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甚獨 > 第398章 ..
  掛著縣衙牌子的牛車隊,周圍圍著一群面色不愉的衙丁,走在大街上神人退避。

  倒是車廂外什么也沒掛的四郎,駕車帶著脫木和松谷,先去自家的莊子接上可以分出來的人手,已經快到顧氏馬場了。

  馬場里留守的五十多個親兵以箕水為首,用練兵時造的拒馬把親兵的駐地和織布的徭役門口都封堵了,還安排了移民到后巡邏和站崗的班次。

  如此,等第一批被縣衙仔細勘驗過身份的三千移民,帶著大包小裹烏央烏央的從南城門往顧氏馬場出發的時候,天已經擦黑了。

  因為有限的認知里,一夜一天的時間不會出現什么大變化而完美錯過任何得到外界消息的范泰和四娘,揣著干飯,帶著五大仨小又回到庫房那個又高又小的窗戶下時,畢九帶著唯二手下從另外一個方向出了顧氏農莊。

  四郎吃了兩把生米,才有力氣把新同伴拉進庫房。等他終于喘勻粗氣吃上干飯的時候,迅速接受了駐地被連鍋端了的事實的畢九,正在駐地血跡斑斑的廚房里,搜刮最后的存糧。

  “九郎,大安能不能逃了?”哨子喪氣的坐在冰冷的鍋臺上,看著忙忙叨叨的畢九。

  畢九把翻到的陶罐扶起來,探頭往看里面還剩什么,聲音因為在罐子里走了一遭,甕甕的:“誰知道呢。”

  罐子里還有不到兩斤黍,畢九尋摸個袋子,讓哨子撐著,把黍倒了進去:“別呆著,再找找還有什么能帶走的。”

  “你們要去哪?”是時,在外面仔細搜尋了三圈兒也沒找到任何逃脫的同伴留下的訊息,大安專門留在畢九身邊的眼睛回來了。

  他喘著粗氣,惡狠狠的撲向畢九:“你終于不裝了?當初你跟那賤貨說了那么多的時候我就覺得奇怪!后來你竟然還放走了她!就是你害死了大安!”

  畢九一個旋身躲開:“我怎么知道那小娘皮的姘頭那么不牢靠!你覺得那小娘皮不妥,你怎么不自己清理干凈?我還能攔得了你?”

  “閉嘴!”這人瘋狂的往畢九身上撲,卻總被滑溜溜的畢九躲開,怒火越發高熾,“都是你!都是你們!自你們來了,我們就沒一天順遂的!”

  畢九趁著他重心前傾,突然出腳將他絆倒,然后一屁股坐在他的身上:“你可真不愧是大安的好狗!察事司難道是我讓大吳立的?明明是你們自己順遂日子過多了,只知道橫沖直撞!難道光你們損失了人手么!”

  說著,畢九雙目赤紅的指向看著兩人爭斗的哨子:“耶耶來這一趟就剩下一個兄弟了!我還沒嫌棄你們廢物,你還敢呲牙!”

  面色哀戚的哨子大手一抹臉,把涕淚都擦了:“算了吧水狗,保不齊城外就剩咱仨了。是繼續任務,還是回城。商量正事兒吧。”

  雖然他問要不要繼續執行上面給他們的任務,但是實際上在場的三人里,可能只有他自己根本不知道他們的任務目標到底是什么。

  不過,哨子說是商量,卻只看著畢九,因為三人里他的地位最高。

  別看畢九個子不高,但是腰腿的勁道不小。

  =======補作業啦=======

  半天也沒法從畢九胯下掙脫出來,凍餓了一天的水狗累了一身汗,終于放棄抵抗,呼哧呼哧喘著粗氣:“定的是明天晚上,大安……要是沒了,就你牽頭!”

  早知道他們這幫人死絕了才會放棄,畢九嘆了口氣起身:“先出去看看昨夜凍死多少吧。丑話說在前頭,這是最后一次。若事不可為耶耶肯定不會跟大安似的一條道走到黑!”

