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映懷收回手,眼眸微深。
“晏師兄的身體,已經恢復到了巔峰狀態。”
“甚至可以說是,更勝以往。”
“隱隱還有了突破之勢。”
“只是——”朗映懷語意微頓,還是將心中隱憂道出。
“不知這好轉,是那位的恩賜。”
“還是由小師妹所施咒印,扭轉而成。”
眾人聞得此言,面色俱是轉沉。
【是啊,尚不確定,那位是何時,趕至這里的】
【若是那位到此之時……】
【小師妹那邊,也已經是,塵埃落定之局】
【那如今,師妹被那位帶走,尚且還不知,是何等境況】
斷虹宗眾人,其實都很清楚——
那位既然愿意,為小師妹而來。
那小師妹,便必不會有事。
可他們雖然可以感念,那位在小師妹危機關頭,及時出手。
但又怎么可以,只把護佑好,小師妹周全的希望,寄托于旁人身上。
那樣做的話,他們又有什么資格,被小師妹喚一聲師姐、師兄?
說到底,還是他們現在,仍不夠強。
才會在背后有圣域,作為支撐的舒語芙面前,露了短處。
也埋下了今日之禍。
這個認知,一旦清楚地出現在腦海中。
在場幾人,沒有一個人是覺得好受的。
方才他們得知師妹,很有可能得救,安然無恙的歡喜……
于此刻,也全然是蕩然無存。
幾人靜立沉默,最后,竟還是魚荀先開口道。
“那現在怎么辦?”
“就呆在這里等著?”
“不妥。”朗映懷微微皺眉:“先前,那云執并未妄言。”
“這傳承之地,確實有古怪。”
“而秘境關閉之期,我剛算過,也就在明日未時了。”
“若我們在明日未時前,仍沒有辦法,從這傳承之地脫身。”
“那這輩子,便都別想著出去了。”
魚荀被朗映懷最后一句,整得一噎。
他頓了頓,攤手道:“那現在怎么辦?”
“總得拿出個章程吧。”
“我們就在這里傻站著難受,有什么用嗎?”
魚荀越說越起勁,下巴高抬,叉著腰,一副指指點點的架勢。
“別說小師妹,現在不在這里,就算她在這里……”
“此刻睜開眼,瞅見你們這群,要哭不哭的晚娘臉。”
“怕是都恨不能,立馬閉上眼晴,從未見過你們才好!”
魚荀這一波,無差別言語攻擊。
直接讓在場,除他以外的每個人,都黑了臉。
他卻毫不在意,甚至還變本加厲。
魚荀還記得,自己方才,忽而看見朔灼,這個對照組時……
于他心頭,生出的那股,自慚形穢的羞恥感。
此刻,魚荀便在無差別攻擊后,又著重去關注了朔灼。
見對方神情郁郁,眉眼含愁。
卻也只靜默無聲的,站在角落處垂淚。
只遠遠瞧著,竟還像副,畫中的美人垂淚圖般。
魚荀立馬就酸了!
【瞧瞧,就朔灼這個哭相,誰看了不得心疼幾分?】
【尤其小師妹,她外冷內熱,內心還尤為溫軟】
【若是被她,見了朔灼這幅模樣……】
【有朔灼珠玉在先】
【那從此以后,他再在小師妹面前假哭】
【豈不是半點憐惜,都換不來了?】
這朔灼,果真是他魚荀,爭小師妹路上的勁敵!
魚荀這樣想著,立馬又明目張膽地,針對了朔灼。
他擺出一副嫌棄臉,對著朔灼,指名點姓道。
“尤其是你!朔灼!”
朔灼正小聲掉淚,忽然被魚荀點名,神情還是懵懂的。
他抬眸去看魚荀,鴉羽似的眼睫微濕。
看人時,恰好有一滴,晶瑩剔透的淚珠,自他的右瞳落下。
朔灼生的是異瞳,這淚便像是盈滿碧湖,不慎溢落的一般。
瞧著,更讓人心頭發軟。
可魚荀,卻是個鐵石心腸的人。
他對著這樣的美色,卻依舊臉不紅心不跳地指責道。
“你看看你哭的,丑得不像樣子!”
“若是被小師妹見了,以后絕對會繞著你走!”
