堂,又再度進入軍機。眼下老爺當了經略大學士,又變得熾手可熱起來。

  老邁的阿桂面無表情,他先是讓下人散了,該干嘛干嘛去,只讓隨他一起來熱河奉駕的孫子那彥桂留下。

  那彥桂是阿桂長子阿迪斯的兒子,很得祖父喜愛,他伺候著阿桂點上一袋煙后,見他面色凝重,于是不由開口問道:“瑪法,您這是怎么了?”

  阿桂吧嗒吧嗒將一袋煙抽完,嘆了口氣,沉聲道:“我不在家,你就老實在家讀書,萬事不要招惹。若是我戰死了,你也不要大張聲勢的給我辦喪事。”

  那彥桂面色大變,噗通就跪在地上道:“瑪法,何出此言啊?朝廷盡出十幾萬精銳,難道還打不過北海賊嗎?”

  阿桂欲言又止,好些關于北海鎮的事他沒法對孫子說。去年北海軍打沙俄,動用的大炮多達數百門,聲勢驚人,毀天滅地,就京營那點兒火器,如何比得了?

  他此時已經預料到,這一仗打完,不管輸贏,都將會是尸山血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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