  “大安……大安不會死!”水狗名字低賤,可也是個七尺的漢子。

  他攤手攤腳的躺在滿地不知是哪個兄弟的血跡上,別開臉看著地面上幾處往門口集中拖曳的暗紅痕跡,得咬牙才能抑制哭喘。

  哨子再抹一把臉,起身幫著找能帶走的物資。

  只有畢九鐵石心腸的道:“若是逃不脫,我倒是希望他們都死了。別哭喪了,咱們都不配。快起來干活!”說著給了地上的水狗一腳。

  其實大安、畢九這些數日前就被安置到城外的細作,要做的事情與他們昨夜遇到的那個三娘一樣。

  區別在于三娘只想鼓動著移民們去找個能暫時活命的地方,而他們想等移民們死得幾乎絕望,誘惑別無活路的殘存移民去沖擊廣固。

  至于舉事的時候,廣固城里是否會有早就預備好的人與他們里應外合,大安從來沒有確切的告訴過畢九。

  不該自己知道的,畢九從來不問,可他天生的探子能力又很難被蒙在鼓里。

  今日是晦月,在太陽還未徹底收束光明的時候,祂就已經顯現在本該青黑的東方。

  三人背著三個不算大的包裹,先在駐地周圍謹慎的轉了一圈兒。

  本來已經在附近駐扎了十幾天的幾家移民全都不見了,只剩冰冷的篝火和一些來不及收攏的家當。

  畢九探查了下他們留下的痕跡,“該是被清走的。”

  清走這些移民的,自然是端了他們老巢的吳兵。

  哨子卻道:“周圍怎么沒留下尸身?”他問的是昨夜事發之前被凍死的移民。

  “會不會是他們怕漏了線索,都帶走了?”水狗皺眉道。

  最近的一圈兒還算安全,三人便放下許多謹慎,又搜刮了點移民來不及帶走的家當,扛著更大的包裹往更遠的幾處移民駐地走去。

  他們探查了小半個時辰,一個活人也沒見到。

  “不對勁兒。”哨子將冰冷的篝火踢散,“這幾家都是主動撤離的。”

  “尸體也只找到兩具。”水狗瞠目結舌的回報。

  他們離駐地已經有些距離了,按理這樣一夜過后,七成都是老幼婦孺的移民不可能只死這么點人!

  哨子想了想,“會不會是城里怕生疫病,白日里派人來清理過?”

  “不可能!沒有痕跡!”水狗斷然否定他的猜想。

  到處都是小腿厚的積雪,水狗絕對不信吳國派來收拾尸首的人會浪費氣力扛著走,否則地上勢必會留下拖曳的痕跡。

  見畢九一直不說話,只是遠眺廣固方向,水狗急道:“你看什么呢!說話呀!”

  緩緩收回視線,畢九隱去嘴角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幽幽道:“老天耶沒收到人命,當然是有人攔了。”

  “那咱們怎么辦?回費縣吧。”就連對內幕了解最少得哨子都明白,他們的任務肯定是完不成了。

  見畢九果然彎腰提起包袱,水狗一把按住:“不行!你們不能走!”

  畢九懶得跟他較勁兒,“行,不走。先去南門看看吧。”

  他們在直道附近,遇到了第二批被衙丁押送去顧氏馬場的三千移民。

  趁著夜色,三個與移民們一樣背著包袱的人,如同三滴與移民一樣顏色的水,迅速融進了人群。

  這不過是奸細的基本素養之一,有些人需要長久的培訓,有些人與生俱來。

  縈芯在全府苦等全塘到晚飯,全塘卻又是踩著宮門落匙的點兒回的家。

  已經恢復了九成精氣神的全塘看著萎靡不振的小徒弟,奇道:“安民疏大司農已經安排下去,城外比丘、移民兩件難事已解,徒兒怎地仍舊苦熬?”

  縈芯眼神幽怨的看著全塘,這老頭精神矍鑠,明顯是在尚書臺睡到下班才回,精神不濟嘴上就少了點把門兒的:“師父不也在朝中‘忙’到此時才回么。”

  全塘還能讓小徒弟陰陽了,“陛下親政,興頭足些罷了。自此朝中政通人和,全賴徒兒計謀,可想知道陛下要如何賞賜于你?”

  你這么著急,不會是怕陛下忘了你這個最大的功臣吧?

