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萬歷強明 > 第五十六章:雙管齊下的詭計
  一個禮部員外郎上吊自殺,如同往平靜的湖面扔了一塊巨石,瞬間掀起無數波瀾。

  王希烈明白,若是能夠抓住這次機會,便可對新政進行有效的打擊,就算不能徹底把新政打垮,也能對張居正造成不小的麻煩。

  當天,王希烈便在暗中推波助瀾,將此事往新政上面扯,往張居正身上扯,同時不斷的散播謠言,想要將水徹底攪渾。

  抱著同樣想法的人不止王希烈,還有那些不愿實施新政的官員。

  張居正在得知這一消息時,人是懵的。

  他很難想象,竟然會有人上吊自殺,而且還是從六品的禮部員外郎。

  不過,張居正很快就安定了下來。

  這事情對于那些反對派來說是一次機會,對于張居正來說,也是一次機會。

  既然如此,那就將計就計,用這次的事情,將那些人徹底引出來,然后實施毀滅性的打擊。

  張居正可不在乎童立本的生死,他們這種人是從來不講是非對錯,只講利益。

  人命,在他們眼中就是一串數字。

  同情,只有在有利可圖的時候,才會顯露出來。

  事情發生不久,萬歷就知道了這個消息,如今的東廠可不是吃干飯的,最起碼的朝政,還是能把握住的。

  從六品的朝廷命官因為欠薪之事自殺,歷朝歷代都不多見,要是處理不好,扇的是朝廷的臉面,打擊的是新政。

  事發第一時間,萬歷就把張誠派了出去,暗中調查此事的詳細經過。

  對于事情的動向,萬歷并不打算出手控制,先看看朝臣們的反應以及張居正的處理再說。

  不管如何,現在有張居正在前面頂著,還輪不到萬歷下場。

  王希烈沒有閑著,他一方面暗中推波助瀾,一方面走動頻頻,找上了李太后的父親,武清伯李偉那里。

  王希烈看的很明白,如今天子年幼,李太后的威力要比年幼天子大的多,要是能夠通過李太后的手,向張居正施壓,效果會好上很多。

  在王希烈看來,張居正之所以首輔之位坐的穩當,不就是靠著去年提議給李太后加尊號,抬高地位與陳太后持平,從而引來李太后看重所換來的嗎?

  要是沒有李太后,他張居正,和高拱又有什么區別?

  用童立本之死做文章,再借武清伯之手向太后示意,向張居正施壓。

  雙管齊下之下,定然有所效果。

  說起來,這已經不是王希烈第一次和武清伯打交道了。

  自萬歷登基之后,李偉父憑女貴,受封武清伯,他的兩個兒子李文全和李文貴也受蔭錦衣衛千戶,可謂富貴一時。

  但李偉貪心不已,覺得自家女兒生了皇帝,怎么著也應該是個侯爺,現在只是一個伯爺,心中實在不舒服。

  按照規矩,國丈最高級別也就是個伯,李太后雖然有萬歷這個皇帝兒子,可也只能給老爹封個伯。

  人心不足蛇吞象,武清伯貪財好貨,沒少因為這事走動。

  禮部又主要負責此事,于是武清伯沒少往禮部跑。

  禮部尚書潘晟文章士人出身,看不上武清伯這種泥腿子,基本上從不搭理他,要么就是稱病不見,要么就是隨意胡扯,基本上不會說什么。

  武清伯沒辦法,于是就往禮部左侍郎王希烈這里跑。

  王希烈也有鉆營的心,一來二去的,就和武清伯攀上了關系。

  武清伯府修建的很豪華,李偉沒什么志向,窮了大半輩子,靠著女兒才翻了身,久窮暴富之下,攀比之心大起,甚至還修建了一座院子,豪奢不已。

  王希烈剛到武清伯府,就被武清伯李偉引為座上賓,鄭重招待。

  金碧輝煌的會客廳中,王希烈就坐在武清伯旁邊,兩人興致勃勃的敘舊。

  “武清公啊,依在下之見,您應該是個侯!”王希烈說道。

  武清伯笑道:“我也是這么認為,只可惜,朝廷法度,國丈外戚只能是個伯,這也是沒有法子的事。”

  “按照國朝規矩,國丈最高就是個伯,但您這可不同啊!”王希烈端起桌子上的茶,小品一口,笑著說道。

  武清伯搖搖頭,道:“這有啥不同的,我就是個泥瓦匠,哪能是個侯爺?!”

