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深,風雪止了些。
沈家書房內,燕云澈和沈府父兄,談古論今。
時間流逝之快,不覺就到了天明。
沈國山望著窗外的朝陽光,心底的惆悵更甚。
他低下頭,面容凝重,思忖了很久,才問:
“武帝王朝的消息,是王爺送給小寧的?”
沈家敢直接一改常態面朝皇權,這個消息可謂是至關重要。
很顯然,大宗師的消息渠道遠高于當今圣上。
只怕皇宮里的那位還并不知曉。
“正是。”燕云澈作揖頷首。
沈國山長嘆了口氣。
沈驚風眉峰緊蹙。
沈修白和沈鈺見父親神色不好,便不多問。
唯有沈如是自成一時間,眸色卻深邃了許多,屋內的氛圍沉了又沉,與外頭張燈結彩的年味截然不同。
……
不一會兒。
叩門聲響起。
“是我,沈寧。”
離得最近的沈修白,忙把門打開。
沈寧和采蓮端著才做好的清湯面進了書房。
“母親和二嫂的已經送過去了,爹,阿兄,嘗嘗看。”
沈寧眉開眼笑,將清湯面放在桌上。
“在書房用膳?”沈修白微怔。
這只怕不合禮數。
“無妨。”沈國山說罷,大快朵頤了起來,吃得津津有味,滿屋都是面香味。
燕云澈察覺到沒有自己的那一份,便站起身來,很識相地道:“時候不早了,小王也當回去。”
“慢著。”沈寧一說,他倒是立即一動不動巍然如山,那般模樣叫父兄幾個忍俊不禁。
“還能少了你的不成?”
沈寧粲然一笑,眉眼若星,重新端了一碗清湯面回來。
“阿寧慣會偏心。”沈鈺笑瞇瞇地說:“他那碗看起來更好吃些。”
沈寧無奈。
沈如是眼睛微紅,半垂著睫翼默不作聲地吃起了面。
“老四?”沈鈺偏頭。
沈寧幾個也看了過去。
沈如是笑著抬眸,“很好吃。”
沈寧在府邸,十指不沾陽春水,廚房后院之事從來不管,時間都放在學文修武之上。
清湯面看似簡單,但要做得火候到位,這般好吃,只怕過去費了不少功夫,才有這精湛的廚藝。
沈寧咽喉泛著酸痛嘴角卻竭力地咧著。
父兄狼吞虎咽。
燕云澈細嚼慢咽。
“不好吃?”
沈寧問
“好吃。”
正因好吃,才要慢慢吃,甚至舍不得吃,巴不得拿個寶箱將這清湯面裝起來,放到地老天荒的程度。
“沈國山!大過年的,背著我吃好的。”
沈國海罵罵咧咧地進了書房。
他知曉是沈寧的清湯面。
早早就聞到了。
那香味,讓人牽腸掛肚渾身癢癢。
他暗中觀察許久,決定來書房要面。
“王爺?”
沈國海望見那張臉,根本不敢細細端詳,忙不迭低眉垂眸稽首行禮。
燕云澈淡淡應了聲。
沈寧見他吃得慢,便道:“還有,多吃些——”
燕云澈聞言,這才快了起來。
驀地,又問:“還有多少?”
沈寧笑著說:“要多少,有多少。”
燕云澈望著她的眼睛,連帶著靈魂好似都被灼燙了,心也怦然,跳動如雷,那意味深長、一語雙關的話,牽扯著他對余生的期許,更是這些年如一日的等待,是望月樓三載的日思夜想,綿延到了今朝才有個預料之外,意想之內的答案。
“有勞了——”
燕云澈低頭吃面,仿佛是什么山珍海味。
去年今朝,他在望月樓上看顧府煙火嬉雪,是遙不可及的奢盼。
沈國海低著頭思考良久,越想越不對勁。
太不對勁了。
沈寧和北淵王之間,怕是有貓膩!
沈國海擰巴半晌,忘了清湯面,等到沈寧跨過門檻去廚房的時候,便趁機跟上,擰著花白的眉,五官都快皺到了一起,苦口婆心地勸阻道:
“小寧啊——”
“你說你,都有了大宗師作為未婚夫,怎么還跟北淵王拉拉扯扯。”
“這成何體統?這像話嗎?”
