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甚獨 > 第312章 ..
  雖然顧榮父子得太上皇陪葬殊榮,小祥也只依制簡辦。下午縈芯先跟著顧氏族人一起回了顧氏主宅,兩個伯祖母早安排了簡易素宴,闔族不過二十口子在主宅小聚了半日。

  縈芯跟顧氏的平輩、小輩都不熟,只是生物鐘改了后白日犯困,被熱烘烘的小娘靠著一起坐在女眷主位,她發困呆,小娘發哭呆。

  晚間散后,縈芯還是要帶著兒女回自己的宅子。

  上車前,大伯祖母心直,勸道:“若你想再嫁,就當祖母沒說。若是不想,便搬回來住吧。別管外人說什么,都是氣人有笑人無的蠹貨。”

  二伯翁也道:“很是。”他已經察覺到族長怕是入了太上皇新立的監察機構,如今在城中到處拿人,怕她們娘仨為外敵所趁。

  二伯祖母雖然覺得妯娌嘴太直,倒也是點點頭。

  只顧毗站在二伯翁身邊聽著,垂眸不語。

  大四進的顧氏主宅占了顧將軍巷半條巷子,如今冷冷清清近一年,只有顧毗偶爾回來住。

  以前的主宅下仆只留那些顧家親兵的家眷或者多代老仆在外院,其他的不論親疏顧毗都送去莊子上了。二進以里,顧毗全都換上了嫂嫂給他留在別院的那些李家奴仆,因著宅子里總沒有主人住,倒也勉強夠用。

  顧毗這樣折騰,為的也是將來能有一天能讓嫂嫂安心回家。

  縈芯卻感嘆一笑:“我在外逍遙慣了,便不搬了吧。伯翁和二位伯祖母也不用擔心,主宅冷清不了多久,待叔叔除服就能熱鬧起來了。”

  她說的是一年多后,顧毗娶妻之事,他的妻子才是顧府名正言順的女主人。

  大伯祖母還待再勸,二伯祖母攔了攔妯娌:“她心里有數,隨她去罷。”只心里暗暗盤算,加上今年的閏七月,族長的孝期還有十四個月,她們妯娌也算是長輩,得提前幫著接觸接觸合適的人家。

  縈芯規規矩矩的給三個祖輩行了個晚輩禮,登上牛車回家了。

  夏時晝長。萬里無云的夜空上,星子漫天顯現時,朗月早已步過中天。

  全塘堪堪頂著宮門落鑰時限走出宮門。

  他今日得陛下賜晚膳,席間孫釗再提讓二皇子孫鑠替他巡視五州的事情。

  如今大吳的五州,并州初愈,冀、兗也勉強才平了挪用常倉的各官員的心悸。此時再派個皇子去巡視,恐怕會讓他們以為朝中緩過勁兒來,想鏟除有案底的官員。

  所以半月前孫釗第一次與孫瑾提時,孫瑾沒搭茬只提了提吳地派:

  你還沒抹平與吳地派的裂痕,以為五州派得了你的些許好處就能任你施為了么?

  今日孫釗再跟全塘提起,證明他是鐵了心想派心腹跟著二弟看看大吳各處民情的。

  全塘心知堵不如疏,提議:“二皇子殿下從未離過都城,不若今年先只巡青州吧。”

  一方面是青州畢竟就在皇家眼皮子底下,要命的錯各縣犯得應該不多;一方面也是個拖延之法,給今年就要滿一任期的三州戴罪官員一個調任或者離任的時間。

  孫釗沉默半晌,琢磨明白全塘的言下之意,放下酒杯幽幽問道:“明年巡徐州?”

  給那些按例當斬的罪魁禍首們再來一年的時間,徹底湮滅所有罪證?

  聽出陛下話里有了譏諷之意,全塘面色一絲不變,“陛下,事緩則圓,以穩為先。”

  孫釗已經明白自己不是真的“當家做主”了。忍著酒液在食道里堵出的噎意,勸自己:

  巡一州總比一州也巡不了強,拉長二弟一行巡視的時間,也好讓跟隨他一起去的心腹有時間細細探查民情,別只跑馬觀花……

  轉天孫釗去與孫瑾稟報當天政務時,按照全塘的提議,與他重提只讓二弟孫鑠替他巡視青州之事。

  新帝退了一步,老皇也就點點頭同意了。

  一息后,孫瑾突然道:“二郎幾個也大了,給他們開府吧。”

  早在孫釗登基大典上就該給幾個年長弟弟分封,如今一直壓著,孫釗覺得雖然暫時不能給他們封王封地,卻可以先給他們封府,便直接應下。

  孫瑾捧著略有些涼意的茶盞,直白的說出了他的意圖:“既你想啟用他們,最好施恩在前。這樣如果以后他們但有行差踏錯,你狠狠處置了史書上也更名正言順。”

  孫釗聞言,面皮一僵。幾個弟弟自小關在宮中,卻文不修、武不習,已經徹底養費了,如何還用這樣處心積慮的防范呢?

