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我去古代考科舉 > 第226章 靈堂斗毆


    “閉嘴!”孫推官怒喝一聲,偏偏又不能對田子健幾個衙內如何,只能站起身來,努力的在臉上扯出笑來,“可是南宣府小三元湛姑娘?”

    小三元不如何,可關鍵是湛非魚師從顧學士,別說他一個七品的推官得罪不起,即便是楚知府也不敢得罪顧學士的高徒。

    看看陳家,堂堂三品學政都鎩羽而歸,他何德何能敢得罪湛非魚,嫌腦袋在脖子上待久了嗎?

    “小三元?”田子健幾個衙內雖然只喜歡逞兇斗狠,可畢竟也是官宦子弟,也都請過夫子上過私塾,自然懂得小三元的重量。

    可年紀這么小的秀才?還是小三元,關鍵還是個姑娘家?

    刷一下,一群衙內看稀奇的瞅著湛非魚,難怪剛剛這么囂張,這小姑娘不單單自己有本事,只怕來頭也大啊,也不知是哪個書香門第培養出來的。

    七八歲就考了功名,想想他們七八歲的時候在干什么?走雞逗狗還是在上房揭瓦?估計也就能把自己名字寫的端正一點。

    “學生南宣府人士湛非魚拜見孫大人。”湛非魚正式的給孫推官行了一禮。

    甭管接下來會不會撕破臉,禮儀得周全,不能落人話柄,讀書人就這一點不好,重名聲,處處都受到掣肘。

    孫推官避開了湛非魚的行禮,又還了一禮,他雖然朝廷命官,可也就是七品而已,湛非魚才多大年紀?

    即便她因為女子不可能入朝為官,但她可是顧學士的弟子,一旦到了及笄的年紀,皇子都嫁得,他一個小小的推官哪敢受她的一禮。

    “南宣府小三元來了淮安府,本府有失遠迎那。”清朗的笑聲自門口響起。

    湛非魚回頭一看,卻是一溫雅中年人,頭戴玉冠,廣袖長袍,乍一看和明三公子有幾分相似,可再一看便知道兩人有本質的不同。

    明三恃才傲物、狂放不羈,可套用明山長的話小兒子其實就是個二愣子,被人賣了還給人數錢。

    楚知府君子端方、儒雅俊朗,可淮安府的四品知府,又豈是明三那般赤誠之人,只不過把城府謀略都隱匿在如沐春風的笑意里。

    不等湛非魚行禮,楚知府朗聲道:“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止于至善。”

    這是一上來就要考校湛非魚,在場的人除了劉禮外,其他人都學過四書五經,至于記得多少那就因人而異了。

    湛非魚行了一禮,“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靜;靜而后能安;安而后能慮;慮而后能得。”

    田子健撇撇嘴,這幾句自己也能答上來,就聽楚知府繼續道:“知止二字何解?”

    大學之道是《大學》開篇第一句,楚知府問的似乎是湛非魚回答的第一句:知止而后有定。原意是知道目標所在志向才能堅定。

    但聯系前一句“止于至善”,孔圣人和儒學都強調君子德行,所謂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放在首位的便是修身,所以知止更深層的乃是止于至善的意思,本意是說人如果追求學問,得先知道求學的是為了什么?

    是齊家治國平天下,又或者是為了功名利祿,若是后者就沒必要學下去了,求學的最終目的是讓人達到至善之境。

    湛非魚熟讀四書,此刻也是立刻答道:“止者,必至于是而不遷之意。至善則事理當然之極也。當止之地即至善之所在也,知之則志有定向。”

    “孔圣人曰:不可則止。何解?”楚知府并不詫異湛非魚的回答,卻是再次追問了一句。

    《論語》中,孔圣人曾兩次提到過“不可則止”,也就是說該停就停,不需要勉強。

    劉禮已經是一頭霧水,跟聽了天書一樣。

    田子健幾個衙內一開始還能聽個一知半解的,這會都和劉禮一樣,腦子里一團漿糊,一會兒知止,一會又不可則止,一會朱子,一會又孔圣人,之乎者也簡直比殺人利器還可怕。

    面對眾人同情又敬畏的目光,湛非魚開口:“子貢問友。子曰: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則止,毋自辱焉。”

    楚知府面帶笑容的點點頭,只看湛非魚繼續回答:“季子然問:仲由、冉求可謂大臣與?”

