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甚獨 > 第306章 ..
  當第一個幸運的小販在李府的門口順利交易后,就有其他游商大著膽子,來李府兩排通亮的燈籠照得雪亮的正門臺階附近,展示自己的貨物。

  只有被阿石或者小娘看中的,一直在門外看守的奎木才會去買回來一份給兩個嘴饞的小主人分食。

  如今食物的市價依舊高昂,哪怕知道定侯夫人不差這點子小食的錢,哪怕奎木一直跟著先定侯長大,見過世面。

  可如今的市價依舊讓他咋舌。

  “這糕都沒以前一半兒大!”奎木瞪著小販遞過來的一塊雪白的糕,卻沒伸手,“你開的價耶耶也不跟你還,市子里如今都是這個價,可你這也太小了!”

  小販陪笑道:“軍爺,軍爺!小老可不敢偏您的錢!這糕里用了蜜的,您聞聞。小老原來在合楓巷里也是開了幾十年糕餅鋪子的……可惜……哎……軍爺別看這糕小,味道可真是一點兒都沒變的……”

  這老小販也是個一輩子都在廣固賣糕的銷售,一眼就看出奎木出身軍戶。

  奎木雖然明白先定侯給他們脫了軍籍是為了他們好,可失去軍籍后許多親兵都覺得自己失去了一生都引以為傲的光環,甚至偶爾酒后,他們還有想等還了顧氏的恩義,再去別家將軍麾下繼續當兵的念頭。

  顧氏親兵的出身,絕對是一筆可以傲視群兵的履歷。

  若沒有這一身再也恢復不了的殘疾,奎木大概心中也有此想法,不過他并不會真的去顧氏以外的人家。顧氏對他家的恩義和他的無用對先定侯造成“傷害”的罪惡感,是把他拴在顧家的兩道嵌入琵琶骨的枷鎖……

  如今被個走街串巷的老貨這樣叫軍爺,整搔到了奎木的痛處,他又從身上摸出一塊白糕的錢摔在這老貨的胸前,抓了兩塊糕便回身往大門里走。

  賣糕的老小販也不敢說一個疼字,還喜氣洋洋的謝道:“謝謝軍爺!小老就在這附近轉悠,若小郎君吃的順口,喊一聲就回來。”

  嘴里說著,還很靈巧俯身撿起掉在地上的一串銅錢。

  阿石才不管這白糕是前年的十幾倍的價格,一口就全吃了。嘴里塞得滿滿的也不耽誤他點評:“這個還行。跟以前魏三郎帶我去吃的一家口味很像。”

  他沒有聽清奎木和小販的對話,并不知道因為一直沒有實際回落的糧價,這家能給他留下印象的糕餅鋪子已經關張了。

  小娘早就吃撐了,只咬了一口,并不覺得比后娘家的糕好到哪去,直接給了阿餳。

  阿餳也不嘗,跟先前都只吃了一兩口的其他吃食一起包起來,準備回去給院子里的其他幾個小的分食。

  阿石兄妹對外面的吃食徹底失去了興趣,因為吃了太多犯起了食困。小娘叫阿餳抱著,阿石也好意思爬上了奎木的后背,被奎木深一腳淺一腳的背回了院子。

  顧毗在前廳,跟費習和程師幾人喝著小酒吃著鹵鴨貨,談文論雅,偶爾聽到前門阿石兄妹的笑鬧,一片歲月靜好。

  及至月上中天,皇宮里的頂格大宴散去,回家的樂安侯發現新手下顧毗竟然曠工,派人來接。

  顧毗萬般不舍的放下酒盞,帶著嫂嫂非讓他帶著的二十個親兵,回了樂安侯府。

  好像是穿越帶來的光環,或者是兩世為人的縈芯又足夠的閱歷。

  她越“茍”,事情往往越如她所預料。

  奎木雖然殘了,但是耳聰目明且一身祖傳的探子的本事。雖然定侯夫人沒有特意囑咐他,但是若有類似護送小侯爺來回的機會,奎木自然而然的就會跟隨全程。

  今日大吳上下同慶,奎木一瘸一拐的帶著十九個兄弟在外圍包裹著本來就跟著顧毗的十個親兵,穿過以慶賀新皇登基為名,實則享受難得夜游的放縱的人群,緩緩走向樂安侯府。

  因著一行人都沒出熱孝,素衣素裳,與歡騰的人群顯得格格不入。無數游人只要醉的不太失智,在看清他們的時候都會下意識的遠離,并與身邊人談論一兩句:

  “這是誰家?為什么這么吉慶的日子穿重孝出門?”云云。

  當然,顧毗的車架規制,讓他們咽下了最難聽的一句:“怎么這么晦氣!”

