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乾隆四十八年 > 第六百四十四章 都爾嘉的聲東擊西之計
  “大軍門!不是標下貪生怕死,實在是北海賊有妖法啊!兄弟們離他們營盤還有兩百步,北海賊突然做法,四野瞬間亮如白晝,兄弟們都慌了,亂了陣腳,末將根本看不清賊人在哪!轉眼的工夫,咱們就死傷一大片啊!”

  夜襲失敗的清軍逃回城后,僥幸逃回的帶隊協領一見都爾嘉便撲倒在地,嚎啕大哭。

  在場的副都統和另外六名協領誰也沒說話,先前北海軍陣地上突然亮起的強光他們都看到了,超高的亮度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瞬間變成了白晝,把城墻上所有守軍都嚇傻了。最要命的是,那一道道刺眼的光芒還會不停的閃爍,任誰到了近前都會被晃成瞎子。

  好吧,包括都爾嘉在內的齊齊哈爾眾將,都沒親眼見識過北海軍的強光大手電。當初在富爾丹城大敗那一場是在白天,而都爾嘉在蒙古河驛站被俘的時候,北海軍還沒用上這玩意呢。

  雖然吉林方面曾在軍報里提過此事,說北海賊能在夜間做法,有“顛倒陰陽”之術,但齊齊哈爾這邊的清軍還沒“享受”過呢。

  此時帥案上一閃一暗的燭光映在都爾嘉毫無表情的臉上,也是一明一暗,看去異樣猙獰。他一動不動的坐著,等那協領說完了才問道:“你的人呢?”

  “回大軍門,我們只有三十枝火槍,擋不住……”

  都爾嘉呵呵一笑,如同夜間枝頭上的夜梟一般,起身走到那協領跟前,淡淡的道:“所以你就逃回來了?”

  “大軍門饒命!”那協領已經覺出不對,爬著膝行兩步,還要辯解,都爾嘉反手從身后的親兵腰間抽出刀來,轉手一捅,雪亮的長刀已然透胸而入,他抬腳一踹,將刀拔出,那名協領已經血流如注,“撲通”一聲便倒在了地上。

  帥帳內的副都統和另外七名協領、水師營總管、火器參領都被驚的連連后退,他們沒想到平素里看著跟只人畜無害老貓似的都爾嘉居然出手如此狠辣。

  “誰要再敢棄兵逃陣,這就是榜樣!”

  一個親兵上前探了下鼻息,轉頭沖都爾嘉搖了搖頭。

  “抬出去好生安葬吧。”

  過了好一會,齊齊哈爾副都統才喏喏的道:“軍門,要不召集城內薩滿做法,再輔以黑狗血糞尿破之?”

  都爾嘉聽了哂然一笑,心里很是不以為然,這些狗屁倒灶的玩意他并不相信。說實在的,對于偷襲的失利,都爾嘉覺得算不了什么。雖說對方的“妖術”讓已方無法確切查清敵軍人數,但從一千五百人還能逃回來七百多人,再加上北海軍并沒有發起追擊的情況來分析,他覺得南門外的北海軍頂破天只有二百人。

  別忘了,這貨當初在富爾丹城的戰場上,親眼看到了數千八旗蒙古騎兵是如何灰飛煙滅的,七百人算個屁啊!

  他起身走到帥帳內那張丈許方圓的大沙盤前,背著手臉色陰沉著掃視了許久,在場的一眾軍官都是默不作聲,等待他的命令。….都爾嘉很清楚,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幸虧城內軍民沒有見過北海軍在白天槍炮齊鳴的場面,否則軍心士氣全無,他也只能落個自殺身亡的下場。

  既然夜里打不過,那就白天打,而且晚打不如早打......

  過了好一會,都爾嘉那略帶暗啞的聲音在帥帳內響了起來:“這個仗不好打,也拖不起。今時不同往日,實話告訴你們,別看城內的兵力加上青壯有上萬人,可只要北海賊后面的大隊人馬上來了,兵力再多一倍也是沒用!他動我靜,留在城里只能等死,想要穩妥的打法根本沒可能,我們只能用人命填,殺出一條血路!到了呼蘭城再做打算!”

  “標下謹遵大軍門號令!請大軍門布置方略!”

  都爾嘉點點頭,鼻子里“嗯”了一聲,對副都統道:“你剛才說的那個法子還不錯,這事就交給你辦了!”