    子曰:“吾以子為異之問,曾由與求之間。所謂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則止。今由與求也,可謂具臣矣。”

    田子健聽到這里,眼睛一亮,果真是兩個“不可則止”。

    “南宣府小三元果真名不虛傳。”楚知府撫掌而贊,小姑娘的確是真才實學。

    顧學士遠在京城,能指點湛非魚有限,說到底這個小三元還是依靠湛非魚的勤學苦讀得來的,當然天賦是少不了的。

    “楚大人謬贊,學生愧不敢干。”湛非魚話說的謙虛,可眉眼里卻是坦然和從容。

    實打實考出來的小三元,主考官還是陳學政,湛非魚擔得起這稱贊,過度謙虛就是虛偽。

    楚知府沒想到湛非魚竟然會露出這驕傲的模樣,小姑娘眉目如畫,高昂著下巴,活像是雄赳赳氣昂昂的小公雞,楚知府不由笑了起來,這小姑娘有意思。

    楚知府隨即道:《詩》云:“邦畿千里,維民所止。”

    這夸著夸著怎么就變成考校了,湛非魚瞬間收斂了得意之色,挺直小身板回道:《詩》云:“緡蠻黃鳥,止于丘隅。”

    忽然,湛非魚眉梢一挑,頑劣的補充了一句:“于止,知其所止,可以人而不如鳥乎?”

    大堂里,除了孫推官不時凝眉思索,隨后又認同的點頭。

    田子健這群衙內和旁邊的捕快衙役們都生不如死的沉默著,不時用詭異的目光看向湛非魚,之前那囂張強勢還持刀傷人的剽悍勁呢?分明是個潑辣小丫頭,她怎么就這么會讀書呢。

    楚知府可是兩榜進士,即使為官多年,可淮安府的讀書人一直擁戴楚知府為文人之首,湛非魚從娘胎里開始讀書,她也不可能這么厲害啊。

    楚知府終于不折磨田子健這些不學無術的衙內了,問了句大白話,“人不能不如鳥,那為人該如何?”

    湛非魚雙手負在身后,讀書人的架勢拿捏的妥妥的,“為人君,止于仁;為人臣,止于敬;為人子,止于孝;為人父,止于慈;與國人交,止于信。”

    楚知府認同的點點頭,沒見到人之前,他和天下的讀書人一樣,都在想湛非魚身上究竟有什么值得顧學士另眼相待,甚至收為弟子。

    而此刻,看著眼神澄凈的湛非魚,靈慧聰穎卻不驕不躁,機敏善辯、才華橫溢,這樣的小姑娘即便是楚知府遇到也會動收徒之心。

    “子健。”楚知府看向一旁的田子健。

    田子健脖子上的傷口已經不流血了,干涸的血跡凝結在細長的傷口處,乍一看兇險,其實只是皮肉傷,否則這一刀割深一點,大羅神仙都救不了。

    “楚伯父,剛剛是我們胡鬧。”為首的衙內先一步開口,隨后對著湛非魚抱拳道歉,“此事是我們不對,還請湛姑娘多包涵。”

    一個小三元并不可怕,但可怕的是她背后的家族,能把一個八九歲的小姑娘培養成才,這世家大族絕不是他們這些武將可以得罪的。

    “無妨。”湛非魚也沒計較,向著楚知府開口:“不打擾楚大人公務,學生告退。”

    等湛非魚離開府衙時,看到了一直等候的張昌松和丘定思,本就不是一路人,湛非魚也沒客套什么,帶著何暖徑自離開了。

    ……

    第二日,清晨,因為要去劉家吊唁,湛非魚三人都換上了素色衣裳,馬車向著城外劉家鎮緩緩而去。

    “看著白茫茫的大地,要不是穿著秋衣我都以為現在是寒冬臘月。”湛非魚挑開馬車簾子看著雪白的路面,鋪滿的都是白色的紙錢,的確像是落了一層雪。

    何暖以前在京城,見過不少富貴之家的排場,比之劉家有過之人無不及,即便冬日吃一道白菜,卻也是繁瑣又復雜,只選白菜中黃色的菜心,一道白菜在廚房至少要用十幾二十顆大白菜才行。

