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乾隆四十八年 > 第六百章 滿清的滅國之戰 (一)
  北海鎮開不開科舉的那都是后話,不過當山東巡撫吉慶的奏報以六百里加急的速度抵達熱河時,乾隆被上面的內容嚇了一跳,因福康安在東覺之戰大敗廓爾喀而帶來的好心情,瞬時煙消云散。

  “奏仰祈圣鑒事竊,奴才于七月二十日子時,將逆賊于七月十六日侵犯榮成,并有逆船二十四只橫截養魚池洋面緣由恭折具奏:

  ......據奴才遣派前赴榮成查探弁兵飛報,十六日申時,有賊船二十四只逕入養魚池外洋面停泊,旋有三桅炮船四只駛進養魚池灣內。經水師前營游擊李保首當其鋒,督兵開炮,轟擊逆匪,誓死不退,擊斷一賊船大桅,擊殺逆匪無數。我兵前隊陣亡后,后隊繼進,業將逆匪殺退數次。無如逆匪約有三四千分路登岸,愈殺愈多,我兵所用抬槍大炮至于紅透不能裝打,猶舍命死戰,然勢難抵敵。游擊李保陣亡,余將備弁兵苦戰多時,均已精疲力盡,陣亡者甚多,一時無從查悉。

  逆匪隨后指揮攻打榮成縣城,署城知縣楊乃銘因事在危急,恐資盜糧,委令典史武善忠帶領鄉勇,將糧臺搶護至城外山坳寺內,并將印信交付家屬,囑令帶往登州府。然賊匪勢大,遣派兩千余人攻城,并備有二人抬炮數十門猛轟南面靖遠門,終因寡不敵眾,以至失守。

  奴才聞信之下,不禁眥裂發指,惟查該逆驕盈已極,數千人已撲往文登,恐難幸免。現登萊膠道曹芝田已抵達登州,調兵青州、萊州兵進剿,登州總兵恩特赫默并知府藍嘉瓚率軍民協力守御府城,抱城存俱存之心,斷不敢稍有退志,以冀保守斯土。一面專遣精細改裝易服前往文登、榮成,查探敵情,并查周履端、鄧廷楷、楊乃銘......等尸身下落,及陣亡將備弁兵共有若干員名,召集散卒,毋使驚疑,至為賊用。又分派員弁在府城、福山縣、寧海州沿海一帶稽查奸細,安插難民。

  ......奴才請將交部從重治罪,以為失地喪師者戒。奴才謹恭折具,奏伏乞。”

  乾隆看完奏折,提起筆在末尾寫上了“此應事后嚴查,但非目前急務。逆匪所來恐為人口,目前惟當鎮靜東省內地,不使賊肆虐山東,侵擾直隸。”

  吉慶的這份奏折里,關于雙方交戰的內容扯淡至極,乾隆一看便知。就北海賊那武器,還“殺匪無數”?恐怕是剛一照面就直接團滅了。

  由于清廷在與廓爾喀戰事投入上傾盡全力,因此對于北海軍這次在山東的攻勢,戶部已經是捉襟見肘。可即便如此,總要有所反應才行;要是不攔著的話,誰知道北海軍會不會一猛子打到濟寧去?

  老謀深算的乾隆經過一番考慮,又聽取了軍機處和兵部的意見,隨即做出了如下安排。

  首先是內閣學士劉墉被任命為欽差大臣,特選健銳營、火器營禁軍三千名,由額附拉旺多爾濟、內大臣富察.明亮率領,趕赴山東。另外,調江蘇、河南五千綠營馳援山東,調山西、直隸共七千綠營前往天津和山海關,以護衛京畿。山東巡撫吉慶被降三級留用,乾隆傳諭讓他征召省內各地團練和綠營人馬,拼死要將北海軍堵在棲霞山一線,以避免整個山東糜爛。

  另外在海上方面,乾隆命駐守在金州水營的兩艘二級風帆艦撤回大沽口,跟已有的三條風帆艦一同防守大沽口外海,并伺機從萊州灣方向提供支援。江蘇的水師......算了,還是好好的守著江寧吧。

  劉墉去山東,帶兵打仗肯定指望不上,可治理地方還是頗有手腕的。最重要的是他老家在諸城,他和他的父親劉統勛在山東的聲望很高。

  乾隆這次是要用劉墉在山東士紳中的影響力,充分調動起各地鄉紳和團練保鄉守土的決心。另外劉墉此去還肩負著摸清北海軍意圖的重任,乾隆授意他必要時可通過談判拖延時間。雙方打了這些年,滿清和北海軍之間的談判進行了很多次,雖然幾乎每次都是不歡而散,可總得來說還是可以坐下來談的。

