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甚獨 > 第354章 ..
  東萊侯孫琚的到來,給廣固上下平添許多談資。

  窮人羨慕其綿延數里的財富,貴人忌憚其即將到手的權柄。

  轉天一早,孫琚陛見的時候,無論如何孫釗還是跟孫瑾一齊接見了他。

  依舊還去樂安侯府辦公的顧毗發現,許多心不在焉的下屬,今日都曠工了。

  也是。

  新上司去巴結太上皇和陛下了,他們這些前任舊吏若是不想立刻被替換掉,當然得在第一時間去新上司府上巴結。

  孫放已經歸葬封地,因為沒法完全確定他到底是為國捐軀還是只是病亡于任上,加之遠房宗室郡侯之爵升無可升,太上皇只是把孫放身上的雜號將軍追封成衛將軍,加厚兩倍喪儀賜下,再給他嘉了個義的上謚。

  先君后己曰義,以公滅私曰義。

  在孫放一系看來,東翁德配此謚。可在代簦看來,太上皇打破了宗室權位父死子繼傳統,在東翁尸骨未寒的時候便舍棄了樂安侯世子,直接換東萊侯接手東翁一手創建的察事司,實在是太令人心寒了!

  是以,代簦今日見顧毗還是早早來辦公,難免譏諷一句:“像顧侯這樣實心任事的人,可真不多見。”

  要不是孫放去后察事司還在樂安侯府辦公,恐怕早就人走茶涼了。

  顧毗在樂安侯府有個單獨的小院子,如今里面所有私人物品和舊公文都已打包,只剩今早收到的一些密奏堆在案幾上。等東萊侯從宮里出來明確了會接手察事司,他就要搬過去了。

  “代都尉過獎了。”顧毗打開一封新密奏,并不想繼續跟他聊。

  可代簦并沒有放過他:“顧侯在察事司日夜操勞,定侯夫人在暗中賑濟城外嗷嗷待哺的移民,如顧氏這樣闔族都一心為國的世家,可更稀少呢!”

  好歹也是孫放最依仗的心腹,代簦手下自然掌握著不少孫放留在察事司的耳目,那新糧鋪頂多能遮蔽尋常人的窺伺,如察事司這些經過一年多歷練的探員,只消一兩日就能查個底掉。

  把密奏甩到案幾上,顧毗不得不直視形銷骨立的代簦那血紅癲狂的兩眼:“我在察事司自身難保,你在我這里是緣木求魚。”

  “那可不一定!”代簦笑得意味深長:“定侯夫人能創察事司,能察人所不察,能預事之未發,還能日日穩居幕后逍遙,自然也能想出可以讓顧侯繼續屹立察事司的法子!”

  察事司是縈芯首倡之事,除了兩個陛下、全塘、孫放和顧毗以外,本不應該再有人知道內情。

  孫放嘴不夠嚴,走投無路的代簦反正是黑上顧毗了,什么都敢往外說。

  嫂嫂借二皇子的手給移民施糧之事,就算鬧到人盡皆知,最終一句:世家女不圖名利,慣行“憫下”家風。“風光”過了這一陣子也就沒人提了。

  可察事司的事情不行!絕對不行!

  當初吳地和五州兩派掐得要死要活的時候,多少外放、落馬官員的黑料都是察事司給太上皇和陛下的。這些事情當時局中人看不清,半年過去肯定已經有明眼人看出端倪了。

  萬一真讓瘋狂的代簦把察事司興立的原委透漏出去,嫂嫂頃刻便會成為兩派公敵!

  就是眼下國事稠溏無暇處置,待到風平浪靜之后,那些失去權位的世家肯定會清算!

  “如果……”顧毗強壓心火,還想跟代簦講理:“義侯(指孫放)只是不幸染病,你還指望嫂嫂送你去與天道斗上一斗嗎?便是義侯真是桓楚或者南晉探子暗害,如今正是戰時,或是兗州、或是徐州,代都尉投軍殺敵不是更能堂堂正正為義侯報仇雪恨?”

