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甚獨 > 第50章 第 50 章
  “第三人算得上詩詞歌賦樣樣精通、琴棋書畫也都有涉獵,但是他是庶民,倘您愿意,可以雇他作個西席。”

  “男的?”

  丁葵點點頭,“是個男子。”

  縈芯又問,“只是庶民?”詩詞歌賦、琴棋書畫這些玩意一般的中產階級庶民只能專攻一樣,這人怕是個淪落的世家子。

  “這位姓滕,北海郡劇縣籍,祖上也是赫赫世家,有過爵位,出過大司馬。只是后來……犯了謀反的大罪,家就敗了。”

  丁葵偷眼瞧李小娘子,見她沒有惡感,才繼續說:“聽說當時他家判的是夷三族,祖上正好有人游學在外,才留了一線香火。不過小娘子放心,他家昭雪幾十年了。只是家世敗了就是敗了,如今也只是個庶民而已。”

  “行吧。明日休沐,你帶他來看看。”縈芯便讓丁葵回去安排了。

  大郎以為小娘這次就是折騰他背吳國律法,結果轉眼小娘給他找了個才藝家教。

  休沐上午,兄妹吃完早飯,丁葵就帶人上門了。

  縈芯還怕藝術家教有點傲氣,未呈想,這人務實的很,知道李家要考教他,把自己的琴都帶來了。

  這位姓滕名繼,字伯道,年過三十。長相倒是不錯,為人白晳、威儀可觀。

  而且,說話很實在。

  滕繼并不提祖上如何風光,也不抱怨如何慘被夷三族。只是明說,滕氏主枝仍在北海郡劇縣襲都亭侯,而他祖上是庶出,分家后搬到費縣,已有四十年。

  學識還得再說,人品心性初看倒是可以。

  縈芯便讓他展示才藝。

  滕繼已經聽中人丁葵介紹過李家概況,為了就業,不敢因縈芯人小倨傲,直接呈上自己之前做的幾首短歌。

  短歌寫在青藤紙上,全是小篆。

  雖然好幾個字縈芯都沒認出來,但是看字體倒是寫得比阿耶都好。

  她把短歌遞給大郎,大郎通讀下來,態度立刻端正許多,贊道:“此歌讀之氣從意暢,其字觀之遒文壯節。”

  滕繼再將帶來的畫作交給阿糖展開。

  是一幅他自己的全身自畫像,筆觸是時下的寫實風,線條流暢。身上衣袂、配飾,臉上褶皺、須發,乃至身后樹木的樹葉,事無巨細,全都畫上了。

  說實在話,這畫現在來看可能不錯,但是真不符合縈芯的美感。

  大郎還在細看,滕繼卻趁著談到畫作,問道:“才將,某見影壁上有一幅山水,未知落款縈芯是何人?”

  “是小娘自取的小字。拙作而已,滕師見笑了。”縈芯謙虛道。

  “啊!是小娘子畫的?”他還以為是個于畫道上頗有獨到見解的大師所作,不想竟然是個小小娘子。

  “某竟然班門弄斧了!”說著就拿回自己畫作,不敢再提了。

  他倆根本兩個畫風,滕繼是求真求細節,縈芯手法技術不行,以意蓋拙。

  其實影壁上那山水里,縈芯本來還想畫個耕牛和飲牛的娃娃,可惜她嘗試了幾次,畫不出來。

  兩樣作品看完,滕繼開始展示琴技。

  他帶來的是七弦琴,雖然不是什么名品,但也漆色紅亮,保養得宜。

  古代人彈琴是件鄭重的雅事。

  滕繼得阿糖伺候洗手、焚香之后,才將雙手按在琴上,闔目生情。

  縈芯不愛聞那香,忍了很久,他才把情生出來,錚錚嗡嗡,表情豐富的彈奏起來。

  時已進夏,他彈的《淥水》,出自蔡文姬之父蔡邕譜的《蔡氏五弄》。

  可惜屋里除了大郎和阿糖勉強守禮。縈芯等人壓根兒聽不出個數。

  縈芯心想,還不如阿耶的笛子。

  除了高低長短,她連個音階都聽不出來。讓大郎自己跟他學吧,她就蹭個繪畫課得了。

  李家沒人會下棋,所以棋術無從考教,反正只要他教會兄妹規則,其他可以看棋譜自己練練。

  今日雙方見面都很合眼緣,當下就決定雇滕繼做李家西席。

  課時暫定為大郎上學時,每隔一日晚間,他來給上一次課,休沐時上一天,休一天。

  月薪八千錢。包飯包茶,車接車送。

  大郎還帶著滕繼看了下二進的大書房,以后就在此上課了。

  滕繼是個純正的文人,看見藏書就饞。

  縈芯見狀,誘惑道:“這些都是市上尋的,阿耶那里還有許多孤本。”

  滕繼立刻誠心誠意的問:“滕某可能有幸一觀?”

  微微一笑,縈芯說:“倘滕師有閑暇,可用家中藏書抄本,換我家的抄本。”

  反正大郎的書法需要精學,抄什么不是練呢?