  做完了這番布置,乾隆現在唯一盼望的就是福康安盡快滅了廓爾喀,奪其國土。雖說那地方太遠,可乾隆看中的就是中間隔了座喜馬拉雅山。另外他從耶穌會傳教士的口中聽說了,印度那地方物產豐富,更不要說莫臥兒王朝如今已是衰敗不堪,各地土王甚至連春秋時代的諸侯都不如,唯一的對手就只有南面的“紅毛國”。

  廓爾喀是乾隆給愛新覺羅家和其他滿人留的一條退路,雖說趙新占領寧古塔后沒有對滿人大開殺戒,可誰知道他是不是在做樣子迷惑滿人?萬一趙新是想等進了關以后再動手,到那時一切就都晚了!

  與此同時,遠在廓爾喀的福康安此時也在緊鑼密鼓的做著準備,他打算在帕朗古那里,一戰徹底解決廓爾喀的抵抗力量,并趁勢攻下陽布。開戰迄今為止,幾乎所有的廓軍俘虜都被清軍殺死,福康安也嚴格遵照乾隆的諭旨,對被俘乃至投降的廓軍頭人一個不留。

  自從7月27日(農歷六月初九)東覺之戰后,福康安的大軍在雍鴉停留了二十多天,等待后方的糧食和彈藥等物資運上來。到了七月初二,清軍主力越過雍鴉山,開始對南面噶勒拉山上的廓軍據點展開猛攻。戰斗從上午打到下午,終于拿下了山頂的木城石卡,而后乘勝追逐敵人到堆補木山口,繼續登山擊敗了上面的廓軍。

  歷史在這一刻走上了分叉點。因為有了孔紹安跟和琳說的那番話做鋪墊,再加上趙新這些年的戰績給福康安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陰影,最終導致福康安在堆補木山停下了腳步,放棄了連夜進攻,由此也使得那場在另一時空歷史中的慘敗沒有發生。在等待后方軍需物資運上來的同時,清廓雙方又進入了長達二十天的平靜期。

  此時福康安率領的清軍主力除了陣亡、受傷,以及派出兵丁分防后路外,已經不足五千人。另外喜馬拉雅山南麓雖然比北麓的海拔要低,可清軍從寒風凜冽的北坡進入溫暖的南坡后,因為不適應氣候,再加上晝夜溫差大,患病者很多。

  好在他這一停下來,后方負責后勤的惠齡也能將軍需糧草源源不斷的運上來了,否則以福康安的進軍速度,那是真追不上。

  自開戰以來,清軍的后勤補給采取分段接力,其中孫士毅負責從打箭爐到前藏的軍需物資運輸,藩司景安負責從前藏運到邊境,惠齡負責從邊境運到前線。三人通力配合,這才讓前方有盈無絀。

  自打清軍翻過喜馬拉雅山作戰起,惠齡便將一千五百人的民伕隊伍分成十部,每天讓150人運送7500斤糌粑上路,周而復始十天一個階段,這才能供得上前方所需。話說在四千米以上的高海拔的地區,人背50斤就相當于背100斤,另外還得帶上自己吃的糧食和水,這樣算下來,每人至少是七八十斤的負重。若是沒有重賞,那些藏族民伕根本不會這么玩命。

  要說這次跟廓爾喀作戰,讓清軍官兵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廓軍的木卡石堡,以及北海鎮提供的擊發槍和12磅炮。前者幾乎在沿途的每一處江岸、峭壁、山巔上都有,可謂見縫插針;而后者則對清軍拿下這些工事提供了巨大的幫助,尤其是12磅炮,不僅比清軍的劈山炮打的遠、威力大,而且因為使用了帶有軸承的炮車輪,行動起來方便了很多。

  此時的和琳因為率領火器營攻克了廓軍沿途多處堡壘工事,之前又按期將軍需物資運抵后藏,已經得到了乾隆的多次嘉獎,光是御賜的荷包就拿了好幾個。如今他晉升鑲白旗滿洲都統的上諭已經在來西藏的路上了,有個這么能打仗的弟弟,讓權傾朝野的和珅也是倍兒有面子。

  進入農歷七月下旬,隨著從四川趕來的一千名金川兵和四川提督成德率領的兩千人抵達前線,包括一萬五千斤火藥、兩百多包鉛彈火繩、以及一萬枝箭在內的大量軍需也陸續運抵前方軍營。福康安覺得時機已到,在召集軍議后便決定大軍出動,前往堆補木山下的帕朗古地方。