  武清伯自嘲的笑著,之前沒少跑動這事,到頭來還不是個伯爺?

  “非也,大明立國至今,有的還沒等外孫登基,國丈就過世了,有的雖然有外孫,可卻不是太子,您這就不一樣了。您這是個特例,您是活著看到外孫登基的國丈。”王希烈解釋著。

  武清伯也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確實如此,這話倒是有幾分道理。”

  “可是......”

  武清伯一個轉折,語氣變得低沉:“理是這么個理,可我跑了這么久,卻沒有什么效果。”

  王希烈放下手中的茶杯,接著道:“當今太后晉封為慈圣皇太后,與晉封為仁圣皇太后的陳皇后身份抬平,這也是特例。既有這個特例在前,您從武清伯晉升為武清侯,也是順理成章的事兒。

  但這晉封的事,一般都要用到禮部的公本,而我只是一個侍郎,沒有這個權力,即便想幫您一把,也無能為力。尚書大人倒是有這個權力,可他為人清高,淡泊名利,想讓他上公本,實在難于上青天啊。”

  “要是王大人是尚書,那就好了!”武清伯嘆道。

  這話正中王希烈下懷。

  不過,王希烈表面上卻沒有什么反應,他喝了一口茶水,說道:“這事也不是沒有機會,您去太后那里說說,不就行了嗎?!”

  武清伯面露苦澀:“我也去了,沒用啊,前幾天剛去一趟,被罵了個狗血淋頭。”

  “前幾天去當然不行啊。”

  王希烈忙道:“您想啊,前一陣子,馮保這廝要造反,鬧出那么大的亂子來,太后的心情不好,這時候您去,那怎么可能成功?要等個適當的機會,等太后開心了,再說此事。”

  “太后什么時候開心啊?!”武清伯一臉迷茫。

  看著武清伯這幅蠢豬模樣,王希烈心中也是一肚子氣。

  李太后是你的女兒,你不知道我咋知道?

  可為了心中大計,王希烈詳細的考慮了一番,還真被他想出了一個辦法。

  “太后信佛,您搞一個祥瑞啥的,讓太后開心開心,不就好了?!”王希烈說道。

  武清伯更懵了,“這祥瑞怎么弄啊?”

  王希烈一拍腦門,心中滿是郁悶。

  什么都不知道,就知道要錢要地位。

  還真是個貪心的蠢貨,怪不得潘晟看不上武清伯這老棒子。

  “這樣吧,這事就不用您老擔心了,此事就放在在下身上。時間不早了,在下就先告退了!”王希烈站了起來,朝著武清伯拱拱手,就要告退。

  武清伯喜笑顏開,也連忙站了起來,“那就多謝王大人了,要是能成事,我請你吃酒!”

  王希烈腹誹道:“讓你成侯爺,你只是請個客?真是吝嗇。”

  表面上還是笑著寒暄,說著客套話。

  出了武清伯的家,王希烈走在回去的路上,思考著對付張居正的辦法。

  “借太后之手向張居正施壓,再以童立本之死,向張居正施壓,雙管齊下之下,定然有所效果。可怎么才能讓太后對張居正心生不滿?”

  王希烈看著天邊的夕陽,臉色苦悶。

  一陣清風吹來,王希烈的腦海中忽的出現了一個絕妙的計劃。

  “太后信佛,信那些神神叨叨的事,既然如此,那便可以利用......”

  ......

  張居正還沒有上衙,身體還有些不好,萬歷派遣了宮中太醫,給張居正送了些藥以及一些賞賜,以示祝福。

  這只是表面工作,萬歷也猜到了一些張居正的心中所想,所以也非常配合。

  乾清宮書房中,海瑞站得筆直,向萬歷稟報著“馮保造反”一案。

  “回稟陛下,馮保造反之事一案中,有些細節比較模糊,但證據確鑿,龍袍、鎧甲、令旗等都是確鑿之物,臣審問了魏朝,所言與王羽村、胡涍的奏疏相和無誤。

  馮保的手下之一馮三,也被臣審訊了一番,其之所言,與王羽村、魏朝以及胡涍所言皆可相互論證。只是,馮三這廝審訊完畢之后,于獄中畏罪自殺了......”海瑞認真的說著。

