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甚獨 > 第313章 ..
  被烏眼青的近侍扶起來,戰敗的小郎君也不帶怕的,朝著遠去的戰勝方大吼:“明日帶槍來!好叫你看看什么是槍法!”

  戰勝方跑得太快,估計已經聽不到了,便沒有回音。

  孫釗的侍衛憋氣的不行,問了挨打的一方回來報于孫鑠:打完人就跑了的,是日日帶著十個親兵上下學,重新以武力和美味糕點在小學里稱王稱霸的先定侯嫡子——顧阿石。

  至于兩撥人緣何當街發生械斗,戰敗方支支吾吾無人明說,大概率他們才是理虧的。

  早就在另一邊巷口等著兩個世家郎君打完的巡衛,此時才做個氣喘吁吁、將將趕上的姿態,過來收拾殘局。

  戰敗的一方也不是無名之輩,乃是并州都督施巍的小侄子阿菽(shū)。他鳥都不鳥這些巡衛,一把抹了被阿石打出來的鼻血,帶著一群齜牙咧嘴、渾身暗傷的壯仆往叔父施巍家去。

  這位施小郎君也不傻。

  他和阿石都是武勛子弟,也都親自下場,不管自己有理沒理,打輸了讓他阿耶知道,最后的結果肯定是一頓好打之后武課加倍。除非明天他能打敗阿石,一雪今日之恥!在此之前他得央叔母庇護。

  一直被鎖在宮中幾乎一生不能散脾性的孫鑠,羨慕的看著過著鮮活日子的兩個小郎君,迅速逃離現場。直至見到兩方人馬和看熱鬧的行人都散開后,露出地上一片狼藉,以及受了無妄之災的幾個商販,一臉的欲哭無淚。

  孫鑠看他們可憐,便從腰上摘了個扇形玉佩遞給內侍劉偏:“給他們吧。”

  他身上所有的衣物和配飾都是宮中按皇子制的最低限度,一年四季、每季兩套給他配的。其他在皇后名下的三、四皇子也都是如此,三人只有顏色、紋飾略作區別。只剛歸入方太后名下不到一年的七皇子,還有丁氏送來的補貼,過的能再寬裕一些。

  年歲已經十五,要開府的孫鑠見外臣的時候,總不能來回只穿今年的這兩套,便偶爾把往年發給他的、還算可以入眼的翻出來穿戴上,撐撐門面。

  像他剛摘下的這個玉佩,就是前年夏初那一套里的。

  “二殿下,若是把這佩舍了,這套便不全了。”劉偏也管著孫鑠所有的貴重配飾,替他心疼。

  孫鑠一想也是,就想伸手去拔頭上的一個今年春時得的白玉長簪。

  劉偏趕緊攔住他:“殿下,這也是一套啊!”

  孫鑠所有的配飾都是套件,一時也犯了難。

  見他面色發愁,劉偏碎嘴子的勸:“那攤子又不是咱們砸的,管叫那巡衛去找打架的兩家要錢賠就是了。”

  孫鑠一聽,透過車窗看了看正在用腳和哨棒簡單把地上的零零碎碎歸攏到一邊,只想盡快把路收拾出來讓皇子車駕過去的巡衛們,問:“他們敢去?”

  劉偏知道他的性子,改了方向勸:“能在直道邊兒上擺攤子的,也不在乎這點子損失。時候不早了,回吧。”

  說完,他直接替孫鑠做了主,讓車夫往回走了。

  孫鑠張張嘴想說什么,但是劉偏根本不給他眼神,只作沒看見。他便瞬間散去頭次看人打架的新鮮心情,重新把無錢的窘迫揣在心中,悶悶不樂的被晃動的馬車拉回了宮。

  二皇子一行剛走過皇宮東門前的金橋時,才到小學正常的放學時間,而阿石早于這個時間一個時辰就被親兵扛回了李宅。

  縈芯坐在阿石院子的小廳,看著脫木給逃學、打架的熊孩子上藥。

  阿石也會看后娘眉眼高低,下意識使了個軟法子告饒:脫木給他上藥的軟布還沒近身,他就嘶嘶的抽冷氣,好似多疼。

  奎木身上沒傷,跪坐在廊下避重就輕的道:“夫人容稟,阿石小郎君都是聽了那阿菽小郎君嚼夫人的舌頭,才跟他吵起來。那阿菽小郎君大阿石小郎君一歲多呢,吵不過還先動手,阿石小郎君這才反擊。”

  縈芯橫他一眼:“阿石這是第幾次逃學了?”

