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都是有著多年行醫經驗的大夫，見一個青澀小丫頭夸下如此海口，一個個的幾乎都淡定不下來了。
那可是肺癆，人一聽就心驚膽戰的病，大多數人患病以后只有等死了。
誰也不敢拿命去賭。
卻不想這小丫頭竟口出狂言，真是不知輕重。
張三、張四四和一眾乞兒，都有些驚詫地看著元槐。
難道她真的有法子？
有幾個大夫哈哈大笑，像是聽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話一樣，明顯是在嘲笑她的愚昧，嘲笑她的自不量力。可笑了半天，見元槐就這么站著，神色無動于衷，笑容都有些掛不住，一時僵在了臉上。
元槐似恍然大悟，獨自走到一旁坐下，深以為然地道：“怎么不笑了？我還以為你們顳下頜關節紊亂了呢。”
因為下巴是會笑掉的。
被元槐這么一激，那些大夫當即選擇護住面子。
“好啊，既然元四娘子肯豁出去臉面，我們這幫叔叔就陪你玩玩，你若是先治好了這癆病，我們就認可你的醫者身份，就是不知道，你要是治不好，該當如何？”
這句話可是把元槐置于一個博關注的位置上。
這種故意貶低，對元槐都免疫了。
其中透露的信息可就多了，譬如：“你要聽我的”“你不如我”“是你沒有做好”“是你的不對”，以此證明男人比女人更有價值。
元槐不甚在意地掃視，“我治不好，當然是我技不如人了。你們治不好，可是會砸了自己的招牌。”
可謂是說到了在場所有大夫的痛點上，但又很輕巧地偷換了概念，她是個體，他們可是群體。
真要追究起來，那可都是那群人的責任，和她一個小女子有何干系呢？
“元四娘子，你別不服氣，這癆病其病因為感染癆蟲，治不好只能靠養。老夫給她開的方子，都是溫補性中成藥，只要他們能掏得出錢，減少病患不少痛苦，吊著那么幾口氣，也不是不可以，但……”
元槐一針見血，“但他們沒錢。”
這種赤裸裸的趨小利，害大命，多少還是令人膈應。
她繼續道：“藥房里大都會掛一副對聯，但愿世間人無病，寧愿柜上藥生塵。你們明目張膽地鼓動病者過度買備，難道不是醫者奇恥大辱嗎？”
眾大夫無言以對，不知道該如何反駁，都不愿意承認自己不如一個小丫頭的格局。
賣藥是生計，良方是醫德，醫術是保障。
但不是每個大夫，都能做到醫者仁心。有些大夫醫德比較差，業務水平也不行，頭也不抬就開藥方打發了，完事后馬上叫下一個病患。
一眾男醫七嘴八舌地商量，端的是道貌岸然的做派，其實心里非常清楚，要贏一個女子容易，治好癆病可是難上加難。
彼此心中復雜多變，就怕有本事賺錢，沒機會花錢啊！
元槐對他們的話充耳不聞，視線全然放在躺在床上的張四四上。
張四四小臉皺成一團，渾身止不住地哆嗦，再次出現了咯血的情況，顯然正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
“不是我沒有醫者仁心啊，實在是小女娃病入膏肓，藥石無醫了，吃些補藥說不定還能撐一撐……”說話的大夫為張四四把了脈，假惺惺地搖頭嘆息。
周圍的大夫一一看過，跟串通好了似的，都是這副說辭。
嘴上是這么是說，卻是有大夫掏出了銀針，不知怎的，他手一抖，有些偏離了原來的穴位。
元槐看了一眼，幽幽道：“大夫可要當心啊，銀針扎錯了穴位，可是會死人的。”
張三本想要阻攔，可看到元槐那副自得的樣子，不由對她產生了幾分新人，終究是煽動兩下嘴唇，只是緊張地盯著自己的妹妹。
那大夫正準備扎下去，冷不防聽元槐這么一說，心里難免慌張了一瞬，那銀針拿也不是，放也不是，這個時候，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只能故作淡定詢問張四四的癥狀。
“我的醫術輪不到別人來指手畫腳，元四娘子要學的還多著呢。小娃娃，你是不是渾身乏力、反復低燒？”
張四四艱難點了點頭。
聽著張四四口述自己的癥狀，其他大夫心里勉強是松了一口氣，咯血可能屬于中期階段，也可能屬于晚期階段，不管怎么說，這小女娃還有點救。
他們的贏面變大了點。
“沒錯了，癆病主要靠養，治是沒法治的。不過，要在你身上扎針走穴，讓肺部的淤血排出，再配合我開出的藥方，雖說不能治本，卻也能減少你的痛苦。”
聽到大夫這么說，張四四眼神充滿希冀。
張三看了藥方，猶豫片刻才道：“這藥方我小妹從前用過，見效是很快，非但不咯血了，臉上也有了氣色……”
一眾大夫的底氣越來越足，看著毫無進展的元槐，不由自主展現出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
“可是這里的藥很貴。一旦斷了，再服用的話，就會比之前更加嚴重，我不敢讓小妹冒險了。”
提到之前的經歷，張三的語氣很嚴肅，隱隱透著些許無奈。
遞交藥方的大夫臉色僵硬，周圍的大夫不約而同地覺得丟了臉面。
只能說明那藥方不行，古往今來，還未曾聽說過癆病能治好的，一時間，他們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針灸上。
有乞兒憤憤道：“就是，這些藥又貴又苦，喝一次老大就要攢好久，有次給公子哥當人肉沙包，差點給打個半死……”
“閉嘴。”張三拉長了臉，立即打斷后面的話，不想讓人知道自己那么丟人的糗事。
他可以是乞丐，但他妹妹不是。
待大夫給張四四扎完針，還沒等見效果，就聽旁邊傳來一聲驚叫。
“壞了，四四咳血更厲害了！”
只見張三兩眼猩紅，一把扯住施針大夫的領口，破口大罵：“你個庸醫！”
一旁的大夫不敢發出半點聲音。
就在此刻，元槐拿起銀針，繼續往張四四的身上扎去，只不過，這次扎的不是肺部，而是她的太陽穴，竟然直奔咽喉部幾處重要大穴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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