  萬歷的書桌上,放著海瑞的奏疏以及一些關鍵性的證詞。

  萬歷認真的看著這些東西。

  事實上,海瑞呈上來的這些東西,萬歷比海瑞還要清楚。

  “先生的這些東西朕已經看完了,萬萬沒有想到,馮保竟然是如此之人,真是辜負了朕的信任!”萬歷一臉憤怒的說道。

  “陛下,馮保已經入獄,其黨羽也已經歸案,他翻不起什么浪花。”海瑞斬釘截鐵,一臉正氣的道。

  “那就好,既然如此,那就按照法度辦理吧,此事還要麻煩先生了!”萬歷說道。

  海瑞連忙道:“陛下,這是臣之分內之事,此事案情清晰,證據確鑿,要不了多久便能結案。其實,臣今天還有一事要說。”

  “什么事?”

  “陛下,禮部員外郎童立本自縊一案。”

  海瑞看著萬歷,一字一句的說著。

  “那先生有什么看法?”萬歷問道。

  海瑞組織了一下語言,說道:“根據目前市面上的言論來看,童立本是自縊無疑,這點毫無疑問。但自縊的原因,卻和戶部息息相關,若不是戶部把原本的俸祿折算成胡椒與蘇木,童立本的悲劇便不會發生。

  但官員俸祿積欠已久,非一人一日之罪,此事又不能全怪戶部,胡椒折銀有失妥當,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當今新政在即,臣以為,當嚴加防范,以防有人借助童立本之案節外生枝,抨擊新政。”

  海瑞這些話萬歷并不意外,眼前的這位,可是新政最堅實的擁躉,對清查田畝之事那可是舉雙手雙腳同意的人。

  如今朝堂上駁斥新政之人數不勝數,海瑞擔心,會有人利用此案興風作浪,對新政不力。

  海瑞與張居正的理念不和,但對新政卻持支持態度。

  “先生這話極為有理,這樣吧,要不,先生來處理此事?”萬歷說道。

  “臣,領旨!”海瑞接下了萬歷的旨意。

  萬歷心中輕松不少,這位可不會慣著那些官紳,有些時候,手段可要比張居正更猛烈。

  海瑞領下萬歷的旨意,又說了一些事,便退了出去。

  現在有海瑞和張居正擋在萬歷面前,萬歷可以放手施為,這是最好的局面。

  萬歷頗為輕松,接著看起了海瑞的奏疏,心情頗為舒暢。

  愉悅之際,李太后忽的來了,萬歷急忙出去迎接。

  落座之后,母子兩人說了起來。

  “馮保那事如何了?可結案了?!”李太后問道。

  顯然,她對此事還耿耿于懷。

  萬歷道:“差不多了,證據,供詞都已經清晰,就是有些細節問題,但這不影響什么,再過幾日便能結案。”

  李太后長出一口氣,道:“那就好,那就好啊。”

  說到這里,李太后語氣頗為輕松,接著說道:

  “聽說廣濟寺的梅花開了,這炎炎夏日,梅花盛開乃一奇事,當的上是祥瑞。

  馮保造反之事沒有鬧出禍亂,想來應是佛祖保佑,這次梅花盛開,應是佛祖的指示。如今皇帝沒什么事,不如過幾日尋一吉日,上香還愿禮佛!”

  梅花盛開?

  這八月夏日,哪來的梅花?又哪來的佛祖保佑?

  萬歷壓根不相信這茬,于是問道:“這炎炎夏日,哪來的梅花?這又算得上什么祥瑞?”

  “今早你那外公來了一趟,當時想告訴你來著,可你卻在文華殿讀書,便沒有打擾。

  他說,這幾天一直去廣濟寺祈愿,保佑我家順利平安,應該是起了作用,所以梅花盛開,太平安樂。”李太后說道。

  一聽是武清伯,萬歷沒什么好心情。

  這就是一個貪心不足的老幫子,貪心的要緊,雖然比不上崇禎老丈人那么無恥,也差不了多少。

  “既然如此,那就陪圣母大人去一趟。”萬歷同意了。

  更多的是想要過去看看,究竟是什么樣的梅花,能在炎炎夏日盛開,順便看看這個老幫子,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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