  孫瑾看一眼孫釗的面色就知道他怎么想的,便不再多說,讓他回去了。

  看著新帝挺拔的背影,孫瑾想:趁著朕還算清明,三個年長皇子的皇子妃也該定下了……

  這個兒子定是狠不下心給他們配小家女娘的。

  六月的最后一個夜晚,因為熱得睡不著,孫鑠搖著麈(zhǔ)尾(一種歷史上同時期文人手中的“扇子”),獨自靠坐在寢殿的廊柱邊納涼。

  五州各地的風土人情到底是什么樣的?

  聽道安師父說別處的山是沒有堯山頂上的那片白石的……

  皇宮內的這片只隨四季重復輪轉的星空,在宮外看起來是不是會更加寬闊?

  賞白鹿那天,皇兄難道只是戲言?

  ……

  一雙比常人略大的黑眸倒映著夜幕上的繁星,長睫偶爾眨動,倒似將那些折射的星光洗得更清亮。

  當初孫釗作皇子時,還能借著去秘書寺的借口出宮,后來開了太子府不住皇宮便徹底自由了。

  而孫鑠十五年的人生卻只出過四次皇宮:

  一次去賀太子開府;

  一次去太子府賀太子大婚;

  一次去太子府賀太子二十整壽;

  還有便是上次太子借“友慕兄弟”之名,在太子府大宴七個兄弟,實則是借機讓他去全府給定侯夫人講如何畫佛……

  一生困于后宮中的皇子從未接觸過朝政的泥濘,根本無法想象已經尊為一帝的皇兄,為了白鹿前一句戲言似的旨意,需要掙扎多久。

  他只知道自己這顆被佛法沉靜十年的心,已經雀躍起來。

  日升星隱,七月流火。

  孫鑠按照以往的習慣,本想先禮佛然后去給張太后問安。突然就跟三四皇子一起被拉去了七月初一的大朝會。

  三個兄弟都是一臉懵,規規矩矩的站在宗正身后,突然聽到黃門侍郎(官職,主傳達詔令)高聲朗讀圣旨:

  ……嘉二皇子尊號為安國尊皇子,三、四皇子低半級為寧國尊皇子……

  除了給他們上了尊號,還每人賞賜三千金,命少府為三個弟弟在廣固選宅開府。

  孫氏皇室這支孫瑾這輩的兄弟都沒了,好幾個連個后都沒留下,都城里好幾套空置的王府,少府一直都有派人看守、簡單修葺。三千金聽著不多,只用作重新裝修的話,還能給他們留些壓倉錢。

  來不及品位可以出宮的喜悅,孫鑠趕緊帶著兩個同齡的弟弟出班謝恩。

  三個皇子自小歸入張太后名下,以低階皇后之子的尊皇子位晉封也不算太高,給三個皇子開府的錢也是少府出,不動國庫。

  朝中大臣們都聽著,全無一人開口反駁。大家都明白,這是太上皇和陛下暫時不想分封諸皇子。

  臣子們更關注的是陛下的第二封旨意:

  “……命安國尊皇子鑠代朕巡青州各郡……”

  孫釗是真心想知道自己接手的國到底是怎樣的,隨行的各級官員每派只選一個御史作個面子,倒是把留在尚書臺的三個心腹尚書令和七個還是太子賓客的屬官都派去了。

  他給孫鑠一行來回的時間也富富有余,八月前出發,年前回來就行。

  廣固是大吳的都城,也是青州的州治,所以實際上,孫鑠要去的是青州下轄的下轄齊、北海、樂安、高密、平昌、東萊、長廣、東牟八個郡。

  青州地方官中的州級官員自然都在廣固,甚至也同樣列席大朝會。無論二皇子一行人怎么查,他們都安全無虞,便沒有提出異議。

  坐在丹陛之上頭戴冕旒的孫釗漸漸體會到,全塘讓他將巡視五州縮小為巡視青州的提議,讓他減少了多少阻力……

  而這青州些郡守、縣長們有幾個只晚一、兩天便收到了消息。少府還沒給三個皇子府選好址,手快的郡守都開始裝修接待二皇子的別院了!