    而燒菜時也不是用清水,講究的人家都是用高湯,湯汁都是選用雞、鴨、排骨、乳鴿這些食材,有些講究養生的家族還會加些名貴藥材,小火燜煮幾日才得到一罐子高湯。

    皇商劉家最不差的就是銀子,劉和鋒又是劉家嫡系家主一脈,別說是撒些紙錢,何暖感覺看到劉家人撒銅板她都不奇怪。

    等馬車抵達劉家鎮時,守在鎮子入口處的劉家旁系子弟立刻上前來詢問,若是來頭大的家族,他們接待的時候自然會小心謹慎。

    若是普通家族,為了巴結劉家而來的,他們的接待也只是出于禮儀,不會怠慢吊唁的客人,但也不會多熱情,而湛非魚自然歸結到巴結奉承這一類。

    “馬車暫時停放在這里,有專門的人會喂飼料。”說話的劉遠看著也就二十四五歲,倒也穩重,“姑娘若是走不了路,這邊還有轎椅可以坐。”

    雖然整個劉家鎮都是劉家的地盤,可擺放棺木的靈堂設在劉家祠堂那邊,距離鎮門口有些遠,即便劉遠步子快走過去也要一刻鐘時間,在他看來湛非魚這樣嬌軟的小姑娘,估計是走不了這么長的路。

    “不用,走過去吧。”湛非魚既然來吊唁,即便認為劉和鋒死有余辜,卻也不會擺譜,她也不是嬌滴滴的千金小姐。

    “好,姑娘這邊走。”劉遠在前面領路,壓下眼底的詫異。

    一般而言來吊唁的都是家中長輩,而且都是男人過來,即便有幾個家族是女子當家,可來的也是四五十歲的婦人,湛非魚這樣一個小姑娘著實詭異的很。

    可劉遠這幾日負責接待吊唁的親朋好友,眼力勁還是有的,單單剛剛停放的那輛馬車就造價不菲,那馬一看就是良駒。

    湛非魚雖然一身素衣,可或許是腹有詩書氣自華,即便是個年幼的小姑娘,那份氣度也不容小覷,更何況隨身還帶著兩個下人,至少是有點背景來頭。

    到了靈棚這邊,淡淡的青煙夾雜著硝煙味撲面而來,這是吊唁的人太多,燃燒的紙錢和香燭,還有鞭炮太多,才有了這煙火氣。

    靈堂是在院子的主屋,院子門口擺著報喪鼓,身著孝衣的劉家人看到湛非魚三人后著實愣了一下,可看到劉遠接過何生手中的炮竹點燃了,噼里啪啦聲里這才回過神來,趕忙敲響了報喪鼓。

    院子里頓時傳來一陣悲慟的哭嚎聲,卻是主家在哭喪。

    從院子快速走出一個中年男子,張了張嘴也跟著愣住了,這么小的姑娘來吊唁?這是哪家的孩子,這家族也太不講究了吧,至少也得派個大人過來。

    “節哀。”湛非魚沉聲開口。

    一旁何生走上前來,把吊唁的祭禮遞了過去,一百兩的銀票用黃紙封好了,而余下的就是紙錢、香燭和鞭炮。

    看了一眼跨進院子的湛非魚,中年長者看向放了鞭炮走過來的劉遠,“這怎么回事?”

    “三叔,我也不知道。”劉遠苦著臉,這姑娘不開口時那威嚴讓劉遠都不敢說話,更不敢打探什么。

    按照規矩不能馬上拆黃紙封,劉三叔卻顧不得這規矩了,把裝有祭禮的小籃子放一旁桌上,直接把黃紙封拆開了,“一百兩?”

