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胤的官船追著顧九齡的商船，順著御河由北向南直流而下。
此時河面上的薄霧漸漸淡了許多，落在后面的一艘華麗的商船，也追著蕭胤官船的方向而去。
船上隨從眾多，美人更是數不勝數，甚至連上京花船上幾個著名的船娘都一起邀請到這艘船上，歌舞升平，好不熱鬧。
二層最華麗的包廂內，江南第一鹽商曹家長公子曹茂林，坐在了波斯絨的軟榻上。
面前幾個舞娘賣力的扭動著水蛇般的腰肢，曹茂林此番卻看得有些厭煩。
坐在他身邊的顧南湘，也是一派妖嬈的裝扮。
沒有了之前去睿王府的那一番華麗貴氣，也穿著舞娘的衣服。
皮膚白皙，妝容精致，眼睛含情脈脈，便是這個勁兒讓曹茂林欲罷不能。
“公子似乎有什么心事？”
顧南湘端著一盞洗好的葡萄，摘了一顆送到了曹茂林的唇邊。
曹茂林將葡萄咬下，嚼了幾口，眉眼間掠過一抹戾色。
他冷冷掃了一眼身邊坐著的顧南湘：“你不是說睿王妃是你的長姐嗎？這門子走不通啊，你長姐分明是恨你入骨。”
曹茂林之前抬舉顧南湘，除了顧南湘溫柔小意能抓住他的心思之外，還因為顧南湘與他透露，她與睿王妃是親姐妹。
江南這些鹽商已經體會到形勢越來越緊張，段國公上下被拉到斷頭臺上，斬首之后曹家人就坐不住了，段家之后必然是他們曹家。
他們八大世家已經是皇上的眼中刺肉中釘，隆慶帝對他們必然殺之而后快。
畢竟江南鹽商掌控了天下幾乎有一半的財脈，宮中又有曹淑妃坐鎮。
段家一垮臺，曹家便是整個上京的第一世家。
不過他們也看出來了，隆慶帝絕不會讓他們曹家風光下去。
他們曹家在江南鹽商這一塊，吃了這么多年的紅利，陡然就要被人奪走，哪一個人又能忍得下這口氣？
“哼，本以為仰仗著你這一層關系，可以巴結上睿王爺。”
“一旦有睿王爺站在咱們這邊，共同輔佐六殿下入主那個位置，那咱們曹家便是穩了，可是你竟然與那睿王府的關系如此惡劣，當初你可沒少騙我，是也不是？”
顧南湘心頭微微一慌，當初確實有騙了這頭肥豬的嫌疑。
顧南湘那個時候極力想要在曹家站穩腳跟，自然要將自己的背景說得很深厚。
縱然親兄弟都死光了，可睿王妃還有她的弟弟是上京一等一的存在。
現下一對質，這謊言再也編不下去了，顧南湘眼眸微微發紅，用帕子捂著唇哭道：“公子，我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原本以為見到他們兩個，姐弟兄妹之間能夠團聚和睦，卻不想人家身居高位倒是瞧不起我這個妹妹了。”
“瞧不起我也就是瞧不起曹家，雖然妾身身份地位低微，可妾身到底也是曹家的人呀，此番卻是這般打咱們的臉，那還不是不把曹家放在眼里嗎？”
“說到頭他們哪里是侮辱我，他是瞅著你們曹家有錢有地位。”
“如今你也瞧見了那顧康還有睿王都被皇上命為欽差大臣，直接就要去江南徹查鹽商，這說明什么？說明這些人早就不把曹家放在眼里，早就對曹家動了殺心了。”
嘩啦！
曹茂林頓時震怒，手中的酒杯狠狠摔到了案幾上，將案幾上的飯菜都推到了地板上。
絲竹之聲戛然而止，跳得正興起的舞娘們紛紛跪了下來。
曹茂林身形發胖，此番因為生氣，臉頰更是漲得微紅，他咬著牙冷冷道：“呵呵，想去揚州清查我曹家，就看他們有沒有這條命了……”
顧南湘心思一動，這一次若是借著曹家的手將顧康還有蕭胤通通殺掉。
那顧九齡沒了庇護必然會被隆慶帝處死，隆慶帝是什么樣子的人，心胸狹窄，哪里容得下她那一雙孩兒。
這一遭只要讓那所謂的狗屁欽差大臣回不了上京，隆慶帝也拿他們沒有辦法。
隆慶帝倒是想要征伐，可惜如今北狄和西戎虎視眈眈，他哪有兵力下江南。
以后自成一派，便是國中之國，她且看那顧九齡是什么下場。
顧南湘臉上的笑容越發嫵媚了幾分，她將手中的葡萄放在了案幾上，抬起手輕輕幫曹茂林錘著胳膊和腿，低聲笑道：“公子不必生氣，奴家到底是顧家出來的人，自然曉得顧康的想法。”
“奴家倒是有個主意，保證顧康還有那蕭胤小命不保。”
曹茂林眸色微微一閃，他的這個寵妾足智多謀，即便是在深宅大院里與他出的那些主意也都很不錯。
他不禁臉色緩和了幾分，一把將顧南湘抱進了懷中，狠狠親了一口：“我就曉得你是個機靈的人，說什么計策？”
顧南湘趁機抬起白玉般的手臂，攀住了曹茂林的脖子，向下壓了壓。
曹茂連順從的俯在了她的身上，顧南湘起身湊到了曹茂林的耳邊，低聲耳語了幾句。
曹茂林頓時臉色微微一變，眉頭狠狠皺了起來。
隨后顧南湘又在他耳邊輕聲說，也說了幾句，曹茂林這才臉上的表情由驚訝轉向了愣怔，甚至還抱著顧南湘狠狠親了親，高聲笑道：“好主意，當真是好主意，湘兒你想要什么賞賜盡管說出來。”
顧南湘溫柔笑道：“妾身只要能為公子解憂，便是赴死又如何？”
“妾身不要賞賜加身，只要我家公子平平安安的，妾身只希望看到曹家日漸興旺，別的再無他求。”
曹茂林神色微微一動，眼底略過一抹暖意，緊緊抱著顧南香低聲笑道：“既如此，那本公子就賞賜你個孩子吧。”
“若是你能生下孩子，讓你做個平妻，你看如何。”
顧南湘嚶嚀著笑了一聲，臉頰都紅透了，忙將臉埋進了曹茂林寬厚的懷中。
這邊蕭胤也看到顧九齡的船停靠在了前面，禹州的一個小鎮上。
他們沿著運河向下，過了禹州再過幾處關口就到了揚州。
而禹州這個鎮子是通往揚州的必經之路，所以頗為繁華，只是鎮子太小，這個繁華顯得擁擠。
蕭胤遠遠就看見停在岸邊修整的商船，還未等官船靠在岸邊，便掀起袍角一躍躍到了岸上，朝著商船疾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