其他人:……
【魚荀是用哪里,說出這句話的?】
【是瞎掉的眼睛,還是沒長眼睛的屁股?】
【好端端的,羞辱他們也就算了】
【竟然連笨蛋款的朔師弟,都不放過】
【實在是反了天了!】
其他人尚且不知,魚荀這是作的什么妖。
唯有通透如朗映懷,他只淡淡掃了一眼——
朔師弟哭紅的眼尾,和對方,因為情緒起伏過大,微微暈紅,更顯其膚色雪白的雙頰。
再瞅一眼魚荀,那對尚未消腫的魚泡眼。
朗映懷在忍笑的同時,瞬時,便明白了內里關竅。
【男人的嫉妒心啊,真可怕】
【丑陋得很】
朗映懷還未想好,怎么揭穿魚荀的丑惡嘴臉。
便有一條,讓在場之人,都極為眼熟的綠藤,精準無誤地,猛抽向了魚荀的屁股。
“啪”的一聲,魚荀原地跳了三尺高。
從他面容到后脖頸,都在這響亮的一抽聲中,紅了個遍。
紅果子魚荀跳腳道:“你瘋了么?!”
“抽哪兒呢?”
“你記不記得你是個女修了!”
蘭凝夏哪里理會他,手腕一轉,對著魚荀,又是結結實實一鞭子。
這次,魚荀運氣好,被抽到的是大腿。
他重重地“嘶”了一聲,險些被這一鞭子,抽得跪地上,給朔灼磕響頭。
這一遭還沒反應過來,就見蘭凝夏那個瘋婆子,揚手便又是一道綠影,直沖他面門而來。
這一鞭子下去,他魚荀豈不是要變豬頭?!
魚荀倒抽一口冷氣,瘸著腿驚險避開。
便聽蘭凝夏喝罵道:“一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東西!”
“老娘還在憂心小師妹呢,你倒是好,對著全宗門指指點點的!”
“什么晚娘臉?你說誰呢!”
“還有朔師弟難過,礙著你哪里了?”
“說他哭得丑,你照鏡子了沒?”
“瞧瞧你那魚泡眼,還是個人樣兒嗎?!”
蘭凝夏冷沉著臉,手中綠藤,隨她意念而動,愈揮愈重。
逐漸的,甚至只能看到濃綠色的殘影。
眾人一開始,見蘭凝夏出手,還以為是,和往常一樣的小懲大戒。
于是,他們便都存了,看魚荀好戲的心思。
紛紛站在一旁,對著在藤鞭綠影里,苦苦掙扎的魚荀,袖手旁觀。
但此刻,他們卻覺出不對來。
蘭凝夏,是真的動怒了。
按理來說,以蘭師妹的聰慧,應該能看出——
魚荀方才的胡言亂語,也有故意調節氛圍,讓大家重新振作之意。
可這次,蘭師妹怎么像是無所覺,真的被魚荀的話,刺傷一般?
眾人神情微凝,心中都生出隱憂。
他們旁觀尚且如此,更不必說,直面蘭凝夏攻勢的魚荀了。
他此刻,真恨不能在地面上,開個大洞,鉆進去了事。
也不至于像現在這般,躲,躲不過。
還手,他又不敢,也不太愿。
只能這樣左右為難,抱頭鼠竄。
魚荀一邊忍痛,將身法運用到極致,一邊在腦海里,瘋狂回想自己剛才的作死言論。
可除了過分點,好像也沒什么大問題啊。
蘭師姐之前,不還聽過,他更不著調的話嗎?
怎么就這回,這么生氣,還同他半點默契都沒有。
把他抽得這么慘。
魚荀想想,甚至都有些委屈了。
他又仔仔細細地回想一遍。
確定方才那些話,除了針對了笨蛋款朔灼,比較例外。
其他的言論,同往常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好啊,所以蘭師姐是氣我,連傻子都罵】
自覺找見蘭凝夏氣點的魚荀,瞬時就又抖起來了。
他邊躲邊大聲道:“蘭師姐,你到底怎么了?”
“就算要抽死我,你也得讓我死個明白吧!”
“要是你氣我今天,說朔灼說過火了,我向他道歉還不成么!”
“我保證把那個小傻瓜,不,保證把四師兄給哄開心!”