    不說劉三叔詫異了,劉遠和幾個負責登記祭禮的劉家人也著實詫異了一下。

    劉家是不差銀子,那些大家族來吊唁時祭禮更重,可若是小門小戶的人,即便是為了巴結劉家而來,至多也就十兩銀子,多點二十兩,一百兩可不是小數目,夠普通農家七八年的花銷了。

    靈堂上擺著貢品、香燭、蠟臺,一旁還放著長明燈,劉和鋒的堂弟帶著幾個侄子輩跪在靈堂上磕頭回禮。

    這也是因為湛非魚沒什么背景來頭,否則回禮的就是劉和鋒的嫡親的大哥,還有親侄子,而不是用旁系的人來應付一下。

    “姑娘,這邊備了茶水,可稍作休息。”劉三叔回了靈棚,把三塊孝布遞給了何生。

    能放一百兩的銀票當祭禮,甭管一個小姑娘吊唁合不合規矩,至少劉三叔不敢輕視,而且對方是來吊唁的,又不是來劉家砸場子的,劉家不能失了禮節。

    湛非魚本不想多留,可被燭火青煙熏的眼睛疼,便點了點頭。

    劉三叔本打算親自領湛非魚過去,順便旁敲側擊一下湛非魚的來歷,可報喪鼓又響了,只能作罷,“招待不周,還請見諒,小遠,送客人去偏廳休息。”

    劉遠立刻走了過來。

    偏廳備了茶水糕點,吊唁的親朋可以稍作休息,而如果是劉家關系親近的人,一般都會帶去祖宅那邊的客院。

    喪禮繁瑣事多,劉遠剛送到門口就被人喊走了,湛非魚也不在意,本就是休息一下就離開。

    “小姐,我去倒點熱水過來。”何暖放下了茶壺,茶葉雖好,可卻是濃茶,不適合小姐喝,平日里湛非魚不是喝養生的花茶、奶茶,便是白水。

    而另一邊,劉家祖宅。

    此刻端坐在正堂的幾人面色凝重,卻沒多少悲慟。

    劉和鋒的喪禮不管排場多大,其實就是給外人看的,真正傷心的劉家族人還真沒幾個,包括劉和鋒的至親。

    “爹,難道和鋒就這么死了?傳出去我劉家還有什么臉面在江南道立足。”說話的男人五官和劉和鋒有六成相似,或許是養尊處優多年,身上又沒有劉和鋒的戾氣陰寒,更像是個風流瀟灑的紈绔子弟。

    而即便說到親弟弟的死,劉和錦還是那吊兒郎當的模樣,雖然穿著孝服,可坐沒個坐相,一手慢悠悠的把玩著手中的紫檀十八子手串。

    “殺人兇手已經死了。”說話的美婦人眉眼里透著一股子凌厲,比起風流紈绔的劉和錦,劉和玉身上卻多了一股英氣,說話也是鏗鏘有力,更是言之有物,“武家如今只剩下一個外嫁女。”

    “呦,大姐你這是發善心了?”坐直了身體,劉和錦譏諷的笑起來,“被殺的可是你親弟弟,你卻還顧著殺人兇手那一家子,嘖嘖,你就不怕小弟從棺材里爬出來找你?”

    劉和玉沒理會陰陽怪氣的二弟,而是看向主位的父親和幾個族老們,“和鋒的死已經對外封鎖了消息,我此前去豐州接回和鋒的棺木時曾和孟知州見過一面,劉家雖然勢大,可畢竟只是皇商,和鋒的死劉家不占理,做的太過,只怕有人會趁機攻訐劉家。”

    武家長子是一刀殺了劉和鋒,可他自己也死了,而且武大叔、大嬸還有那七歲的老來子多年前也都死了。

    劉和鋒一條命沒了,武家卻是四條人命,大慶律法都是禍不及外嫁女,劉家若是再出手逼死了武家女,傳出去損毀的是劉家的聲譽。

    咔嚓咔嚓撥動著紫檀珠子,劉和錦歪著頭打量著說辭一套一套的劉和玉,毫不在意露出自己脖子上一塊青紫的痕跡。

    只要是個男人都知道這痕跡是人嗦出來的,艷紅艷紅的還新鮮的,分明是劉和錦大早上就和小妾胡鬧,這才留下了痕跡,還在脖子這么明顯的地方。

    在座的八個族老都沒有開口反駁劉和玉,大家心里都有本賬,追究劉和鋒的死因是為了劉家的面子,可如果追究后只會給劉家帶來麻煩,他們寧可讓兇手逍遙法外,面子哪有里子重要。