  “使得。”滕繼點頭,決定下次來時就換一本。

  中午,大郎請他在自家吃飯,下午出門去買琴。

  縈芯也跟著去了,給阿兄買了一架三條金魚的好琴,自己卻看中了一架臥箜篌。

  臥箜篌型制與琴瑟相似,但臥箜篌有品,類似琵琶,七弦十余柱,以竹為槽。不僅能演奏旋律,也能奏出和弦。

  臥箜篌音調復雜,音域也廣,非常符合她的品味。

  縈芯兩輩子沒見過這玩意,她“前世”的時候,華夏的臥箜篌早在宋后就失傳了,只周邊小國還有衍生品傳承。

  正好賣琴的商鋪有個老管事會彈。縈芯就雇他每天上午到家里教她。

  此后,縈芯上午學琴,下午理家,持續兩天。

  第三天她就后悔了。

  學琴太傷手指頭了。按品的左手兩天就出了水泡,彈弦的右手指甲都劈了。

  說也奇怪,縈芯“前世”指甲就軟,拇指指甲能九十度彎曲不斷,今生也是如此。

  好在第三天,教她的老管事賣給她一副牛角的甲套。縈芯只好挑破水泡,含淚繼續學了。

  這幾次的晚課,大郎也是學的琴,這玩意看起來逼格特別高,大郎學的勁兒勁兒的,氣質都變了。

  不管是縈芯學臥箜篌還是大郎學琴,阿糖都想盡辦法旁聽。

  縈芯也不是小氣人,見她喜歡音律,也給她買了架臥箜篌。

  琴是別想了,她是奴,倘若讓滕師知道縈芯讓下奴彈高雅的琴,非得辭職絕交不可。

  阿糖非常珍惜每天上午學臥箜篌的機會,縈芯都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了,她有時間就去園子里練習。指甲劈了都不帶停的。

  縈芯從來沒有問過她,賣身前姓什么,她也只提過那一次往昔。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即使這么多年過去了,她心底依舊不承認自己奴隸的身份。

  阿月私底下提醒過小娘子,這樣下去不好。可是縈芯不以為然,她還想,阿糖這樣自尊自愛、自強不息也很好。

  萬一,某天,他弟弟出息了,來接她走,難道讓她只帶著一身奴仆的技藝回去,讓人輕賤么?

  是以,偶爾阿月跟縈芯說阿糖的事兒,縈芯就問她快二十了,到底喜歡什么樣的,阿登如何?青山如何?

  只要阿月愿意,她出嫁妝。

  阿月第一次害羞,第二次就皮了,只說自己要終生服侍小娘子,不嫁人。

  再說,就說自己要給縈芯當陪嫁,以后給小娘子伺候小小娘和小小郎。

  正巧阿甜給小娘子送茶點,聽了一句兩句,就湊趣兒道:“嘻嘻,小娘子這么著急找郎君么?阿甜覺得吳大娘子的二郎很好啊!”

  她自小看阿姆打阿娘,非常希望小娘子能嫁到一個婆婆和順的人家。是以,有機會就給吳二郎說好話。

  “好什么,我才十一!”縈芯從盤子里拿了個茶糕堵上阿甜的嘴。

  阿甜十三,比縈芯高半頭,但是身材能頂她一個半,再也穿不了阿月和阿糖的舊衣服了。

  為了她的健康,縈芯現在控制她三餐以外的小食,每天還讓她繞著園子走三圈兒。

  三個女孩兒嘻嘻哈哈時,阿糖抱著琴回來了。

  縈芯見她指尖包著白布,有血滲出,勸道:“阿糖,欲速則不達。慢慢學唄,你學好之前,上午的課不停。”

  阿糖很感激,靦腆的點點頭,去給小娘子泡茶。

  五月初九,阿酒又來報賬。

  縈芯跟他說,這月十五,要他跟著管賬的三管事去自家新買的地上轉悠一圈兒。

  “看看四個村里的情形,看看地里的長勢。種地你是行家,倘若他們有不對的,早早教他們改了。另外,讓他們注意個人和環境的衛生。”

  衛生一詞,自小娘子管家,阿酒就聽過多次,自然知道怎么管。他點頭記下,就聽小娘子繼續跟他和三管事說:

  “跟你們一起去的,有兩個求真堂的小大夫,你們看顧著點。還有一個小戲班子。給村民看看身體,順便也給他們樂呵樂呵,初來乍到的,給他們定定心。”

  縈芯補了一口水,繼續說:“告訴他們,以后求真堂一個月或者兩個月會去各村巡診一次,只要能治的,主家包醫包藥。

  至于戲班子,看他們的出產。以后畝產前三的村子,閑時每月都有影子戲、雜耍去村里,給他們消閑。”

  安排完這些,縈芯又跟阿酒了解了下去年出生的幾個孩子的近況,尤其是阿酒的兒子,還特意讓他帶回去五十個雞蛋,給孩子們每日隔水燉了加餐。

  十五這天,三管事和五個精壯男奴,架著裝滿各種生活用品的四架牛車,先去求真堂接了帶著許多常用藥的脫木和通花。然后在南城門跟荊掌班他們匯合,在玉玦山路口接了阿酒。

  一行人才浩浩蕩蕩往南去了。

  大郎知道,阿耶很想看看小娘是怎么管那么大一片土地的。是以當晚,將近期所見所得寫成信箋。

  縈芯并未細看,只在后面加了句:“自小娘管家,要下人處處潔凈。而今將五年,無人病死,可見有效。阿耶在大營倘若得宜,可以試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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