  這樣頻頻的視線交匯于己方,四面八方的注視下,奎木一路只微微低頭,用略顯陰郁的目光回視路人。

  往日犬鳥不聞的靜夜里截然相反,這一路上游人如織,還有弄火的雜耍在巷子口撂地賣藝。

  二級以下的市子里只有店主的門前和攤販的攤子前有固定的燈籠照亮,其他地方都是游人自帶的燈彩。

  老遠望去,火光琳琳。

  而就在這一片熱鬧祥和的氣氛下,奎木卻總覺得背脊一陣一陣兒的發涼……

  好似有“敵人”正在若有似無的觀察他們……

  “奎木,你有沒有覺得不對勁兒?”一直走在最后的一個親兵跟奎木邊上的兄弟不著痕跡的換了個位置,低聲問。

  雖然沒真正上過戰場,可想成為顧氏親兵,不經歷幾回生死是不能被主家留到現在的。

  這段時間夫人一直在防范什么,親兵們都知道。

  奎木從他阿耶那里學過,事情若上升到國與國的高度,那么必須以最惡毒、最無恥的……的心思來揣測敵方的動向!

  什么邦交、什么國禮都是上層人嘴里說的、寫在史書上的。

  底層真正執行各種命令的人,根本就是無所不用其極!

  他低聲回:“仔細戒備!耶耶也覺得是有賊子在盯著咱們!”

  一行人外松內緊的走到直道上,因著顧毗的爵位,他們走了內二道,一下子就遠離了周圍游人。

  這時候再直勾勾的看著他們這一行就太惹眼了,奎木這才感覺脫離了那種被窺視的感覺。

  “奎木。”車里,顧毗從大開的車窗看出親兵的陣型不對,低聲喊道。

  奎木瘸著一條腿,迅速走到顧毗車船前,低聲稟報道:“小侯爺,才將有人窺視咱們。”

  今日是登基大典,近一個月來有十多支各國使團來恭賀,察事司早防著他們吉日生亂。

  一聽跟著亡兄一起長大的親兵的話,顧毗立刻讓另外一個跟自己入了察事司的親兵去聯系監察這一片的察事司探員。

  直至到了城東的樂安侯府,顧毗先去見從宮里參加大典回來的孫放。

  孫放重傷初愈,晚間的大宴并未多飲,只簡單與顧毗見禮后讓他坐在下首,繼續聽屬下稟報這一天的細情。

  就如他們對各國使節有防心,這些“坦坦蕩蕩”以使節為名來到廣固的各國人,果然都有其他的目的。

  幾只雜胡的使團除了夠格去宮中觀看大典的,基本都趁著晚間的熱鬧出了四夷館,身邊都有大鴻臚派的譯官、令使跟隨。

  雖然經歷了去年十月的一場大敗,他們依舊只憑本性在市子里作亂,只要不對陛下的圣典造成影響,大鴻臚和察事司都睜一眼閉一眼,大略放過他們不管了。

  倒是桓楚和南晉的使臣真在大典上,給新帝孫釗添了堵!

  他們依禮進獻完恭賀新帝登基的國禮后,在晚宴上向新帝敬酒時,竟然膽敢把話題往已故公孫太卜的讖語上拐。幸而前天才履職的大吳新太卜早有防范,把他們懟回去了。

  這倒是各國新舊交替時的常見“節目”。當年南晉新帝登基時,大吳也派了個嘴特別損的御史中丞去給他添堵。

  只是當年桓楚新帝登基時,大吳本著兩國皇室多代的“秦晉之緣”并未在大典上多言,現如今桓楚對吳國前有三封國書,后有使臣當著孫釗的面兒在他的登基大典上“胡言亂語”,難道桓楚這是已經準備好對大吳下手了么?

  顧毗聽完孫放的手下說完雜胡使節如何在夜市子里惹是生非,再聽孫發說兩國使節在大典上給陛下添堵,摸著腰間的玉佩,問另一個屬下:“三國不能去參典的使臣呢?”

  那屬下道:“都在四夷館,一直未出門。”

  四夷館里外,察事司都布置了大量的人手。

  因為一直也沒查到“畢九”這幫人跟之前在廣固沉浮近三十年的那一批到底是不是同伙,更不知道他們到底隸屬哪國,所以顧毗提議讓察事司監視桓楚、南晉和西蜀三國的使團,以期在他們互相交換情報的時候抓個現行!