  阿石聞言,趕緊抹脖子眨眼睛的給奎木打眼色。

  當年顧禺年少時,奎木就沒少跟著他逃學、打架,被縈芯一問,有種被老侯爺抓包的感覺,干笑道:“只今天這一次。”

  顧小娘聽了,又見阿兄趁著后娘看不見給奎木狂點頭,惹得能看見全場的脫木大夫無奈搖頭,嘻嘻的笑出了聲。

  “奎木,你是覺得阿石去小學沒有用嗎?”余光也看見了的縈芯神色很平靜。

  奎木的笑容僵了,“奎木不敢。”

  “你是跟著定侯在大吳走過三個州的,你當比我有見識。你說,任阿石這樣想學就學,不想學就逃學,是對他好么?”

  “……”奎木張張嘴,一個字也不敢說。

  “你知道是不好的,可你也覺得阿石這樣做好像也沒什么不好的。就如施小郎君,不也是想去就去,不想去就逃學么。阿石失父失母,作為一個應該被千寵萬愛的世家小郎君已經很悲慘了,想如其他家小郎君那樣逃學能怎么呢?武勛的小郎君最后還不是得去軍營掌兵權,文只識字,看得懂輪轉的文書就行了。是么?”

  奎木趕緊俯下身,干澀的道:“奎木不敢……”

  “你以前是定侯的親兵,如今雖然跟著我,可以后大概率會是阿石的親兵。可能定侯少時就是這樣長大的,你跟著他,再看阿石如今,也不覺得他有不妥,是么?”

  縈芯把奎木眼都說紅了。覺得他以后應該不敢再縱著阿石犯渾,才轉過頭看看睜大眼睛盯著自己的阿石,問道:“奎木只是個親兵,他便是覺得你不對,勸你阻你逃學的時候,你是怎么想的呢?”

  “我……”阿石說不出來,第一次逃學的時候,奎木的勸阻過他,當時他說什么?

  大家都這樣,學正也不管……

  “阿石,你知道逃學是錯的,但是你還是要逃學。那么當初我想讓你復學的時候,你為什么不跟我說你不想去上學呢?如果你跟我說你不想去,我會繼續讓程師在家單獨教你,并不會強迫你去上學。”

  “后娘,我不是不想上學……我就是……《孝經》這一年在別院我都學會了,可學里的講師還是在講《孝經》。有時候《孝經》上的一句話,要講一整天……太沒意思了……”阿石嘟嘟囔囔的抱怨道。

  “學會了?”縈芯讓阿甜把阿石書箱里的《孝經》拿出來,隨便抽查了他的背誦。阿石果然磕磕巴巴只能復述幾句,倒是淺層的表意都能簡述出來。

  阿石以為后娘這是要用事實反駁他“學會”了的話,越發不自信起來。

  可實質上,縈芯自己學《孝經》都不求深解只了表意,更明白小學的講師們給這些小郎君們深摳《孝經》的一字一句,不過是坐在龍椅上的皇帝希望借這本書中的孝讓這些小郎君們盲從父權,進而為以后洗腦他們愚忠皇權打下基礎罷了。

  在確認阿石已經明白《孝經》的本意為寫孝的本質是愛與敬后,便點點頭問道:“那你是只逃《孝經》的課么?”

  阿石訕訕道:“也……也不是……”

  縈芯微微一笑,“可見哪怕沒有奎木勸誡,你其實覺得為逃學的本質是錯的。既如此還要逃應該也做過得失的考量。那么,你便把你能想到逃學對你本人所有的損益寫下來吧。最少十條,上不封頂,每條下面還要加上最少五十字的論述。”

  “啊……啊?”阿石傻了,后娘讓他寫什么?逃學的得失?