    就在這時,劉管家出現在正堂外,走進來后向著主位的劉老爺子回稟道:“家主,湛非魚已經來了,此刻正在靈棚的偏廳休息。”

    “哦,她來了,可說了什么做了什么?”一直半瞇著眼小憩的劉老家主終于開口了,只是神色平靜,讓人捉摸不透他對湛非魚的態度。

    劉管家再次開口:“送了一百兩的祭禮,之后就去了偏廳,也沒有和靈堂那邊的人多說話。”

    昨日劉禮回來后就把湛非魚的事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劉禮不清楚湛非魚的來歷,只知道是南宣府的小三元。

    而他昨日在興隆客棧將人給得罪了,劉禮雖不怕,但還是要和家里說一聲,防止湛非魚會來劉家興師問罪。

    “她來干什么?不知道的還以為和我們劉家有什么交情!”脾氣暴躁的八族老冷嗤一聲,他心里清楚孟知州之所以護著武家的外嫁女,那肯定是湛非魚作祟。

    一個平頭老百姓,孟知州是腦子糊涂了才會護著,不知道的還以為那是個勤政愛民的好官,說到底還不是為了巴結湛非魚,巴結她的老師顧學士。

    劉和錦勾著嘴角笑了起來,語不驚人死不休的開口:“還能來干什么?自然是來分家產的,那小姑娘有點手段,我聽說豐州有個老酸儒就把所有的產業都給了她,雖然和劉家的不能比,可至少也有十萬兩。”

    分家產三個字一出,正堂的氣氛陡然之間就變得冷凝起來。

    即使是劉和玉此刻也眉頭緊鎖,都想要問問躺棺材里的劉和鋒,他是不是瘋了,竟然把偌大的產業給了一個小姑娘。

    如果去南宣府金林村調查的人不是劉和玉的心腹,她都要以為湛非魚是劉和鋒的私生女,否則他怎么會在死之前只給湛非魚去了一封信,更在一個月之前把名下的產業都給了湛非魚,關鍵是他還去官府備錄在案。

    八族老是個暴脾氣的,那六族老則是個愛財如命的老頭子,別看他身材圓胖,面色紅潤一副彌勒佛般的模樣,卻是一文錢舍不得花的守財奴,摳門是刻在骨子里的。

    揮手讓劉管家退下去了,六族老面色陰沉的開口;“在衙門備案了又如何?她一個小姑娘難道還能來劉家搶銀子搶鋪子?”

    “六爺爺,和鋒臨死的時候,拼著最后一口氣寫的信送去了南宣府,是給湛非魚的,誰知道寫的是什么,說不定說的就是產業的事。”劉和錦幸災樂禍的笑了起來,似乎半點不在乎要被湛非魚分走劉家十分之一的家產。