  “啊?”副都統一愣,轉瞬才想起自己剛才出的餿主意。

  “不過本帥只能給你兩個時辰,不管時候黑狗血還是童子尿,還有薩滿,天亮之前都要全部準備好!我寫道手令給你,誰敢阻攔,立刻斬殺!”

  “嗻!”

  副都統對自己的主意其實心里也沒底,不過他覺得管不管用先兩說著,最起碼能安定軍心,鼓舞士氣。

  等副都統出去了,都爾嘉環視在場的七名協領和其他將官,沉聲道:“你們現在就去通知手下各營,讓他們抓緊時間吃飽喝足,給戰馬喂飽了料,再準備好十日的干糧,卯正二刻前讓他們披甲帶上戰馬武器,到城內大校場待命!記著!天亮之前,任何人不得大聲喧嘩,不得在營房外隨意走動,違者立斬不饒!”

  眾人齊聲道:“嗻!謹遵大軍門令!”

  這一夜的齊齊哈爾城內燈火通明,副都統讓幾百名手下挨家挨戶的搜集童子尿和黑狗,鬧的城內雞飛狗跳,不得安寧。期間北海軍也派出了無人機偵察,只不過看著畫面中亂哄哄的場面,并沒有覺出不對。

  都爾嘉還真猜對了。城外那兩個營的營長白天之所以敢分散兵力分堵住各處城門,主要就是前面的仗打的實在太順了!

  不管是沿途的驛站,亦或是墨爾根城和布特哈城,都是兵臨城下的當天就投降了。如今整場戰役在不少新兵的眼里已經成了一場野營拉練,每天睡醒后除了吃飯就是急行軍,只要到達目標位置,擺出攻擊陣型,再打上那么兩炮,清軍就會投降。

  另外大部隊在昨天下午已經抵達了六十里外的塔拉爾驛站,這也給了他們底氣。頂多堅守一天一夜,大部隊就會到。

  因為人手不足的緣故,南門外的北海軍顧不上救治遺留在戰場上的清軍傷兵,只派出了一個排的士兵搬開了部分尸首,以免阻擋射界。戰場上濃烈的血腥氣息,讓搬運尸體的新兵哇哇大吐。….與此同時,荒原上的餓狼和城外的野狗也被這股氣息吸引,離得老遠就開始發出嚎叫。過不多時,一雙雙綠色的眼睛就如鬼火一樣,開始在荒野上跳動。

  凌晨五點,另外一個營和團部經過一夜的急行軍,也終于趕到了,這讓兩個營長長出了一口氣。

  到了早上6點鐘,太陽升起,天光大亮,城外各處陣地上的北海軍正忙著生火吃早飯的時候,發現在城墻上冒出了一些穿著奇裝異服的人。在望遠鏡的視野里,這些人戴著形狀不一的銅盔和面具,身穿飾滿了大銅紐和青銅鏡的對襟袍褂,上面還綴著不少貝殼、飄帶、皮條、銅鈴及其他飾物。

  緊接著,在一些清軍的合力下,一根差不多有兩米多高、碗口粗的柱子被立在了城頭,上面掛著一張血淋淋的皮,還有一張弓、幾支箭、矛和其他武器。

  “薩滿?!”

  在城外這兩個營的北海軍士兵里,差不多有四分之一都是來自黑龍江城周邊的原住民,達斡爾人、鄂溫克人、錫伯人、鄂倫春人都有,他們對這套玩意太熟悉了!

  要知道在黑龍江城的周邊,每個邊民家族都有自己的祖神廟和野神廟,各世居“莫昆”--也就是村落都有自己的薩滿。從每年農歷新年到“二月二”,是薩滿的“會神期”,屯里屯外的人們都要趕著牛羊,帶著錢物及各種貢品前來拜祭,求神算卦看病的更是絡繹不絕。

  早年間,黑龍江城一帶的達斡爾人但凡有患病的,便會認為是祖宗降罪責怪,于是找來薩滿跳神治病,同時還要殺牛祭神;要是家里有人去世就更麻煩了,必須殺牛殺馬,取皮后掛在柱子的高處做法祭祀。

  康熙中期的時候,在一些不良薩滿的蠱惑下,這一惡習在黑龍江將軍轄區內大肆流傳,一時間殺牛馬成風;往往是把家里的牛馬都殺光了,病人也死了,由此導致不少百姓陷入極度貧窮。時任黑龍江將軍的薩布素還處理了一大批人,總算制止住了亂殺牲畜的行為。