  這一天也不是在全府干等著,素來想很多的縈芯摸摸沒毛的下巴,言不由衷的道:“徒兒一介女娘,除了金錢,陛下還能賞賜什么?無所謂啦。”

  屋子里只有師徒二人和全德,全塘清清喉嚨,直接問道:“陛下后宮只皇后一人,總是不妥的。”

  小徒弟的政治手段雖然還算青澀但是抓時機的眼光難尋,如果她愿意,可以放到大徒弟身邊熏陶他一二。反正小徒弟孝期也就半年多了,現在提起也不算太早。

  “別!千萬別!”縈芯的臉上寫滿嫌棄:“師父見過亡夫吧?以后若是容色身形低于這個標準的,不管誰跟師父提,師父千萬都替徒兒拒了吧!”

  孫釗雖然是一國之帝,但是平庸的面容讓縈芯真是一丁點兒幻想的余地都沒有。

  這事兒出宮之前,全塘是先跟陛下提了一嘴的,看著師兄妹二人如出一轍的互相嫌棄,不由失笑。

  全德聽不得自己的父親和師妹談論這些,起身一禮就要走。

  還是縈芯爾康手攔住他:“師兄別走,咱們這就換話題。”生怕儒教道德先鋒跑了,全塘會繼續肆無忌憚的跟她談論婚事。

  嘆口氣坐回原位,全德已經決定《史記》、《易經》什么的都放放,明日開始,先給師妹講《女誡》和《列女傳》!

  “既如此,陛下愿收徒兒作義妹,封為費縣縣君,徒兒可愿?”得了小徒弟脫口而出的選夫標準,全塘總算能解釋她為顧氏的種種,笑得有些感慨。

  先定侯福厚命薄啊……

  “異姓縣君啊……也是每年六百石的食邑么?”縈芯倒吸一口涼氣,果然功大莫過從龍啊!

  “自然。”全塘點頭。

  如果李氏祖上建立的成漢國國祚延續至今,且皇位一直順遂更替,以縈芯嫡出分支遠輩的血脈,得一個實封縣君的封誥也是到頂了。

  更何況,孫釗是給她封到娘家了。

  以后不管縈芯是在廣固久居還是回費縣終老,大吳少府最少得出資給她單獨開一座縣君府!每年年節和壽時更是得有符合她縣君身份的封賞賜下!

  這還只是財產上的收益,地位上呢?

  這么說吧:

  回費縣,不謙遜點她可以坐在除了南亭侯以外任何人的上首。這個任何人,包括但不限于:南亭侯世子、每一任費縣城守、孔氏分支的宗長、李清、李藿……

  在廣固,倘她再參加東萊侯府那樣的宴會,與世子妃坐對席就是她謙遜到頭了。

  至于未來婚配時,更是得由宗正府出人給她張羅!平時出行可以簡便,送嫁的必須得是縣君全副儀仗!

  陛下唯一義妹,闔大吳唯一異姓縣君,以后再有功勞還可以升郡君!

  多風光啊!

  全氏父子以為她會立刻答應,不想縈芯只是感嘆了這么一句就擺擺手婉拒了:“算了吧。費縣丁點兒大,繳稅的平庶也少。供養縣衙、南亭侯已經很累了,就別給他們肩頭上加擔子了。”

  全德不得不提醒她:“縣君食邑并非縣里額外收取。”

  “那又怎么樣呢?我并不需要那些食邑,我錢夠花了。”

  縈芯來廣固,只錢就帶了三千金。雖然已經花了一千多,可這一年范生“兢兢業業”的頂著三國戰亂的壓力給李氏又賺了四百金。至于自家陽山村那個生錢的匠人村更是沒少往李氏劃拉錢。這些錢,名義上三分之一是她的,可她如果全要拿走,李清和李藿不會也無法攔著。

  所以她說這話底氣足得很。

  “那徒兒想要什么呢?”全塘心道:果然徒兒至今仍然不想暴露自身在人前,幸好陛下下旨的時候,我攔了一把先回來問問。

  縈芯早有考量,“御使大夫昨夜不是沒了么?師父不如兼了吧。”

  全塘雖然人人尊稱全錄公,政治權位好像也不低,實際上卻只是孫釗的首席秘書。錄尚書事一職本該是九卿以上有實務的大臣兼任,不然根本就沒有晉升空間。

  她讓全塘兼任尚書臺下御史臺的一把手御使大夫,就是為了過段時間全塘升職為九卿之一時,可以提前堵住朝中悠悠之口。

  “你這是打著讓為師給顧侯占位置的主意啊。”全塘很快明白小徒弟還有為顧氏拿好處的意思。

  縈芯狂點頭:“肉么,都爛在自己人的鍋里就行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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