    整個劉家鎮居住的都是劉家的人,但劉家的財富八成都是在劉家嫡系的手里,劉老家主和在座的八個族老都是嫡系一脈的人,只不過劉家主是家主一脈。

    劉家祖上的規矩寫的清楚明白,但凡嫡系子弟自出生之后就能分到一份產業,每年都會遞增,最大程度確保嫡系小輩平安健康的長大。

    畢竟后宅不寧,沒有族規約束,死一個孩子太容易不過了,可現在為了孩子身上的產業,后宅婦人輕易不敢動手。

    畢竟孩子年幼,這產業雖然歸到他名下,卻是讓父母代管的,直到弱冠之后才能自己掌控。

    劉和鋒是嫡系家主一脈,所以他名下的產業比起普通嫡系子弟又多了不少。

    劉和錦是個風流性子,更是個花錢的祖宗,可劉和鋒卻不同,他雖是行事乖張又暴戾,但真沒怎么花銀子,所以初步估算一下名下至少有五十萬兩。

    “和玉,你之前去了豐州,湛非魚和和鋒之間到底怎么回事?”大族老開口問道,雖然年過八旬,是個耋耄老人了,可大族老眼神依舊銳利,透著精光,絕不是會被糊弄的老者。

    劉家的家主雖是端坐在主位的劉老爺子,可在外行事,負責劉家生意的卻是劉和玉,誰讓唯二的兒子劉和錦除了會玩女人會花銀子外,讓他做生意估計劉家底子再厚都能賠個精光。

    至于劉和鋒,那是一言不合就拿鞭子抽人的瘋子,當年不過八歲就拿刀把劉和錦給砍了,幸好這一刀是砍在肩膀上,否則劉家主當年就要白發人送黑發人。

    在商場上殺伐果決的劉和玉此時也是面色凝重,對幾個族老也很敬重,“我派人去豐州調查了,也審問了和鋒的親衛和幾個小廝,他們都不清楚湛非魚什么時候和和鋒見面的,更不清楚兩人有什么交易。”

    這就是個未解之謎!劉和鋒的腿雖然是被坐騎給踩斷的,可卻是被湛非魚給牽累的,更別提湛非魚之后還出手把劉和鋒剛接骨的腿又給打斷了。

    這種情況下,劉和鋒就是把湛非魚千刀萬剮了都正常,畢竟劉和鋒就是個瘋子,暴虐瘋狂嗜血的瘋子,可詭異的是劉和鋒腿斷了兩次,但他卻幫湛非魚把齊桁給救出來了。

    “和鋒就是個瘋子,天知道一個瘋子是怎么想的,說不定他看湛非魚順眼呢。”劉和錦哈哈大笑起來。

    半晌后,發現笑聲有點突兀,劉和錦又尷尬的閉上嘴,得,他一個老紈绔管那么多干什么。

    至于劉和鋒臨死之前給湛非魚的信里寫了什么,那就更無人知曉了,所以解鈴還須系鈴人。

    “和玉,你去接待湛非魚,遠來是客,我劉家可不能失了禮數。”大族老只能讓劉和玉去試探湛非魚。

    一來她們都是女子,比較容易說上話;二來劉和玉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湛非魚讀書再厲害也只是個九歲小姑娘,出身農家寒門,能有多少見識,對上劉和玉只有輸的份。

    其余七個族老都沒有反對,他們可以不在意劉和鋒是怎么死的,也不在意他和湛非魚之間有什么關系,但那五十萬兩銀子卻不能不在意,劉家雖然富可敵國的皇商,可五十萬兩絕不是小數目。

    如果今日得到這五十萬兩的是其他人,劉家都能派出死士把人給殺了,這樣銀子就保住了,可偏偏湛非魚背后站著顧學士,即便是視財如命的六族老也不敢對湛非魚下殺手。

    所以強硬的手段行不通,那只能讓劉和玉去套近乎。

    “和玉,你過去,態度好一點。”劉家主也開口了,平日里他并不管事,像是個傀儡,但牽扯到劉家的大事,卻都需要劉家主拍板決定,而劉和玉這個女兒也沒有取而代之的野心。

    ……

    湛非魚本打算休息一下就離開,卻不曾想被人堵了門。

    “你是哪家的?你家長輩呢,讓你一個小姑娘上門吊唁!”坐在主位上的老太太繃著臉,言辭刻薄,眼神挑剔,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湛非魚的長輩,端著長輩的架勢在訓斥家中小輩。

    “娘。”坐在下首的中年婦人提醒了喊了一聲,老妖婆說這些有的沒的干什么,辦正事要緊。

    老太太不高興的瞪了一眼婦人,不過想到家中尋死覓活的孫子,再次開了尊口,“這里有一百兩銀子,你拿去,夠你好幾年的花銷了,出門在外穿的這么寒酸。”

    聽到老太太的話,門外等候的婆子就進來了,手里端著一個托盤,十兩的銀錠子放了兩排,銀晃晃的還挺好看的。

    湛非魚饒是考了個小三元,這會也是一頭霧水,不說這老太太突然給自己送銀子,就說自己寒酸?

