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尚書府。
后院門敞開著一道縫隙，兩名家丁守在門口，時不時便會有人走來，然后被家丁迎進府中的一處偏廳。
內宅房間，一名美女正在伺候著蘇慎穿著灰色長袍。
這位權傾朝野的蘇尚書看上去五旬左右，身材中等，頭扎發髻，長著一張面癱臉，但眼睛里閃爍著精明。
伺候蘇慎穿衣的美婦是他的正牌夫人。
“再有幾天二弟就要到了，還有望舒和影兒，你讓下人把北院收拾一下，北方與南方不同，記得安排妥當。”
蘇慎說著露出一抹笑意。
他雖是蘇家官位最高之人，但如果沒有江南蘇家的全力支持，他也不可能有今天。
另外，他無兒無女，一直將蘇護的一對子女視如己出。
三人即將到來，他心情不錯。
“年后就已經在收拾了，夫君放心，我會安排好的。”夫人說道。
蘇慎點了點頭，問：“宮中近況如何？”
能嫁給尚書大人為妻，蘇夫人的家世自然不凡，她的一位堂妹是宮中嬪妃，與后宮時有信息往來。
“最近因為駙馬的事，陛下龍顏大怒，后宮都有些膽戰心驚的，不少嬪妃家族都受到了牽連……”
她說著看了眼蘇慎，擔心地問：“夫君，這事你沒參與吧？”
蘇慎臉色一寒：“當然沒有。”
這時，一名家丁敲門稟報：
“大人，客人都已經到齊了。”
“知道了……”蘇慎應了聲，轉頭提醒夫人道：“最近京都不太平，約束好下人，莫要生事。”
“夫君放心，妾身明白。”
蘇慎點了點頭，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出房間。
尚書府，偏廳。
這里已經坐了十多人。
雖然這些人全都穿著便服，但無一不是朝中大員，最低的也是從六品。他們要么姓蘇，要么是蘇慎提拔上來的，都以蘇尚書馬首是瞻。
他們之所以入夜來到尚書府，是因為最近皇城司抓了很多人，有不少人跟他們有所牽連，這令他們有些惶恐不安。
“你那邊情況如何？”
“我這邊還好，被抓了幾個。”
“皇城司簡直就是條瘋狗……”
“沒有陛下的旨意，他們不會如此大張旗鼓地抓人。”
“陛下想干什么？難不成還想搞什么孬子變法？”
“難說啊……”
“我聽說皇城司的地牢都已經人滿為患了。”
“再抓下去，老夫就成光桿司令了。”
“……”
這些人正在竊竊私語，蘇慎走了進來。
“尚書大人……”
看到蘇慎，所有人站起身，畢恭畢敬地抱拳行禮。
蘇慎走到上首，坐下道：“都是自己人，無須多禮，坐吧。”
眾人落坐。
一名干瘦的中年人道：“尚書大人，現在該如何是好？”
“劉大人，你也受了牽連？”蘇慎問。
“下官倒是沒有，不過下面有幾個人被皇城司抓了。”劉大人回答道。
“尚書大人，我下面也有幾個人受了牽連，昨天剛被抓進了皇城司，還請尚書大人幫忙想想辦法。”
“我下面也有人被抓了。”
“我這邊也是……”
“……”
眾人七嘴八舌地說了起來。
蘇慎沉著眉道：“諸位莫急，老夫今夜召集你們前來，正是為了商議此事。”
“尚書大人，我們該怎么做？”劉大人問。
“什么都不要做。”蘇慎說道。
眾人全都愣住。
“尚書大人，下官愚鈍……”
蘇慎接著道：“你們可有參與榆林街一案？”
“當然沒有。”
“自然沒有。”
“絕對沒有。”
“……”
眾人紛紛否認，同時用奇怪的目光偷看著尚書大人。
榆林街刺殺駙馬這件事，他們當然不會直接參與。但其實這次刺殺行動，是受到他們默許的，也包括蘇尚書。
嚴格點說，甚至可以說是他們一手促成的。
不僅是蘇家這一方的勢力，甚至還有司馬家，以及章家……所有高層都十分默契地支持了這次攔街刺殺。
因為駙馬爺的變法動了他們所有人的利益。
蘇慎喝了口茶，放下茶杯道：“既然沒有參與，諸位又何須擔心。”
眾人沒有明白蘇慎的話，一個個面面相覷。
劉大人忍不住問：“咱們被抓的那些人？不救嗎？”
“不救，什么都不要做。”蘇慎頓了頓，接著道：“京兆尹蘇志，太尉司馬都，已經下了大獄，陛下是想借此事立威，現在誰冒頭，就是自討苦吃。”
“陛下還想搞那個變法？”
另一位大人明白過來。
蘇慎點了點頭：“沒錯。”
“駙馬爺的教訓還不夠嗎？”
蘇慎微微一笑：“我們這位陛下做事，向來不會輕易放棄的。”
劉大人輕哼了聲：“不放棄又如何，陛下還有人可用嗎？”
“有，季侯爺已經在入京的路上了。”蘇慎一臉嚴肅地說道。
季侯爺？聽到蘇慎的話，眾人全都眉頭緊鎖，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駙馬爺生命垂危，老侯爺入京，來者不善。若是嚴格算起來，駙馬爺遇刺，他們全都無法脫得了干系。
蘇慎冷笑道：“諸位大人不必擔心，此一時彼一時，季侯爺離京十多年了，如今的朝堂還輪不到他來指手畫腳。”
“尚書大人，季侯爺余威猶在，若是得到陛下的全力支持，接手變法之事？如何應對？”劉大人擔憂地問。
“什么都不用做……”
蘇慎頓了頓，接著道：“你們手下不是被皇城司抓了很多人嗎？從明日開始，就以人手不足為由，將手頭的事全部放下，讓所有公務停滯……”
蘇慎又補充道：“這些天不要上奏折，朝堂上盡量不要發言，若是條件允許，能請假的就請假，連朝也不上了……”
眾人一聽，立刻明白了。
這倒是一個逼迫陛下做出讓步的好辦法。
“尚書大人，若是只有我們，恐怕還不夠。”
蘇慎胸有成竹地笑道：“放心，不止是我們……”
同一時間，除了尚書府外，還有司馬府，章府都在議會。
最后的結果正如蘇慎所言，司馬家、章家都向下面傳達了同樣的意思，用不作為來對抗齊皇。
一旦整個官僚機構停滯，齊皇也只能向他們妥協，放棄變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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