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天漢之國 > 第107章 豐收
  鄧州治穰縣。地方平曠,土地肥沃,人口眾多。由于以前的溝渠大多荒廢,種水稻不多,大多數土地種的都是小麥。五月初的時候,小麥成熟,田里一片金黃的麥浪。

  王宵獵與汪若海一起,帶著州里縣里一眾官員,與百姓一起出了北門,看今年割麥。

  到了選好的地邊,早有父老上來,向王宵獵等官員敬酒。

  飲了酒,焚了香,王宵獵讀了早寫好的禱文。而后汪若海上前,也不用底稿,口占一篇,謝上天去年風調雨順,百姓喜獲豐收。百姓一片歡呼。

  兩個老者上前,一人捧一把鐮刀,對王宵獵和汪若海道:“請官人割麥!”

  王宵獵接了鐮刀,與汪若海一起下田,每人割了一把麥子。早有一邊的吏人接住,拿過去放在擺好的香案上。官吏與百姓一起禱告。

  王宵獵放下鐮刀,看有一個老者安置了田漏。一排青壯一起下田,高聲唱諾。隨著一聲令下,眾人揮起鐮刀,一片一片的麥子在他們身旁倒下。

  牛皋上前,低聲對王宵獵道:“制置,諸事已畢,我們要不要立即回城?”

  王宵獵道:“不急,我們在這里看一看。自去年回汝州,這是第一次喜獲豐收,不比尋常。百姓們歡喜異常,其實我們又何嘗不是?有了今年的麥子,許多難關就能過去了。”

  牛皋稱諾。靜靜地站立一旁。

  看著田里的麥子,王宵獵心里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

  人人都說今年的收成好,非往年可比。穰縣的麥子據說一畝可產兩石,甚至更高,遠不是平常說的畝收一石。一畝三斗稅糧,還能夠剩下一石七斗。哪怕是租了田來種,交了稅糧,再與主戶平分,平常客戶一畝地也可以收糧八斗多。一戶按二十畝地來算,一家也有近二十石到三十多石麥子。

  可在王宵獵的眼睛里,實在有些別扭。前世也看到過地里的麥子,與眼前的完全不同。前世地里的麥子什么樣子?密密麻麻,麥穗很大,一鐮刀下去很可能割不動。可現在的地里,麥子稀稀拉拉,麥穗看起來很小。一把握住得再多,一鐮刀也輕松割斷。對于一個壯漢,割麥子并不是十分重的活。

  如果在前世,麥子長成這樣,主家必然傷心欲絕,很可能就不要了。這種麥子收回家去,產的麥粒可能不如收的成本高。可在這個時代,這就是豐收了。

  一畝兩石,也不過是兩百多斤而已。王宵獵前世動輒過千斤,兩者差距有多大?畝產過千斤,一個家庭有五六畝麥子,收獲就非常吃力。可在這個年代,一個家庭正常就要十多畝,甚至二三十畝。不是這個時代的人能干,而是這個時代的產量太低了。

  前世中國化肥產量不高的時候,有個元帥自己種了麥子做實驗田。精耕細作,使用農家肥,一畝小麥產量也不過七百斤。沒有化肥,水、肥、種保證齊全,也就差不多如此了。而在這個時候,一畝小麥極限產量也不會超過五百斤,大田能有三百多斤,就是罕見的豐收。

  沒有多少時候,割麥的人就到了田地的中央。指揮割麥的老者敲了一聲鼓,催促眾人。

  宋朝農忙的時候經常結成社,農人們會集體勞動。下地之前,田頭支起田漏。按著時刻,大家應該一起來回,重新回到地頭。這是借用軍事紀律,來指導農業生產。并不像后世,一家一戶,各自在自己地里勞作。特別是川峽地區的百姓,種稻的時候使用耘鼓,幾十戶一起勞作。那一帶地狹人稠,經常由一個頭領帶著,出川到地多的地方種稻。

  站在地頭,看著忙碌的人們,王宵獵就像看到了這世間的希望。從去年秋天回汝州,自己做了許多事情。可一直沒有收獲,總讓人心里七上八下。從今天開始,地里收糧食了,情況就完全不同了。

  如穰縣這般,一畝收二石,一縣就產糧一百余萬石。有了這糧食,軍隊就不怕餓肚子。軍隊能夠穩定下來,整個社會也就能夠穩定下來了。

  呼了一口氣,王宵獵舉目四望。不遠處水塘的波紋映著光,旁邊有黃牛在悠閑地吃草,成群的鵝鴨在嬉戲,還有一群羊在玩鬧。不遠處是桑林,正長得茂盛。村子掩映在大樹中,一派安靜閑和的景象。

  這是一片富饒的土地,這是一群勤勞的人們。在這樣的地方,讓這樣的人們吃不飽飯,是一種不可饒恕的罪惡。不能守護這片土地的安寧,官府就是犯罪。

  過了沒有多久,出發的割麥的人們重新回來,百姓一陣歡呼。

  王宵獵沒有一直看下去。一個時辰后,與汪若海等人一起,回到了城內。

  到衙門坐定,吏人上了茶水來,幾人飲茶閑談。

  王宵獵道:“看今日情形,今年是難得的豐收之年。今日到田里,我讓手下測了一下正在割麥的地塊產量,一畝約能收二石五斗多一些——”

  汪若海奇道:“麥子還沒有收回來,如何測產量?”

