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甚獨 > 第305章 ..
  在縈芯看來,朝堂與民間越發割裂起來。

  只要沒有災厄,民間就能自給自足。如今因著大吳要換皇帝,除了物價波動,縈芯覺得自己跟那些平民一樣,只遠遠看著朝堂上諸君忙忙碌碌。

  甚至因為她還在孝期,一直沒有正式踏入廣固的世家圈子,越發覺得自己一直成功的保持游離在朝堂外。

  而對于太常卿孔驪等主管禮儀的大官們來說,大吳歷史上首次太上皇活著的時候就要舉辦的登基大典,因為有桓楚和南晉的注視,必須盛大而完美!

  這就需要花錢。

  花很多國帑!

  好在,大吳因孫瑾泯滅人性的積攢這么多年,國庫被死死護著,一直只進不出。舉辦一場登基大典根本不痛不癢。

  自一步一步從唯一的皇子,成為太子殿下,孫釗雖然一直走在父皇母后給他鋪就的坦途上,卻從來沒有感覺過這樣恣意!

  雖然他父皇還活著,并且在太醫令越發精純的醫術治療下,恢復了一定的健康,可他畢竟在法理上已經是一國之主了!

  五月初一的大朝會上,他坐在父皇傳給他的位置上,第一次朗聲打斷了兩派的爭執!并且,他憑借著壓抑了這么多年的是非觀,直接裁斷了他們的爭端!

  什么吳地派?什么五州人?

  一件事,就應該按照大吳已經定了二百多年的《大吳律》裁決對錯,就應該以大吳大多數人長治久安的利益為導向判定取舍!

  以往他名不正言不順的時候,這樣的事端可能需要好幾次小朝會的扯皮,才能“商議”出個讓雙方都妥協的辦法。

  散朝后,孫釗步履輕快,去與父皇稟告今日朝會的一些內容。這樣的流程,他做太子監國時做的謹小慎微,而今不免有些大鳴大放。

  孫瑾聽著,并不過多置喙。他這一生,一直在努力攥緊手中細沙一樣的皇權,而今他要趁著兩國的壓力和新舊交替的時機,扶著他的嫡長子掌握比他在位時更加完整的權柄!

  孫釗并不清楚他父皇的深意,自接過那個裝著傳位詔書的漆盒后,他就在一次又一次的試探父皇的底線,而結果就是,父皇好像真的完全將帝位傳給他了!

  什么世家大族?什么外來本土?

  大吳統治五州已過五十年!

  因大本營喪失而種種不穩,為維護孫氏皇權而分裂的派系,大吳已經內耗了五十年!

  既然連父皇都不再鉗制他,那么,他就要趁著桓楚和南晉同時向大吳發難的這個關鍵時刻,這個必須大吳上下一心一致對外的時間節點,打破兩派多年的隔閡!

  孫釗認為自己可以讓兩派正視新帝與舊王不同的政治目標,并且有父皇作為后盾,他全無后顧之憂的直接實施了第一步:

  讓青州益都石氏出身的太子府署臣石賓客,接任“疾病而亡”的丁兆的小九卿之位——大鴻臚屬官大行丞,主掌四夷館。

  這是除了出過圣人的孔氏以外,第一個在都城做到上卿的五州出身的世家郎君。也是孫釗掌握帝王之權后,第一個晉封的太子府署臣!

  丞相和其他吳地出身的高官們畏懼于新舊兩任帝王的權威,有志一同的不提一句反駁的話,讓因為并、冀、兗三州常倉事而一直處于“挨打”狀態的五州一系優先吃到了新皇登基的“紅利”。

  以石賓客的順利履職為節點,隨著登基大典定于六月,大吳五州的郡守、縣長們開始自發向廣固朝貢,孫釗日日都能收到價值不菲的賀禮,甚至兗州刺史還進獻了一對白鹿!

  葛洪在《抱樸子》里有云:鹿壽千歲,滿五百歲則其色白。意思是神鹿的壽命為一千歲,滿五百的時候毛色才變白。

  兗州刺史進獻時,上書云:白鹿乃是上古瑞獸白澤化身。

  孫釗倒是不信這一公一母兩只白鹿已經有了五百年的壽數,更不覺得它們跟上瑞白澤有什么關系,而且因為前魏曹丕登基時有“黃龍見譙”這樣的祥瑞降世,自己這樣躊躇滿志,不過得了一對白鹿,心中頗是不滿。

  哪怕不如大皇帝孫權稱帝前的祥瑞——“夏口、武昌并言黃龍、鳳皇見”,也不能差這么多吧。

  不過,孫釗是還不知道,這對白鹿只是個開頭,大吳五州其他還有幾處也出了“真龍出世”的吉兆。只是奏疏在路上,還沒送到而已。

  這些“祥瑞”,即是五州派為陛下“偏心”己方的感恩,也是大吳對桓楚、南晉和已故本國太卜的“讖言”的反擊!