  作為唯一一個在皇兄登基后得了個差使的皇子,孫鑠被多年來一起報團取暖的三四皇子開除出了小團體。

  同樣一輩子也只出過四次宮門的三皇子孫鈌,甚至當天在三兄弟一起給張太后請安的時候,給他使了個小絆子。

  孫鑠一向是不爭不辯。幸而張太后素來也不理會他們之間的小小爭端。

  出巡的一切準備事宜都與孫鑠本人無關。除了衣飾,他自己甚至也沒什么值得打包帶上的行禮,只要在太卜算好的日子出行就行。

  因著開府的旨意已下,三個皇子便都可以被少府監(少府一把手官職)頻繁請出宮去看看新家,讓三個皇子提一提裝修要求。

  三皇子孫鈌生母尚在冷宮關著,四皇子孫鐸生母病逝,所幸兩人母族還有活人,此后在都城還有或遠或近的親戚能去找他倆打秋風。

  只二皇子孫鑠的母妃入宮前族里就沒活人了,他四歲時更是連母妃都沒了。

  連少府的官員來問他對新家的裝修有什么要求,他也只說其他地方按制簡辦即可,省下來的預算全要用到在府中新開一座盡量豪華的佛寺用以禮佛。

  城東先悼(dào)王留下的皇子府里,有一套有現成的“白馬院”,就是當初宅子主人致敬漢室第一座佛寺——白馬寺建的。

  只是三十年過去,里面佛像無人供奉,已經殘破不堪。

  跟著少府的官員簡單看過選址略有些偏遠的舊皇子府,孫釗絲毫不在意佛像的殘缺和供殿的腌臜,如在宮中金碧輝煌的皇寺時那樣虔誠參拜后,與殿外等待的少府監道:“就這里吧。”

  孫釗沒有母族,更沒有能給他貼補的母妃,只有皇兄賜予開府的三千金。無論他多想把這些錢全花在給佛祖重塑金身上,少府也不能任他肆意妄為,至多只能給佛像作百金預算。

  孫鑠坐在回宮的馬車上,數次長嘆。

  他此生因囊中羞澀退而求其次的時候太多了,如何不甘也得低頭。

  其實,孫鑠短短十五年的人生,除過宮中按制配給他的用度不算,經手的錢總共也不足百金。用著百金只鑄個鍍金的銅佛像,或者如白馬院那樣的泥胎彩塑的佛像富富有余。

  可孫鑠見過皇宮里父皇的真人比例七寶裝飾的純金佛像,覺得自己若是供個小的或者泥塑的便是不誠。

  直至路過城南直道時,孫釗聽見一片嘈雜,期間還有武械相擊的聲音。

  孫鑠的內侍劉偏從車窗探出頭去往外看時,正是械斗的高潮。

  十個健壯家仆,呼呼喝喝的用刀鞘攔著十七、八個只拿著哨棒的另一方家仆,以防他們打擾最中間兩個在地上翻滾的小郎君打架。

  劉偏抻著脖子看過稀奇,回頭稟告孫鑠:“二殿下,不知是哪兩家的小郎君打起來了。”雖然不怎么出宮,可世家小郎君親身上陣打成這樣的,他也知道不多見。

  孫釗再怎么也是皇子,出行的車架雖然低調,該有的侍衛卻是全的,立刻有兩個領頭的仗著身份想去將正在爭斗的兩方隔開。

  只是宮內侍衛甚至不如被攔在外圍的一方的壯仆的武力強橫,差點一起被打。

  還是被圍在里面的一方認出了皇宮侍衛的服侍。領頭的瘸子兩句指令喊出后,迅速勻出一個壯漢,扛起騎著另一個戰敗郎君狠揍的自家小主,被其他八個壯仆護著迅速朝著城南突圍出戰圈,跑了。

  孫釗那兩個托大的侍衛和戰敗方一個不查,被沖了個人仰馬翻。

  那被壯仆扛著的戰勝小郎君估么著還未盡興,在壯仆肩上一顛一顛還放狠話:“明、日學里再戰、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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