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所有大夫的眼睛都瞪大了，眼睜睜地看著元槐把那根銀針一點點送進去。
咽喉部位的穴位受損，極可能導致紅腫、疼痛，甚至出現感染的情況，這元四娘子也太猛了吧。
許是元槐那兩針起了作用，張四四時下不再吐血，呼吸平穩了許多。
“多謝。”施針的大夫看到這一幕后，艱難地吞咽一口唾沫，沖元槐雙手作了一揖。
他這樣是在謝元槐力挽狂瀾，否則小女娃就要失血過多而死了。
其他幾位大夫面面相覷，神色帶著極度駭然。
這、這怎么可能？
難道元四娘子真的有兩下子？
元槐抿了抿唇，心里很清楚，施針過后，只能暫時穩住血脈，撐不了多久就會復發。
與此同時，張四四渾身劇烈一顫，哇的一聲吐出一口血沫子，整個人再度直挺挺地摔了回去。
“不好了，四四昏過去了！”
突然的變故，給剛要松口氣的眾人，打了個措手不及。
癆病是絕對無可救藥的，理論上銀針是可以將癆蟲逼出來的，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的卻是難如登天。
元四娘子資歷尚淺，竟有如此精妙的針灸手法，實在是讓他們這些前輩汗顏。
張三跪在地上，沖元槐嗑了三個響頭，苦苦哀求：“貴客，元四娘子，我在這個世上，只有四四一個親人了。只要有一絲希望我都要牢牢抓住，哪怕拿我的命換她的命。”
可哪有以命換命這樣的好事？
一命換一命，等于沒救，不如不救。
元槐拿銀針的手頓了頓，重生后她救治無數病人，可前世身邊的人皆非疾病離她而去，那時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卻什么也做不了。
從前是如此，現在是如此，往后亦是如此嗎？
誰也沒想到的是，一個驚天地泣鬼神的大嗓門響起：“都讓讓！”
人群中傳來一陣騷動，引起陣陣驚呼和嘈雜，少頃便分開了一條小路。
不少人循聲望去，只見一個衣衫破舊，滿臉胡渣的中年男子呼啦啦涌了進來，手里還提個蜂蠟酒葫蘆，一邊往前走，一邊仰頭暢飲，怎么看都像是個不干正事的酒鬼。
“你是何人？”
“郭環是也。”
此言一出，四下震驚，嚴重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竟然是郭環！
就是那個自創手術學的神醫郭環！
對神醫和酒鬼反復對比后，一眾大夫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真是神醫郭環嗎？”
“不是說郭環避世了嗎？”
“假冒的吧？誰不知道郭環是個閑云野鶴。”
可緊接著，他們就聽那疑似神醫郭環的人，在元四娘子面前瞬間換了個態度。
“徒兒不必慌張，為師來給你撐場子。”郭環表情十分輕松，單手插兜站在原地，語氣懶懶散散。
元槐動作停頓了半拍，頓時有些激動地點點頭。
老頭總算肯承認他們的師徒關系了。
有郭環這個經驗豐富的老手在，元槐低落的情緒早就拋之腦后，老老實實站在郭環后面，聽候老師發布的指令。
周遭傳來竊竊私語。
“這酒鬼怎么可能是郭環。”
“別是元四娘子請來的托吧。”
“你們都見過郭環長什么樣嗎？”
這問題一出來，那些大夫都愣住了，他們都在上京生活，平時也很少出京，哪里都見過郭環的真容？
床上，張四四昏迷不醒，了無生機。
郭環上前摸了脈搏，食指和中指并攏，輕探張四四的脖頸，不急不躁地道：“還有點救。”
他一邊說著，一邊從懷里摸出個小紙包，遞給元槐。
元槐打開，里面是一些類白色的粉末。
她用指腹沾了少許，放入口中只覺十分咸苦，分辨不出具體是何種成分。不過良藥苦口，也許會有意想不到的功效，老師添加了別的東西也難說。
眾人對元槐不禁心生了幾分敬佩，親自嘗藥，這就是真正的醫者。
其他的大夫則是不太看好。
“這倆人是要做什么？”
“會把脈，醫術是有一點的。”
“啊？就這半瓶醋，也能救人嗎？”
就是說，會一點醫術也敢來救人嗎？
此時，周遭的人群用異樣的眼神看郭環，誰也不會相信就這么一個酒鬼能救人，更不相信他就是舉世聞名的神醫。
張三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對著郭環一股腦磕頭，“求您救救我妹妹！”
郭環頭也沒抬，很不客氣地開口：“閑雜人等都散開，別堵在這里。”與元槐說話時判若兩人。
緊接著，周遭的人往后退了退，看熱鬧歸看熱鬧，人情還是得講，雖說他們都不看好，但總得讓人試試。
一大一小打配合，動作行云流水，而對元槐和郭環來說，不過是在做再尋常不過的例行動作。
“徒兒，下涌泉穴。”
涌泉穴，屬足少陰腎經，位于足底部，蜷足時足前部凹陷處。主治神志、五官、胸肺、前陰等疾患，肺癆也是包含在內的。
另外涌泉穴為急救穴之一。
元槐用針向穴位的深層扎上去。
插管從咽喉進入氣管，張四四本能地排斥異物感，整張小臉都皺巴皺巴的。
在場所有大夫都瞪大了眼，仔細看著這從未見過的醫療用具，那么長的管子是要做什么？
元槐緩聲安撫道：“來，吸氣，呼氣，想象一下，你是一只小鳥，在湛藍的天空……”
她的聲音似有一種難以言喻的魔力，使人不自覺地沉浸在一片安詳之中。
確認插管直通左肺病灶所在，郭環忽地出聲看向元槐：“就是現在，徒兒，注藥。”
藥，指的是那包白色粉末。
元槐練習過如何操作注射器，按照郭環吩咐的分量靜脈注射，在此之前還做了皮試，確認過張四四沒有過敏的情況，才將藥水注射了進去。
整個過程安靜有序，最終郭環抽出插管，伴隨著哈欠的聲音響起：“好了，你感覺怎么樣？”
張四四眼皮微動，睜開眼坐了起來，才體驗了前所未有的奇異看病，一時半會兒說不出話來。
一剎那，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了張四四身上。
胸膛微微起伏，唇色也在逐漸恢復，足以讓他們眼珠子都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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