    湛非魚低頭看了看,雖然穿著素色衣裳,但布料是上好的云錦,這樣若稱得上寒酸的話,估計也就皇家公主比湛非魚更富有了。

    至于首飾,湛非魚頭上用的木頭簪子,可卻是珍貴的沉香木,左手的手串也是同款沉香木,而且還是皇家匠師雕刻的,也就顧學士有這個本事讓宮里的工匠給湛非魚雕刻首飾。

    因為來吊唁,所以湛非魚腰上戴的是純白的和田玉墜,這一身的行頭比穿金戴銀時貴重了數十倍。

    “銀子你收下,人我帶走了,記得把賣身契一并拿來。”老太太嫌惡的目光看了一眼湛非魚身后的何暖,可似乎又顧慮著什么,滿是皺紋的老臉上又帶著幾分隱忍。

    賣身契三個字一出,湛非魚就知道這是沖著何暖來的,何生這會還在門外等著呢,一個刁鉆刻薄的老太太總不至于看上何生。

    坐下首的中年婦人也認為事情辦成了,端著架子訓斥了幾句,“你進了我劉家的門,若是伺候好了寶兒,日后就提你做個二房,寶兒潔身自好,房里連個通房丫頭都沒有,你不要恃寵而驕,否則別怪我家法伺候!”

    恩威并施是后宅婦人常用的招式,打一棒子總要再給個甜棗。

    老太太斜著眼看了看,滿臉的嫌棄,“一個賣身為奴的賤人罷了,等生了孩子再提分位,敢纏著寶兒壞了身子骨,老身剝了你的皮!”

    湛非魚都要翻白眼了,這婆媳倆自說自話的本事真強。

    何暖更是冷了臉,只不過卻是因為湛非魚,“老太太一把年紀還請注意言辭,我家小姐年幼,聽不得這些臟話!”

    雖然不能把湛非魚當成普通小姑娘,可什么通房丫頭,什么勾著纏著壞了身子骨,要是湛非魚開口了,何暖都能一巴掌抽過去,這些話也敢當著自家小姐的面說。

    啪的一聲,老太太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對著湛非魚和何暖就是疾言厲色的一頓訓斥,“反了天了,一個賤婢還沒進門就敢和老身這般說話,李嬤嬤,給我掌嘴,讓她知道我劉家的規矩!”

    湛非魚感覺自己讀書之后,真的是修身養性,即便是劉和鋒這樣的人,他死后,在靈堂上湛非魚也能鞠躬吊唁,希望他下輩子投胎好好做個人。

    可這會兒,湛非魚沉了臉,看著耀武揚威走過來的婆子,手里的茶杯對著她的臉砸了過去,“別說什么劉家,今日就算劉家主在這里又如何?”

    湛非魚這個小三元不算什么,可誰讓她老師厲害啊,劉老家主若是在這里也要對湛非魚客客氣氣的。

    外人不知道殷無衍對湛非魚的維護,敢埋汰湛非魚,那就真的是老壽星上吊——活夠了。

    “你還敢動手?”老太太氣的聲音都拔尖了。

    老太太雖是劉家的旁系,可沒有出五服啊,再者她三個兒子在劉家那都是得用的人,老太太在劉家鎮也算是個人物,誰知道湛非魚不把她放眼里,還敢扔杯子砸李嬤嬤,那就是打她的臉。