  王宵獵道:“這有什么難的?在地塊里選三處,一步見方,把麥子割下來,取了麥粒稱重。由此推算出一畝產量。凡是種地,都可以如此做。”

  汪若海點了點頭,心中思量王宵獵說的算法。大略能明白王宵獵的意思,但到底怎么計算,卻又說不明白。這個年代的讀書人,大多能算簡單算數,稍一復雜,就難說清了。如清量田畝,如果不會平面幾何,就只能大致計算。對于很多人,甚至連簡單計算都做不到。北宋丈量田畝最得力的人是郭諮,也只是把田畝分塊,并沒有仔細計算。

  清除了地方豪強的影響之后,王宵獵打算把田畝重新丈量一番。自己推廣的教育中,最重要的是兩項。一是識字,再一個就是簡單的數學。教上幾個月,自然有量田畝的人才。

  王宵獵接著道:“當然,現在麥粒含水,曬上幾日,自然減少一點,不過不多。我們就按畝產兩石麥算,穰縣六十萬畝田地,可產麥子一百二十萬石還多。穰縣是南陽的第一縣,口十一萬余,每個人有麥子十石還多。如果再加上其余糧食,一人就有糧十五石以上。”

  聽了這話,汪若海被嚇了一跳:“這么多?制置,這可不是小數目!”

  “當然不是小數目。若只算口糧,一年一個人四石也就夠了。再是能吃,也不會超過五石。也就是說僅穰縣一縣,就有余糧過百萬石。全部收上來,能養二十萬大軍了。”

  汪若海腦子一時有些打結。他當然知道今年是個豐收年,能收很多糧食。但到底收多少,心里其實是沒數的。聽了王宵獵計算,才知道數目大的驚人。

  王宵獵又道:“我們一畝收三斗,稅糧總共該有十八萬石。除稅糧之外,民間還應該有余糧約八十萬石左右。百姓吃飽了,要余糧有什么用處?官府能不能收上來,就看自己的本事了。”

  汪若海道:“存糧防災。縱然是有些余糧,百姓也會存起來的。”

  聽了這話王宵獵不由就笑:“通常說存三年糧,便可以防一年災荒。鄧州百姓,哪怕是一年顆粒無收,也只需要五十萬石而已。分成三年,一年不過存糧十六萬石多,還有許多余糧。”

  汪若海默默點了點頭。自己做官多年,還沒有這么仔細計算過。聽王宵獵侃侃而談,一時不由有些震驚。這樣做官,許多事情都一目了然。

  王宵獵道:“所以說,今年可以從百姓手中收上來六十萬石糧食才對。如果收不上來,就說明官府做事不行。要想收糧,就要有錢。鄧州一共五縣,其余四縣較差,以兩縣當穰縣一縣算,收糧的錢就要一百余萬貫才行。這不是小數目。”

  汪若海苦笑:“鄧州一州,哪里來的一百余萬貫錢?制置說笑了。”

  王宵獵道:“這是我們需要的錢。有這些錢,百姓們手中的糧食才能有用處,可以換成錢買他們需要的東西。沒有這些錢,糧食只能在百姓手中,直至朽敗。”

  汪若海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只能默默點了點頭。

  說到這里,王宵獵不由嘆了口氣:“太祖開國之時,斗米只有一二十文錢。到了現在,哪怕是在太平年月,斗米也近百文。到底是現在糧價貴了,還是錢價輕了,也沒個人說得清楚。按常理來說,吃飽是人之根本,糧價變動不大才是。糧價高了,還是錢價變得有些輕了。到底應該怎么做,提刑閑時也想一想辦法。俗語說谷賤傷農,谷貴也傷農,農傷不得啊。”

  汪若海只是默默點頭。這樣的計算,自己以前從來沒有想過。王宵獵提起來,突然覺得這里面有大學問。只是一時之間,難以說清楚。

  對于王宵獵來說,這些計算不難。但經濟問題,往往是計算清楚比較容易,但有了問題要怎么解決是大難題。一不注意,往往就會事與愿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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