  可惜,三國使團成員自入了東吳境內,一直都在察事司的眼皮子底下,也許是他們老老實實,也許是他們技高一籌,察事司根本沒有發現他們有多余的動作。

  正說著,有個孫放的屬下快步走了進來,快速對著二人稟報道:“侯爺!顧侯!適才窺伺顧侯車架的人找到了,可惜被他們自戕了!咱們還折了七個兄弟!”

  顧毗和孫放聞言,同時站起身,跟著這個屬下往事發地點去。

  本就等在樂安侯府門房的顧氏親兵立刻跟上,他們絕不會讓小侯爺身邊留下一絲空隙為外敵所乘。

  縈芯一覺睡到天光大亮,早飯后先給四伯母下了個帖子,請她有空時來府中小聚。實際是想跟她討論下如何給顧氏的小女娘開個族學。

  然后才聽去前院兒轉了一圈兒的大管家司鹿回來稟報:顧侯和奎木一晚上都沒回來。

  如果察事司事多,顧毗也會住在樂安侯府,但是若是如此,奎木等二十親兵應該會回來部分稟告縈芯他們的行程。

  哪怕顧毗無事,回顧氏主宅了,奎木他們自然會回來守護李宅。

  縈芯一嘆,昨天晚上怕是有什么事情把他們絆住了吧……

  雖然小娘子面色不虞,可司鹿還是把最近幾天的花銷賬目報了報。

  要叫以前,或者他們還在費縣的時候,這點子花銷一月給小娘子報一回就行。

  可現如今廣固物價高昂,自家小娘子又不同意降低闔家的用度水準,三五日就能花出以前一月的開銷去。

  縈芯黛眉微顰,看著司鹿報上來的花銷明細默默不語。

  她不是心疼自家的錢,她是在想這場由并州多年天災人禍引發的物價暴漲,因兗、冀兩州常倉的事到如今依舊未平,哪怕是今年夏收大熟物價也無法迅速回落。

  那些嗷嗷待哺的貧民到底還能忍受多久呢?

  “就這樣吧,若以后物價再漲或者降了再給我報吧。若還是如此,還一月報一次就行。”縈芯明白司鹿的意思,他想勸她鎖緊家中下仆的開支,可縈芯覺得現在讓他們吃這些苦頭太早了。

  吳國的苦頭……還在以后呢……

  果然,四伯母說后日會來的回帖都到家了,顧毗才黑著臉回了李宅。

  “昨夜毗走時,果如嫂嫂預料,有人窺伺。可惜都自戕了,一個活口沒抓到。”至于己方折了的人手,都是樂安侯才從軍中調來的一些探兵(類似偵察兵),顧毗并未提及。

  他不說,縈芯也能想到。倘不是遇到勁敵無法逃脫,這些探子也不會這樣“速死”。

  “你歇歇吧。我讓他們送一郎去認尸。”縈芯道。

  顧毗輕輕搖頭,讓奎木等和自己帶著的十親兵都休息,另換了縈芯手下的二十個精氣完足的親兵作護衛,帶著一郎走了。

  顧毗的十個親兵吃飽喝足睡到傍晚,自發回小侯爺身邊繼續護衛。

  正好讓十個親兵送面色蒼白的一郎回來:“小娘子,都是生人,一郎一個也不認識……”

  縈芯朝天翻個大白眼,核著整個廣固都讓各國探子穿成個篩子了。這一波一波的加在一起,百十個也有了!

  她可真想問問全塘或者孫放,咱們大吳放在其他三國的探子有沒有這么多?

  “你有聽到什么別的消息么?”

  一郎走這一趟自然也不能只看尸體,他想了想道:“察事司的一個小吏說,他們可能是最近才來都城的,因為路不熟,才被察事司兩頭堵住了。當時的巷子里還有幾家車架路過……

  一郎回來時,樂安侯還未回,聽說是就去這幾家追查了。”

  非得讓樂安侯本人去才能查的人家,估計身份也不低。

  縈芯讓一郎回去休息,并不著急細想更多。

  她在廣固認識的人家真不多,而且有顧毗在,想知道什么直接問就行。

  只希望樂安侯不要起了“寧殺錯勿放過”的想法,讓那些可能真的只是路過的人家遭池魚之災。

網頁版章節內容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容

請退出轉碼頁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 閱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