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甚獨 > 第361章 ..
  總算可以脫身的縈芯站起身,跟著嫂嫂一齊告辭。

  出得東萊侯府,緩步走下片雪不留的石階,因為酒意少了些耐性的縈芯挽住全石氏:“嫂嫂與我同乘吧。”她想盡快知道嫂嫂在女人堆里問到了什么消息。

  握著師妹冰冷的手,全石氏當著相送的世子妃面兒嗔道:“都當娘了還這樣貪涼,總是這樣任性。”

  世子妃笑道:“定侯夫人性子爛漫,全家嫂嫂還是莫要一味拘束她的好。”一片任縈芯只愛風雅的開明態度。

  親手扶著全石氏踏著腳蹬上了自家的牛車,縈芯對著世子妃靦腆一禮,“雪越發大了,世子妃留步吧。”

  “初來都城,家里亂糟糟的。待我收拾妥當,單獨請夫人來賞園子。”自以為摸清楚小門小戶出身、只知風花雪月、不懂如何與大家族交際的定侯夫人的性子,知道自己從她口中得不到應有的禮尚往來,世子妃紆尊降貴,親自開口把兩人下次的相見鋪墊好。

  感激一笑,做足了不善交際的口拙樣,縈芯回身由阿甜扶著上了車。

  她們前車,見媳婦和師妹都上了李氏的車,全德也辭別世子,上了全府的牛車。

  走出東萊侯府的院墻范圍,縈芯笑著問一直上下打量著她的全石氏:“嫂嫂怎地這樣看我?”

  “你道今日宴上東萊侯府為何非得捧你上前?”全石氏也不賣關子,“原是那張道人算到自己婚星動了。”

  “那與我何干?”縈芯孝期還有小八個月呢,就是縈芯這孝守得再不合禮教,總也不能這么早就開始議親。

  看著師妹素衣簡飾也不掩淑麗的妍色,全石氏瞇眼笑道:“師妹不出門,是真不知道你如今在廣固聲名了。”

  縈芯的名,自嫁給顧禺便在廣固傳了一圈兒。后來獨居守寡,更是成了不貪圖顧氏富貴,獨善其身的女德典范。

  彼時,她渾身只有“家世從皇室淪落到底”和“總與美貌小叔子城外獨居”兩處讓人詬病。

  可前者不能多提,都城里還住著曹魏遺脈呢。

  后者也只是世家行宴時,不成器的郎君們的幾句齷齪笑談罷了。

  不看顧氏在太上皇心里那點遺澤,在定侯夫人拜師后,也得看在陛下和全錄公的面子,任誰也不敢說得太過分。

  再之后,由孫放為了抵抗南晉給陛下造謠,竭盡全力給她刷名望開始,加上一幅“如佛親臨”的佛畫,縈芯的名便徹底從內宅的家長里短里掙脫出來了。

  民間有孫放的察事司;世家間有孫鑠和佛畫;朝中還有九卿之高的鄭參和大儒華耘……

  就在月余之前,最高峰的時候,縈芯的名可是跟東吳和東吳的皇帝陛下一齊被全國推崇的!

  不然縈芯今日參宴,如何能給出身魯氏的十娘這樣大的壓力呢?魯十娘的親叔父可是冀州刺史!今日參宴的世家中,除了全氏,數她家在朝中實權最高。

  盛名之下,全石氏覺得東萊侯府這個外來戶為了幫張椒,第一批就先看縈芯是否是應命之人,也是正常。

  縈芯卻不這么認為。

  在她今日看來,只論張椒本人的目的,想跟自己求幅道畫的可能遠大于求婚。

  縈芯撅撅嘴:“嫂嫂怎地開我玩笑,我有什么名。再說,那張道長又不是東萊侯的兒子。”東萊侯府這樣急迫舉宴,還能是給個高級門客辦相親宴?

  她這樣一說,全石氏被捧得有些發熱的腦筋也涼了涼,“總歸不是壞事吧。再嫁由自身,有君舅,有顧侯,總也能順了你的心意。”

  “我不嫁了,嫁人有什么好。我有嫂嫂管我,不要君姑了。”縈芯笑嘻嘻的安撫了全石氏的小擔憂。

  全石氏嗔怪道:“說的什么胡話!”