  吳地派因為在地方上的根基太淺,又不敢在廣固“造祥瑞”,只能看著對家一封又一封的往上送“祥瑞現世”的奏疏,在拍新帝馬屁這一項上,又輸了一城。

  意氣風發的孫釗帶著幾個弟弟一起賞玩白到發光的白鹿,期間三四五六皇子對皇兄極盡諂媚之能,以期皇兄能給他們冊封個好封地。

  就幾個弟弟的封地之事,孫釗倒也跟孫瑾談過一次,孫瑾的意思是,自己還活著,不要封。

  孫釗明白他的父皇從來不是因為什么父子情深之類的原因把所有的兒子都收攏在手邊,他是因為當年的儲位之爭依舊心有余悸,才將除了自己以外所有的皇子都養廢了。

  他自己也希望趁著父皇還在的這幾年,依舊留幾個弟弟在廣固,直至他徹底掌控皇權。

  孫釗戲謔的問同白鹿一樣瞪著懵懂鹿眼的二皇子孫爍:“二弟喜歡哪里?”

  孫爍抓著把青草喂著母鹿,迷茫的問:“皇兄,爍哪里也沒去過,應該喜歡哪里啊?”

  這幾日看多了各種諂媚之徒,孫釗如今看孫爍懵懵懂懂的樣子順心,便道:“不如你替朕在五州各地走走看看。”

  早在孫釗剛被封為太子的時候,他就想趁著父皇還在走遍五州,看看孫氏統治的這片大地。可惜初年他被父皇交給全中庶子調教心智,近兩年又因父皇屢屢有疾,被束縛在國事上。

  而今他初登基,估計三五年內是沒法出廣固的,所以,他想讓二弟孫鑠替他出去看看。

  孫爍便無限向往的看著孫釗:“爍遵旨!”

  二皇子孫鑠竟然能一句話就把新皇一句戲言砸成旨意,一邊隨侍的全塘心中驚訝卻也沒說出什么來。

  在太上皇膝下能活到如今的皇子們,除過運道,這樣的慎始敬終,行穩致遠,已經是本能。

  孫釗初登大寶,想一出是一出,全塘真怕新帝太過招搖,刺痛還活著的太上皇的眼,苦口婆心的勸孫釗繼續保持做太子時的謹小慎微。

  孫釗聽了,也知道自己應該收斂,可他越發覺得自己已經做不回當初的低調,并且因著父皇越發縱容,他越發恣意。

  全塘眼見著勸不住,便把自己霸占了許多年的孫釗第一幕僚的位置,不著痕跡的移交給東宮里其他五個幕僚。而這五人很快被孫釗召為尚書郎,成為陛下名正言順的喉舌。

  五月底時,全塘竟然有功夫給縈芯復課了。

  “師父難道是想急流勇退?”縈芯親手把茶盞呈給全塘,微笑著問。

  全塘攆著胡須的尾端,心中嚼著“急流勇退”四字,卻找不到出處,只以為是小徒弟在家鄉的茶館里看了哪本孤本得的詞語,笑呵呵的道:“為師心本不在朝中,如今也算功成身退吧。待登基大典過后,為師想回鄉了,你可想同往?”

  全塘祖籍吳郡錢唐,他這一支如今遷至兗州東郡,族長就是全塘的兄長,還有個鄉侯的爵位。

  縈芯搖搖頭,“徒兒還要再看看。只是師父這一退,再回陛下身邊可難了吧?”

  她沒答應去全塘的老家,也因為怕全塘發現她在費縣的諸多布置,沒有順著全塘的話邀請他去自己的老巢看看。

  全塘其實對那盛名赫赫的余甘茶館很有興趣,撇一眼轉移話題的小徒弟,放下茶盞,并未追問:“待大典之后,陛下便要封太傅。為師又不能做太傅,自然要早早避開。”

  縈芯不太懂。

  太傅一職,乃人臣之極,又全無正職,只需如現在這樣規勸陛下行事,全塘當之無愧!如何不爭?