  “也不必你引經據典、堆砌辭藻,就把邏輯寫通順就行。什么時候我覺得你寫的合格,你什么時候再去上學吧。”說完,縈芯再看一邊笑得好似篩糠一樣的小娘道:“你們是兄妹,他挨罰你也別閑著。他什么時候復學,你什么時候有糕吃。”

  話音一落,小娘的笑嘻嘻立刻變成了哭唧唧,可也知道后娘的話無可更改,不敢再看阿兄受罰樂子,趕緊帶著阿餳逃了。

  說完逃學的事,縈芯再問奎木打架的詳情,被敲打過的奎木果然不敢再給阿石遮掩,仔仔細細的說了全過程。

  其實,阿石跟小名阿菽的施小郎君關系還不錯,今天是一起逃學相約去城東耍子的。

  就是路上阿菽嘴沒把門兒的,說了阿石的后娘一些與孫釗或者顧毗有染的傳言,還信以為真,阿石才跟他打起來的。

  施阿菽以為只一年不見、性子卻穩了許多的阿石真如傳言中那樣,被后娘苛待圈在顧氏別院,同仇敵愾來著。哪成想阿石早被她后娘籠絡了心。

  兩個孩子之間的事情,縈芯全權交給他自己解決,只是不許爛用武力。

  “倘你覺得明日必須比過才不傷顏面,那就先給阿菽的耶娘下個帖子問問行不行。這方面我就管到你十五,十五以后你自己處置,我不會再插手。”

  縈芯把范圍畫清楚,只要不出圈兒隨阿石自己處理。“但你們打架還損毀了旁人的財物,是你必須彌補錯誤。明天你親自去問那些無辜受累的人都損失了多少,咱家照價賠償。這些錢都用你的份利和糕錢頂,什么時候頂完了什么時候你才有糕吃。”

  “是……”阿石蔫蔫的道。

  脫木盡量放慢手腳,一直聽完定侯夫人教子,才嘴角彎彎的收拾好藥箱,同她稟報:“阿石小郎君都是皮外傷,過得三五日便消了。”

  縈芯在家調教熊孩子的時候,已經洗去一身煩熱的孫鑠去了自己的小庫房。

  他的內侍劉偏奇怪的問:“二殿下找什么?”

  “我記得九歲那年有一套的佩磕壞了,那套應該是不全的吧。在哪?”

  劉偏把孫鑠說的這套找出來給他看:“紋飾都是老的,帶不得了。”

  “嗯,你著人把上面的珠子和玉扣什么的都拆下來,以后都貼身帶著。”這樣若是他出巡路上再遇到需要幫襯的人,他就有能給出去的了。

  劉偏跟著孫鑠十年,眼看著他從一個日日啼哭的小小皇子長成如今,心下喟嘆一句可憐,順著他的意思辦了。

  阿石和阿菽的約戰,在阿石后娘和阿菽叔母的“規勸”下,無疾而終。

  一篇“逃學得失論”逼得阿石薅了三天頭發也只寫了四五條,就再也編不出來了。

  就在他抹著眼淚跟后娘央求降低要求的時候,一郎興沖沖的來報:費縣來人了。

  縈芯一問,竟然是范生親自來了。

  “快請!”縈芯說著,站起身往外迎。才到側門口,就聽到了久違的“哈哈哈”

  “哈哈哈!見過定侯夫人,經年不見夫人氣度更勝往昔啊!”范生又胖了,兩眼笑得只剩兩條細縫,快走幾步到敞開的側門,與門里的縈芯見禮。

  縈芯笑著回了個半禮:“見過范伯。待我開了正門迎你。”說著,瞪了一郎一眼。

  以縈芯如今的地位,親自見范生都是給他面子,一郎按制給他開側門也不算錯處。

  范生一聽,一邊哈哈哈笑著一邊走到側門下:“定侯夫人可不是那拘泥的性子,正門側門還不都是門。”

  無奈一笑,縈芯發自內心感嘆了一句:“來了都城,什么都不比費縣舒坦了。”親自引著范生去正廳。

  早就發現縈芯站姿、儀態都與少時大不同的范生也道:“定侯夫人何出此言?某在費縣可是聽說定侯夫人在都城已經爭出一席之地啦。”

  “哦?縣里還有我的傳言?他們都說什么?”兩人分主客落座后,縈芯饒有興趣的問。

  “都道夫人果然不是池中物,來了都城后果然大放異彩,竟能拜入全中庶子門下!與陛下有了同門之誼!”范生一說起來,興奮得鼻孔都長大了,好奇的問道:“只是到縣里的消息總是沒頭沒尾的,夫人快與某講講到底是怎么回事?”

  范生好奇是真的好奇。李小娘子有能為、有手段、有眼光,可如何能只用短短一年的時間,就能借著失勢的顧氏搭上當時的太子殿下呢?

  不過他這樣問,更大的目的卻是想通過讓縈芯追憶人生高光時刻,從而再次拉近兩人因為天差地別的社會地位差距而有些生疏了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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