  姑嫂二人笑語幾句,一行先回了全府。

  全德不需人扶,下了牛車往后走,親手接了媳婦下來,虛攔了也要下車的師妹:“雪越發大了,趁著路沒上凍師妹快回家吧。”

  “師兄啊,今日不得閑,那五篇作業便減減吧。”縈芯坐回車里,巴在車窗上可憐兮兮的央告道。

  “看五篇不能減,心得最少也得寫四篇。”車下,油鹽不進的全德肅著臉,揮手攆師妹別廢話趕緊回家。

  縈芯至今寫作業還是用白話,不需字斟句酌也不用引經據典,全是針對史書發自肺腑的批判和質疑,所以四篇其實也不難。只是因為全德對字跡要求苛刻,非常浪費時間。

  還不死心,縈芯舉著兩指彼了個耶:“今日叫東萊侯一家灌多了酒,明日肯定宿醉難挨,就兩篇吧!”

  “不行!”全德才不跟她討價還價,扶著抿嘴笑著的媳婦進了家門。

  全府里,到正廳前的路已由勤快的下仆掃了一遍。可雪還在下,全德夫妻二人走過后,仍能留下足跡。

  回房的這一路,全石氏把女席這邊問到的結果跟夫君都說了:“只是不知師妹到底是不是那應命之人。”

  全德皺眉,“待晚間,我問問阿耶吧。”他覺得今日宴上的情形奇怪,可他說不出奇怪的地方在哪。

  夫妻二人剛換下參宴的袍服,就有侍女來報:張椒派人送了拜帖,想明天就來全府拜訪。

  他倒是有自知之明,沒提是拜訪全塘,只說是拜訪全德。

  反正明天是全德休沐,全德便直接回帖請張椒明日過府一敘。

  侍女拿著墨跡將干的請帖,掀開厚厚的門簾出去了,幾朵俏皮的雪花被室內暖風吸進來,轉了一圈兒消失不見。

  全德盯著一絲水痕都沒有的門口,陷入了沉思。

  落雪,還得是億億萬萬片堆在一起,才能抵銷地氣的消融。

  風并不大,只留亭子北面的竹簾擋風,其他三面都有冬枝覆雪的景色可賞。

  披著狐貍毛大氅的駱洙濱,面色悠然,親手給虞惟續了盞茶。

  前任丞相快七十了,現任丞相年紀也不小。

  虞惟左手松開手爐,欠身虛扶著茶盞,因為國事煩憂,全不如駱洙濱還有賞雪的閑情逸致。

  他也是叫二帝小半個月的冷戰弄得沒轍了,今日是來請教前輩解法的。

  駱洙濱這樣的老狐貍當然知道虞惟是因為什么來,但是從古至今,活著的、掌過權柄的太上皇,孫瑾是第二個。

  如今的情勢,但凡孫釗有足夠的魄力和實力,孫瑾恐怕就要步第一個太上皇趙武靈王的后塵了。

  可孫釗這樣幼稚的與孫瑾冷戰,其實就是想在不弒父的前提下,逼一逼朝中幾派站到他這邊,進而從孫瑾手中爭到財政的權柄。

  從長遠看,誰都得站孫釗這邊。

  可惜,孫釗眼下的實力,只比當太子時多個皇帝的名分。這時候替他作先鋒,很有可能直接被依舊攥著兵和錢的太上皇拿下。

  哪怕沒有前史可循,萬一孫瑾又不想當太上皇想當回皇帝,他如今也有足夠的實力開此先河。真給孫瑾逼急了,換個兒子當皇帝也不是不可能。

  長遠的利益虛無縹緲,全須全尾的守住手中已有的利益才是首選。

  所以,二帝僵著,朝中哪怕實心任事的實干派,為了家族也只敢做些利于流民的小動作,其他高官大族全都袖手瞇著。

  給自己也續了盞熱茶,不在其位不謀其政的駱洙濱緩緩道:“都城外沒有安置移民的準備,今日這樣大雪,恐怕晚間難熬。懷思啊(虞惟的字),須得提醒外城三軍,謹防移民生亂啊。”

  大吳最近四任丞相都沒兵權,駱洙濱其實也是沒話找話的白提醒。

  虞惟輕啜一口熱茶,“向泗兄(駱洙濱的字)說的是,惟來之前便聽說大司馬就已經下令廣固四門嚴加城防了。”沒得前輩一些實質性的指點,他反正是不會走的。

  飄雪化于茶湯之中,引得駱洙濱一嘆。

  移民婦孺居多,手無寸鐵,城里倒是無妨,城外處處世家大族的別院、農莊啊……

  這一點,新、舊丞相都心知肚明,一直關注著二帝僵局的陛下三心腹之一的王廙,也先于其他兩個看出端倪。

  他自發現今日烏云低垂就發愁,再看這雪越下越密,大有綿延不絕的態勢,便焦急的去跟頂頭上司全塘商議:“全錄公,明日又是小朝會,陛下再不去,可就離了朝中諸臣的心啦!”