  全塘見小徒弟面色疑惑,點了一句:“這太傅,一做就是一生。”

  反應了一會兒,縈芯這才了然:全塘太“年輕”了。

  一個帝王,一個有執政野心的帝王,勢必不會容忍自己頭上一直有個德高望重的太傅束縛自己的,而全塘不做太傅,就是為了自己老了老了能得個善終……

  這次的教學,由太傅必須足夠年老,最好輔佐陛下徹底掌權后不久就自然死亡的“潛規則”開始,全塘教了縈芯許多朝中各個官屬的職責。

  氣溫越發灼熱,可氣溫無法阻礙六月的登基大典盛大而嚴肅。

  桓楚、南晉、西蜀,乃至鮮卑、羌胡、烏孫等都派了使團來恭賀。

  阿石在家跟幾個門子和采買混熟了,聽他們出門見聞聽得心癢癢,一徑央求縈芯帶著他們兄妹出去看看使團的熱鬧。

  茍了兩個多月的縈芯卻不愿意在最后這一哆嗦的時候松懈,硬是扛著阿石兄妹各種鬧騰,堅決不放他們不出門。

  登基大典跟顧氏這樣重孝在身的世家是沒有關系的,哪怕顧氏分支早就除服,他們也沒出現在大典上給新皇增加哪怕一絲若有似無的“晦氣”。

  正日子這天,顧毗甚至有功夫來看嫂嫂和侄兒男女。

  縈芯明白,是顧毗心中顧氏殘余的“愚忠”作祟,讓他雖然身不能參加大典,心卻依舊想離大典上的新皇更近一些。

  哪怕舊皇已經拋棄顧氏,哪怕新皇也想不起顧氏……

  縈芯帶著顧毗和阿石兄妹坐在書房,聽著皇宮里遠遠傳來的黃鐘大呂,簡單的閑聊著。

  “待過了小祥(孝期頭十二個月),還讓阿石去小學上學吧。”縈芯看著皮猴子似的阿石,與顧毗道。

  顧毗心中一嘆,卻原來父兄去后,馬上就要一年了啊……

  這一年,可真長啊……

  阿石在家憋得不行,只要讓他出門,上學也是好的,在一邊狂點頭。

  倒是小娘撅嘴,“我也想去!”

  小娘其實是不想留下被程師“一對一的單獨教導”,沒有學啥都慢的阿兄在前面抗雷,太可怕了!

  小小女孩的小心思,一望既知,縈芯也不拆穿,倒是按照她的訴求想了想。

  廣固倒是有女學,只是都是民辦,多是一些高不成低不就的小世家或者家境殷實的庶民的女娘入學。除了是想讓自家無法自行教育的女娘學些廣固上層世家女娘學的學識,也是想拓寬自家女娘的交際和見識。一切都是為了讓自家女娘將來嫁得更好作準備。

  以顧氏如今,雖然淪落,送小娘去反而是降低她的身份。

  縈芯本身倒是不在乎外人如何看她這個后娘合不合格,她覺得讓小女孩出去上學,認識些同年齡同階級的玩伴兒也不錯。

  但縈芯得為了小娘將來考慮,便道:“顧氏還有好幾個小女娘,不如我們自己開個女族學吧。”

  這點小事,顧毗作為族長自然不會拒絕。更何況,可以凝聚顧氏族人。

  顧毗道:“都依嫂嫂。”

  程師還不知道自己馬上就要失業了,他正在二進的偏院與費雍下棋。

  兩人年齡相仿,家世也差不多,可費雍已經有過一段官途,程師卻連個待補都沒混上。

  眼看新帝登基后,定侯夫人肯定還會更進一步,她的這三個幕僚肯定也能雞犬升天!程師便起了巴結的心思。

  他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搭不上這班晉升的順風車,但是他也許可以給費習作幕僚!

  今日沒有宵禁,晚飯后,阿石帶著妹妹去大門處,看街巷里來來往往的小商販和游人,要不叫一郎等門子仔細看著,真差點叫他帶著妹子跑出門去耍子。

  倒是有個大膽的小販頭頂著個大笸籮,被阿石一叫就來到大門前兜售小吃。

  可惜,這一年阿石兄妹的口味都叫后娘家的飯菜養刁了。被阿石好生“追憶”的街巷小吃根本沒用印象中的美味,小娘更是一樣只吃了一口,要不是已經被阿餳教出了一些教養,幾乎又想當場噴那小販一臉。

網頁版章節內容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容

請退出轉碼頁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 閱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