  1792年9月9日凌晨--即乾隆五十七年七月二十二丑時,清軍兵分三路,中路由和琳率領成德、桑吉斯塔爾、墨爾根保、張芝元、德楞泰、克界額、達爾精阿、薛大烈、屯備朗爾結經橫河上游搭橋過河擬進攻集木集山,福康安率額爾登保、七十五、額爾金保、定西鼎、五紹、張志林等由左一路進攻,臺斐英阿率珠爾杭阿、阿哈保、圖爾岱、達音泰、張占魁、屯備色木哩雍忠等由右一路進攻。

  帕朗古--其名來源于一條從東北向西南流入特爾蘇里河的急流,也是在另一時空讓清軍遭遇慘敗,最終止步的地方。河上有橋,廓軍還是據守橋座,并于北南兩岸砌筑石卡。在河的南岸則是甲爾古拉大山與集木集大山,兩山相連,山梁自東至西,橫長七八十華里,其上廓軍排列木城碉卡數十座。

  經過這些日子的哨探偵察和審問俘虜的廓軍,福康安和手下的將領都知道,一旦攻克這里,翻過山就是沙阿王國的夏都Nayakot,從那里再到陽布就只有60多里路了,一天就能兵臨城下。

  七月二十二日清晨,中路由和琳率領的清軍進入橫河北岸,十門12磅炮和二十多門劈山炮一字排開,拿著北海鎮擊發槍和清軍制式火繩槍的火器營士兵在前掩護,向大江南岸的廓軍發起了猛烈炮擊。

  中路清軍發起炮擊后,福康安和臺斐英阿分率的左右兩路,趁機從密林向山巔前進,然后分別向東西兩側的廓軍工事發起攻擊。

  廓軍看到山上山下處處都有清軍,一時慌了手腳。此時和琳命令火槍兵向前奪取大橋,同時命令12磅炮換開花彈,對山上的木城進行炮擊。廓軍的木城是用以大木豎立,然后用竹蔑、藤條扎縛而成,面對弓箭刀槍自然堅固,可遇上開花彈就如同紙糊的一般。數十發炮彈打過,木城內已燃起大火。山下廓軍不敵,派出數百人想拆橋,結果清軍的火槍手一頓瘋狂輸出,當場打死打傷二百多人,清軍隨即競相過橋,攻下橋南碉卡。

  之后中路清軍爬山沖進木城,與廓軍展開了近戰,戰況極為慘烈。乾清門侍衛墨爾根保、侍衛圖爾岱、參將張占魁在攀援木城的時候,先后被負隅頑抗的廓軍開槍擊中,當場身亡。

  六個多小時后,山頂的木城被全部攻克,廓軍戰死兩千多人,其中大部分都是被驅趕到懸崖邊摔死的。三路人馬會合后,福康安當即命令全軍對盤踞在甲爾古拉山的廓軍發起總攻。

  甲爾古拉山陡峭險峻,從山腳往上沖的距離有二十多里,上面木城里的廓軍居高臨下,和琳的大炮在山下根本夠不著。清軍發起進攻后,廓軍立刻槍炮齊鳴。因為是仰攻,沿途又無處可藏,第一波攻擊隊伍死傷慘重。

  廓爾喀人也瘋了,他們都知道自己的身后就是王城,再擋不住清軍,沙阿王國就要歇菜。于是當清軍撤退到山下的時候,山上的兩千多廓軍隨即發起反攻。和琳一看大喜,你在山頂我夠不著,下來了就別想跑了!

  霎時間,河谷之地,硝煙彌漫,槍炮轟鳴,密如雨點的梅針箭在空中嗖嗖劃過,慘叫哀嚎此起彼伏,不大的山谷轉眼就成了修羅場。與此同時,另外兩支數千人的廓軍也先后趕到,從西側和東北側向清軍發動合圍。這些廓軍都是從哲孟雄(錫金)調回的精銳部隊,也是廓爾喀最后的抵抗力量。

  得虧福康安這回無論是兵力還是彈藥上都準備的極為充足,要是沒有那三千金川兵和藤牌兵,使得清軍在人數上略占優勢,搞不好就是一場大敗。

  這一仗從夜里一直打到了第二天中午,雙方圍繞著集木集山和甲爾古拉山展開了激戰,廓軍被殺的血流成河,清軍最終奪下了甲爾古拉山上的碉堡。期間先后有十幾名清軍將領中槍身亡,連索倫巴爾虎兵的佐領也被廓軍亂槍打死。不過最神奇的要數楊遇春,這廝帶著幾百人從東殺到西,渾身是血,頭盔也因中槍換了一個,可居然毫發無傷。

  當清軍占領山頂的木城碉堡后,潰逃的兩千多廓軍在幾名將領的組織下再次集結,試圖發起反攻,誰知他們剛到山腳下,天上竟下起了瓢潑大雨。

  這一下,廓軍的幾名將領頓時傻了眼。他們一個個失魂落魄,只能轉頭向陽布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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