“他掉一滴淚,我拿剛長出來的頭發抵,成了么?”
魚荀這混不吝的話,甫一出口。
縱使是,心底仍然陰郁的,商璽和朗映懷。
兩人面上,都有無奈之色晃過。
周身的氣息,也平和許多。
這兩人都如此,更別說,心性單純的笨蛋款朔灼了。
他在聽到魚荀這句,堪稱“狠辣”的保證后,瞬時便破涕為笑。
精致漂亮的面頰上,綻出一抹,毫無芥蒂的純粹笑意來。
他目光懇切地看向蘭凝夏,認真道。
“師姐,魚師弟知道教訓了。”
“你別氣著身子。”
“要是實在難受……”
朔灼頓了頓,眉頭微微蹙起,似是在想,蘭師姐要是實在生氣,該怎么解決的方法。
魚荀見朔灼,居然不計前嫌的,為自己說話,心中有些感動。
【還是笨蛋款可愛一點,以后再不那樣說他了!】
魚荀剛下定了,這個極具“師兄弟情”的決定。
便見朔灼眼眸一亮,興奮提議道。
“可以讓商師兄和朗師兄,來替師姐抽!”
魚荀:???
【蘭師姐只是想給我個教訓】
【你不一樣,你是直接想讓我死】
【朗映懷可能還好】
【但商璽?】
【他一個煉虛境巔峰,一道靈光抽過來,老子直接見三途河了!】
被朔灼提到的商璽和朗映懷,聞言,同樣神情一怔。
而后反應過來,齊齊失笑。
不得不說,這么一番鬧騰下來,心中的沉痛,還當真消散了不少。
現在的話,無奈之感居多些。
至于蘭凝夏,握著綠藤尾端的手,緊了又松,松了又緊。
最后還是卸了力道。
她也不管那綠藤,兀自向后,靠在冰冷的塔身上。
瞧著蘭凝夏神情懨懨,倚在灰白塔壁上。
便像一支失卻了水分,和活力的枯敗花朵。
在場除了蘭凝夏,全都是男修。
此刻見她這般,包括朗映懷在內,全都慌了神。
畢竟,就算是朗映懷,也鮮少見蘭凝夏,露出這般心灰意冷的神情。
尤其是剛說過話的朔灼,一雙猶如寶石般的瑰麗瞳孔,轉眼便又聚出淚來。
他想上前,又有些擔心,會更招蘭師姐傷心。
只能像只,剛剛出巢的雀鳥般,在原地不安的踱步著。
口中懇切道:“師姐,是朔灼失言了。”
“你想收拾魚師弟,便收拾他吧。”
“若這不夠,朔灼也愿給師姐消氣。”
魚荀再聽到朔灼這樣,把他也推出去挨收拾的話,卻再沒了什么爭辯的興趣。
他瘸著腿走上前,眼神黯沉一片,認真道:“師姐,是魚荀錯了。”
“你別難過。”
“你怎么處罰魚荀都行。”
蘭凝夏沒答話,眼睫低垂,甚至都不愿看,到她身前的魚荀一眼。
這樣反常的表現,眾人的心都被揪緊了。
尤其是魚荀,見到這樣的蘭凝夏,就更不好受了。
要早知道……他該多躲都不躲,任她打的。
“師姐,我……”
“對不起。”蘭凝夏卻是道。
魚荀的眼睛微微睜大,這下是徹底慌了。
【蘭師姐竟然向他道歉了?!】
【這是什么意思,以后都不想管他了嗎?】
【這怎么行?!】
魚荀半點都不覺得快活。
他甚至彎腰,一把拽起地上的綠藤,就往蘭凝夏的手中塞。
“師姐你不開心就揍我!”
“都是我的錯!”
“只是別再說這樣的話!”
蘭凝夏避不過,被魚荀強塞了綠藤。
她握住那綠藤,眼淚卻落下來,滴墜在藤身上。
“你沒什么錯。”
“是我遷怒了你。”
“我不知為何,想起小師妹,總覺得難過。”
“就像是做了什么,對不起她,讓她傷心的事一般。”
“明明我知道,她在那位身邊,會平安無事的。”
“可聽到你那句,她恨不能從未見過我們……”
“即使知道是玩笑,可還是……忍不住難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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