    “反了天了!”婦人蹭一下站起身來,即便不喜歡這老妖婆,但這是她婆婆,而且老妖婆還有不少棺材本呢,婦人就寶兒一個兒子,她自然要巴結老太太。

    “來人,給我把這鬧事的賤丫頭打出去!”中年婦人扯著嗓子高喊了兩聲,這里是劉家,敢在劉家鬧事,甭管這小姑娘什么來頭,今天她都要吃不了兜著走。

    劉家辦喪事,別的不多,人絕對夠多,所有劉家的親戚都來了,更別說劉家本來的小廝、護院就有上百人,這絕對是一呼百應。

    混亂的打斗里,湛非魚回頭看了一眼劉和鋒的靈堂,雖說死者為大,但這不是她主動鬧事,劉和鋒要怪也該找他們劉家人。

    在何暖一腳把護院踹飛出去后,老太太和中年婦人就絕了把何暖收房的心思了,寶兒身體孱弱,到時候別被這賤婢給打傷了。

    院子門外,張昌松和丘定思無語的看著眼前的混亂,湛非魚她真是讀書人嗎?這走到哪打到哪的架勢,絕對把那些紈绔子弟甩的遠遠的。

    “她這?”張爺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么,知道湛非魚的來頭后,張爺都不敢和湛非魚碰面,唯恐被她報復了。

    這可是顧學士的弟子,敢和三品大員正面剛的小姑娘,張爺就算有九條命他也不敢招惹湛非魚。

    “民不和官斗,看昨日楚大人的態度就知道結果。”丘定思并不認為湛非魚會吃虧,即便這是在劉家。

    “那是下人嗎?這身手放到哪個家族不被當成座上賓供著。”張昌松語氣里冒著酸味兒。

    何生和何暖都是以一敵百的高手,肯定是顧學士派來的,估計是學士府的死士,卻給湛非魚當下人,想想就讓人嫉妒。

    “都給我住手!”劉和玉沒想到自己和湛非魚會在這種情況下碰面。

    看著亂糟糟的院子,再看著橫七豎八倒在地上的家丁護院,劉和玉面色愈加難看,這可是劉家的靈堂,鬧成這樣,劉家的里子面子都丟盡了。

    老太太強勢慣了,剛剛也是氣的失去理智,這會看到面色凝重的劉和玉,心里咯噔了一下,她敢和劉家其他小輩擺架子,卻絕對不敢得罪劉和玉。

    “和玉啊,你來的正好,你再不來,七奶奶我都要被人給欺負死了。”抹著眼淚,老太太哽咽的哭了起來,佝僂的身體顫巍巍的走過來,著實讓聞風趕來的劉家人動了惻隱之心。

    甭管老太太平日里多惹人厭,可畢竟是劉家的人,還是長輩,在劉家的地盤上被外人給欺負了,這不是打劉家的臉。

    一時間,聽著老太太的哭訴,再有中年婦人添油加醋的補充,在場劉家人都氣憤填膺的繃著臉,若不是劉和玉積威甚重,這群劉家小輩估計都要沖上來再打一架。

    即便有意和湛非魚交好,劉和玉首要維護的還是劉家人的利益,看向湛非魚質問道:“湛姑娘,不知發生了何事,讓湛姑娘在和鋒的靈堂上大打出手?”

    “大小姐,這分明是來搗亂的!”一個劉家小輩怒聲喊了起來。

    “對,我剛剛問了劉遠,哪有派個小姑娘來吊唁的,當我劉家是什么地方?我呸,難道家里長輩都死絕了不成?”

    “阿生,掌嘴!”湛非魚話音落下,何生身影一動。

    眾人只看到眼前一花,啪一聲清脆的巴掌聲響起,口無遮攔的劉家小輩臉上挨了一巴掌。

    嗬,當著劉和玉的面還敢這么狂?

    在場的人都被湛非魚的強勢嚇了一跳,這是有恃無恐,還是根本不把劉家放眼里啊。

    湛非魚聲音平靜,但這平靜配上何生那一巴掌卻讓人汗毛直豎,“小懲大誡,再敢提及我家長輩,別怪我不客氣。”

    劉和玉壓著火氣,警告的看了一眼還想鬧事的劉家小輩,湛非魚在金林村的長輩不算什么,都是些泥腿子,不過做了點小生意,賺了點銀子而已。

    可湛非魚還有一個長輩,那便是京城顧學士。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顧學士沒有成親,湛非魚這個弟子可以說是顧學士最親的小輩,敢侮辱當朝大學士,別說是一巴掌,就算斷了一條胳膊一條腿,劉家也只能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