  平時軍中哪怕將領不全,兵士也都分配出去了,去軍中當個光桿將軍根本沒有意義。只有新舊交替,或者如兗州軍這種諸多文武將領陣亡,其他人才會有機會。

  見代簦不為所動,顧毗再退一步:“并州軍那里,顧氏總還能剩下一些情誼,毗愿向施將軍修書一封為代都尉作薦,如何?”

  顧氏是武勛,主枝雖然人丁凋零且還在孝中,可早就除服的分枝也有壯年武將可以去軍中爭一份軍功。與軍中舊識的恩情用一次就少一分,只有顧毗這個族長能動用,給代簦寫一封薦書,自家子侄的出路就少了一條。

  孫放就是在并州薨了的,再有那天定侯夫人給代簦解釋清楚并州內外全是仇敵,顧毗這樣說,正中他心中底線。

  代簦伸手將顧毗還在冒熱氣的茶盞拿起,倒了一注清水在硯臺里,“多謝顧侯舉薦,某親手給顧侯研墨。”

  竟是一刻也不想多等。

  看著他拿起墨條,一圈一圈將清水染黑,顧毗想著畢竟共事許久,提醒他道:“那日嫂嫂的話你也聽到了,并州的水太深,代伯……當心吧。”

  說完,拿起毛筆在墨上舔了舔,迅速寫下一封薦書,蓋上顧氏私印。

  待墨跡干透,用漆封好,顧毗雙手遞給代簦。

  代簦先將腰上和懷里察事司的印鑒放到顧毗案上,然后伸手去接薦書。

  顧毗卻未放手:“代伯去了并州,若有那‘梁復’的消息,還望告知毗一聲。察事司這里,毗在一天就會支持代伯一日。”

  顧氏有如今,處處都有那個死活好幾次的梁復的影子,顧毗雖然為了家族不能如代簦這樣瀟灑的踏上復仇路,可若有機會他也不會放過!

  用通紅的兩眼定定的看了顧毗一會兒,代簦點點頭接過薦書,頭也不回的走了。

  看著他的背影拐出院門,顧毗強迫自己把注意力灌注在案幾上的密奏上。

  迅速看完后將記錄做好,喊來近侍把私物送回家,自己去了李宅。

  今日是阿石和小娘的休沐,卻不是縈芯的。

  倍受學習折磨的兄妹倆,自以為有墻能掩人耳目,踩著縈芯書房院外的假山,從墻頭往書房里偷看后娘上課。

  全德這樣方正的人自是不為所動,縈芯也很能體會不用上課的人看別人苦哈哈的上課是種怎樣的愉悅,只微微笑著任他倆嘻嘻哈哈。

  顧毗跟著引路的阿牧走到院外時,正見這頗有童趣的場景,不由一笑。

  隔壁院門處幫著小小郎君、小小娘子望風的阿餳一見,趕緊回去喊兩個淘氣的孩子下來。

  阿石回身就跳,小娘卻很踟躕,好似剛才不是她自己爬上來的。

  尤其看到阿石已經小跑著去找二叔了,更是忘了隔壁正在上課,脆生生的喊道:“阿兄等等我!阿兄等等我!”

  嫌棄阿餳扶著她下假山慢,阿石回來直接攔腰把她抱了下來,“才這么高一點,你跳下來啊。”

  假山也就阿石肩高,可小娘還不如阿石胸高呢。

  噘著嘴,小娘一著地就先于阿兄去找二叔告阿兄的歪狀去了。

  全德情知,上午這課只能上到這兒了,午間單獨吃飯,并未打攪顧氏族人小聚。

  午間,叔嫂二人和兩個孩子一起吃的飯,席間阿石兄妹除了“食不言”以外,該守的世家禮儀都能很自然的遵守。

  再加上兩個孩子氣度全無猥瑣之處,混不像是被后娘養的。顧毗看著,心中感慨,娶妻娶賢真是在對不過的一句話了。

  午飯后,小小的歇息了一會兒,趁著嫂嫂還未上課,顧毗將太上皇過問二皇子施粥和上午代簦的事情說了,“嫂嫂,移民的事還是先放放吧。”