  能在都城當官的,誰家城外沒有產業?近城的地方讓城外移民霍霍了這十多天,冬菜絕收,冬麥全毀,城里平庶已經怨聲載道。

  萬一再因雪凍,移民沖擊世家別院。世家大族農奴眾多,也不怕這些損失,中下層的官吏們可沒那么多家業能敗!

  最起碼王廙自己家在城外的小農莊是毀不起的!

  全塘捻著須尾,片刻道:“你我再去求見陛下吧。”

  要調兵去城外巡防,得是太上皇下令。但是他倆是陛下在廣固唯四心腹之二,總也得跟陛下稟明厲害后,再看如何操作。

  王廙還怕被陛下拒之宮門外,提議道:“不如請二皇子殿下一齊出面?”近期也就二皇子殿下能見陛下的面兒了。

  孫鑠稀稀拉拉施這幾天的粥,已經徹底暴露出他本人于實務完全沒有概念,全塘無奈的看了因為擔心家業不保而進退失據的王廙一眼:“二皇子殿下于此怕是事不妥。”

  孫釗再信任孫鑠,還能讓孫鑠有機會接觸都城的調兵權么?

  別說孫鑠沒碰兵權一絲一毫的膽魄,自祖約成了他的內史,他如今在二皇子府里比先前還失勢呢!

  今天上午陰天的時候,沒管過自己吃穿一天的孫鑠壓根兒沒預料到,下午能下這么大的雪。

  等皇子府處處覆雪后,午間禮完佛的孫鑠才后知后覺的召來祖約問:“城外的移民們也沒個屋舍,光喝粥能行么?”

  迎著佛畫上佛祖的注視和二殿下純善的目光,祖約也說不出喪良心的假話,只道:“怕是難捱。”

  果不出祖約預料,孫鑠立刻擔憂的道:“那就趕緊給他們買些厚實的袍服,在多多的布施些炭火吧!”

  “二殿下啊!昨日齊侯世子納吉,府上回了禮。后日三皇子殿下的溫宅禮還沒預備出來,后面還有四皇子的溫宅禮要送呢!”剛卸下庫管職責的劉偏一時難以抑制心中急切。

  孫鑠是兄長,同時開府的三皇子孫鈌和四皇子孫鐸燎鍋底的吉日自然算得比孫鑠晚,并且正因為孫鑠是兄長,他的回禮相應的也要比弟弟們送的適當厚幾分。

  祖約跟劉偏是一個想法,只是他初上任,也不好二殿下頭一次對他開口就拒絕,樂得劉偏自己跳出來唱黑臉,只做一臉“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的難相。

  可他不明說,孫鑠是看不出來他的意思的,執著的問:“本宮也知眼下府庫空乏。當日皇兄說要給本宮降下內史的時候,本宮還擔心付不出內史的俸祿呢。可皇兄告訴本宮,有了內史就有錢了。如今還請祖內史教我,如何能得到足以布施城外移民衣炭的錢財?”

  說著,孫鑠還給祖約行了個半禮。

  不說如今城里布料衣物多貴,就是給移民布施炭這一樣,被孫鑠拿陛下一句戲言架起來的祖約瞬間就理解了劉偏那死魚眼里的無奈。

  大雪滔天的,柴都打著滾兒的漲價,還炭呢!真是不知柴米油鹽貴啊!

  作為孫鑠的內史,祖約的確有替孫鑠捉錢的工作內容。可孫鑠連封地都沒有呢!他履職才幾天?這呆呆的二皇子不會是以為擠兌他兩句,他就能無根無源的“變”出錢來吧?

  眼下這個職位,也是祖約花了大把人情和大筆錢財才爭取到的,就為了熬兩年孫鑠有了封地發家致富呢。不想立刻辭職,他便只能先施個拖字訣:“二皇子殿下且容臣想想對策。”

  頂著孫鑠滿是希冀的目光,他退出去了。

  祖約也是百年大族出身,人家履職的第二天就帶了七八個幕僚上班兒。大冷天兒的,監察城外施粥自有幕僚去。

  被孫鑠叫去前,祖約在二皇子府的班房里聽落雪、看閑書,好不快活。

  從孫鑠處回來,祖約把剩下的幾個幕僚聚到一起,商議孫鑠給他的難題如何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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