  北海鎮占領黑龍江城后,對民間逢年過節的祭祀活動并沒有禁止,只是把周邊各村的薩滿召集到軍管會,嚴令他們不許訛人錢財,多拿多占,違者一律發配到鐵路工地修路去。

  另外在土改分地的過程中,有一條很重要的原則就是家庭成員生病不能求助薩滿,必須先去診所救治,否則一經發現,第一次是批評教育,第二次就要召集全村,集體開批判會。

  光有禁令還不行,像什么大喇叭廣播、開辦學校對兒童和新兵進行宣傳教育等手段都用上了,不過最有效的手段還是洪濤搞的醫療隊下鄉政策,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話說一般能做薩滿的人,幾乎都是體弱多病的人。這些人要經過上一代薩滿的點化,經本人和家族同意后才可以“出滿”。然而隨著醫療隊下鄉的鋪開,很多被邊民視為難以治愈的病癥得到了治療,薩滿們沮喪的發現,自己跳了三天的大神,往往還不如人家的一片藥管用。….有了這些手段,如今部隊里的達斡爾等族士兵對薩滿跳大神已經沒了敬畏之心,于是他們對齊齊哈爾清軍的這一手,全都不屑一顧。

  此時城墻上如同滾過一道道悶雷,十多面大鼓被先后敲響,被清軍召集來的十幾名薩滿開始手搖神鈴,全身抖動,“耶格耶”的唱了起來。與此同時,在這些薩滿身后左右還聚集著兩千多男女老少,他們隨著薩滿的吟唱,要么敲擊手中的抓鼓,要么跟著一起號叫。

  霎時間,齊齊哈爾各處城墻上鬧哄哄的聲音此起彼伏,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是在開廟會。

  “清軍在搞什么鬼?!”

  正在吃早飯的團長嘟囔了一句,隨即便派出了一架無人機,打算過去看看。誰知都爾嘉早有準備,他一大清早就派了十幾幾個眼神好的清軍在櫓樓上負責瞭望。雖然他不明白北海軍放出的那些有黑有白的“怪鳥”有什么用,但憑著跟對方交手多年的經驗,他判斷那玩意十有八九是千里眼順風耳一類的“邪物”。

  “北海賊的怪鳥又飛過來了!快放箭!”

  聞訊的一名索倫兵立刻張弓搭箭,只聽“咻~~~”的一聲,帶著骨哨的響箭向著城內校場的方向呼嘯而去。

  “展旗!鳴海螺號!所有人上馬!讓步卒向南熏門出發!”

  隨著都爾嘉一聲令下,點將臺上的親兵隊長立刻揮舞著手中的一面銷金大旗;隨后,嗚咽而凄涼的海螺號聲響了起來,校場上早已等候多時的兩千多驍騎兵紛紛跨上了戰馬。而在校場周邊的街道上,手持武器的清軍步卒也開始向南門進發。

  此刻對城外的三千名北海軍來說,充斥在他們耳間的,幾乎全是薩滿的高聲吟唱和轟隆隆的鼓聲。然而在最前沿的散兵坑里,一個曾經當過清軍的達斡爾兵還是從喧鬧中聽出了不同尋常的聲音。

  “連長,城里的情況不對勁!你聽,有人吹海螺號!”

  那連長側耳聽了一會,臉色漸漸變得凝重,清軍吹海螺號一般是出擊的前奏,他立刻對身邊的通信兵道:“馬上向營部報告,所有人進入戰斗準備!”

  刺耳尖銳的哨聲立刻在陣地上響起,所有士兵都丟下了手中的東西,抓起槍跳進了散兵坑。與此同時,團指揮部里傳回的無人機畫面讓帳篷里的團長和幾個參謀都嚇了一跳。

  團長突然大吼道:“讓三營馬上派出兩個連去南面的陣地,讓警衛排去三營的陣地!動作要快!一營做好隨時支援三營的準備!命令迫擊炮連馬上待命,瞄準南門!聽我命令!”

  齊齊哈爾城的南熏門被緩緩打開,四千多名或手持弓箭長矛,或拿著鋼刀盾牌的清軍如潮水般涌了出來。

  “嗵!”

  隨著城樓上響起一聲巨響,擊發后的號炮冒出了濃濃的白煙,出城的清軍陣前突然爆發出了一聲大喊:“殺!”

  轟~~~黑壓壓的清軍如同潮水一般就壓了上來。此時在城墻上,薩滿們的吟唱聲愈發高昂,手中的神鼓也被敲的越來越急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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