  “無妨。既然我伸手了,沒人知道最好,被太上皇或者其他人知道了也無所謂。倒是太上皇和陛下那里,可有緩和的跡象?”縈芯根本不認為自己能瞞過所有人。

  時至今日,顧毗終于徹底理解那日嫂嫂在全塘面前哭的那句“很多人本不必死”時,到底是怎樣的心境,溫潤一笑:“自那日不歡而散后,今天是太上皇和陛下頭一次見面。”

  縈芯第一萬次想提醒他剃胡子,可惜孝期還未過,便不得不把心思都轉到正事上,“東萊侯,會做太上皇和陛下的臺階么?”

  這“會做”兩字,既是問東萊侯有沒有這個能力,也問東萊侯是不是如樂安侯孫放那樣一心為國的人。

  自得知是孫琚接孫放的班兒,察事司里自然有有心人去查新上司人品和能力。

  顧毗略微組織了下語言:“東萊侯篤信五斗米道,年年布施東萊郡境內所有道觀錢糧。去年三郡亂民到了東萊郡后,半數都被東萊侯收容了。與東萊侯有交的人,都道其人仗義疏財,樂善好施。”

  “那么,按照他往日行為,應當為城外移民發聲才對。可他才初到都城,二帝相爭的漩渦,他到底敢不敢趟,怎么趟,就能看出他到底是什么樣的人了。”說完,縈芯又想了想,“叔叔如果有空暇,查查自東萊侯第一次全郡布施開始,至今東萊郡多了多少道觀,以及新開的道觀里大概都是什么人吧。”

  瞬間理解了嫂嫂要查這些的目的是什么,顧毗瞳孔一縮,沉聲稱是后問:“若太上皇和陛下未與東萊侯提及是嫂嫂首倡設立察事司之事,嫂嫂不如不要再參與其中了吧。若有大事,毗會盡快給嫂嫂消息。”

  縈芯沉默了一會兒,權衡利弊。

  顧毗還不一定能在察事司留多久,保不齊明天交接后天就失業。如果她也徹底隱身,那她將會徹底被全塘把握住官方的消息渠道。

  如之前全塘不想她知道兩個陛下之間的爭端到底發展到什么程度以防她隨意插手時,若是沒有顧毗的消息來源,她真就只能按兵不動了。

  哪有這幾日的糧給城外的移民救命呢?

  最后,她只是道:“先看太上皇和陛下的意思吧。”

  太上皇也許不喜歡她繼續作察事司的編外人員,但是陛下會否希望她繼續在察事司留一目,然后好讓他自己也能多一目呢?而剛接手的東萊侯又會如何選擇呢?

  能被孫瑾這樣智深似海的人選中,孫琚就算是個平常人,手底下肯定也有不平常的人。

  他可不是空手去見的二帝。

  他帶著許多奇珍異寶還有十二位顏色各異的佳麗去見的二帝。

  奇珍異寶一大半兒特別有收藏價值的貢品獻給了大半輩子都只進不出的太上皇,一小半兒光值錢的貢品和那十二個美人都獻給了活錢不多的陛下。

  孫琚還特別義正言辭的說自己不是那種給君上送女人的奸佞,這十二個雖然顏色好,但是都出身于多子多女的小門小戶。

  干凈且能生養。

  言下之意,他這是替大吳的國祚綿長來給陛下催生了。

  孫瑾早有給孫釗納側之意,彼時是被孫釗的陽奉陰違氣了個好歹,然后就暫時放下了。見狀只覺孫琚合他心意。

  孫釗于女色上是真沒啥愛好,但是他都奔三十了,膝下一個孩子都沒有,若不是只張皇后一個女人,大家都得以為他不育!

  朝中臣子自然也急,但是因為知道太上皇肯定不會選世家女給陛下作側,便只是催孩子沒這樣明目張膽的往上送人。畢竟只要是世家沾手了的女娘,在太上皇心里肯定就不“干凈”了。

網頁版章節內容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容

請退出轉碼頁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 閱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