“你爹也真是的,就任由著你做這么荒唐的事。”
“小寧啊,不是三叔話多,但三叔好歹也是一把年紀的人了,總比你懂的多些。”
“小寧啊——”
沈寧走到哪,他跟走哪,嘴巴一張一合就沒停下過。
“吃面嗎三叔?”沈寧盛了一碗。
“啊?”沈國海摸了摸肚子,點點頭:“吃。”
沈寧把清湯面放在沈國海的手里,又盛了幾碗讓采蓮送去書房。
“這面,味道還真不錯,比城南北街的那家面館好吃多了,難吃就算了,還收那么多錢,改日定要好好說道說道……誒,小寧啊,別走啊,三叔跟你說正經事呢,人貴為自重,這世上有權有勢的俊俏美男再多,也不能全部收入囊中,魚和熊掌不可兼得,你看你三叔我潔身自好,只有你三叔一個妻子,你說你……”
沈寧在長廊上走著,后邊的三叔吃著清湯面健步如飛,舌燦蓮花。
她哭笑不得地回頭看。
卻見毛茸茸的大白不知何時進了沈府,跟了過來。
沈國海一手端著清湯面,一手指著大白,又驚又急地說:
“你看,北淵王府的狗都急了。”
“…………”沈寧一個頭有兩個大了,關乎北淵王和大宗師為何會是一個人,打算讓父親去解釋在三叔這三言兩語說不清的難題,便點頭應下:“三叔教誨,沈寧銘記于心。”
沈國海的虛榮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滿足。
這敢殺太子能斬趙家軍的將軍,還不是得在自己面前乖巧懂事?
他笑得如風中燦爛的菊花兒。
乍然看去。
倒像是個和藹敦厚的長輩了。
沈三叔說:“今兒新年,街上熱鬧得很,和大宗師多去逛逛吧,未婚夫婦便要多培養培養感情。”
末了,還警惕地看了眼吐舌頭的大白,湊近了沈寧幾分,做賊似得,鬼鬼祟祟說:“別讓大宗師撞見了王爺,這種事,可得多注意點,下不為例,知道了嗎,這回三叔就幫你兜著了,不然鬧出事情來,對于三叔我也是很棘手的。”
“知道了。”沈寧難得老實巴交。
她近乎都能想象得到,如若道出實情,三叔又要緊追不舍地刨根問底。
沈三叔走后,大白便著急忙慌地撲入了沈寧的懷里。
沈寧抱著大白,揉了揉一團毛發,柔軟的觸感讓人愛不釋手,葡萄般圓溜溜的眼睛宛若月光下的黑曜石,對視一眼便能治愈人心。
她扭頭看向了冬日里和煦的暖陽,勾著唇笑了笑。
好似自言自語,又仿佛在跟大白說話。
便見她低聲喃喃:“大白,一切都會好的,對嗎?”
大白極通人性,靈氣十足,搖頭晃腦了半晌,似是肯定般重重地點了點頭。
沈如玉來時,便看到細碎的陽光灑在一人一狗的身上,像是畫師先生筆下的杰作。
她暗暗感嘆:看一個人喜歡的時候,連狗都順眼了。
想到昨夜堂兄們等待沈寧的畫面,心底里惆悵又落寞,尋思著自己的喜歡和順眼,或許在沈寧那里無關輕重吧。
……
大年初一,沈家三房互相拜年。
小輩們聚著,便要乘坐馬車去別人府上問好了。
出府之前,小輩們聚在正堂談天說地,其樂融融。
沈鈺、虞欣夫婦和沈如是這些外出歸來的人,把禮物分好。
從小到大,回回沈寧都是最多的。
“二哥。”沈寧拿著個撥浪鼓,兩眼迷惘地看著沈鈺,“我都長大成人了,還送這個呢?”
她小時候吵鬧聒噪,二哥就會拿撥浪鼓哄她,讓她安靜。
這方法頗具其效,都以為撥浪鼓能讓沈寧心平氣和。
殊不知,年幼的沈寧聽得頭疼,疼得不想說話。
倒是一場烏龍。
“在你二哥眼里,你永遠都是個小孩。”虞欣捂著腹部說,似是想到了什么,又拿出了一個發簪,簪上的花鈿是西域獨有的工法,“這西域花鈿簪,我和你二哥前些年在雪女城附近買的,如今帶來,恰好能送給永安公主。”
沈鈺點頭道:“昨夜我和二嫂商榷過了,如若永安公主不介意的話,就讓姣姣和小號,認她為干娘,此事我們也問過了姣姣小皓,他們很喜歡永安公主。”
宮武宴上,若不是永安公主出面,那箭矢只怕要穿過虞欣的腹部。
沈家都是知恩圖報的人,永安的這份情,沈鈺夫婦都記在心里。
沈寧眼眶濕潤。
永安日后不能有自己的孩子。
若有姣姣、小皓陪伴,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二哥二嫂考慮的還不只是眼前事。
年后的沈家,必要承受皇權怒火。
承受不住,就是大廈傾倒,昔日輝煌也不過是廢墟黃土難以入人眼。
若能扛下去,便能再攀高峰,創新輝。
故而——
若他們和沈家共進退,死在百年大家的廢墟里,兩個孩子還能跟著永安互相幫襯溫暖依靠地活下去。
沈如玉抿著唇收回了眼神,藏起自己羨慕的小心思。
“如玉。”
沈如是遞了個綢面錦盒過來。
她將錦盒接過,打開一看,是個精心雕刻的木娃娃。
沈如是從小就擅長木業,堪稱鬼斧神刀,此番前來,給沈寧、沈驚風都送了。
“如是堂哥,這個……?”沈如玉有些不知所措地茫然。
“給你的。”
她也有?
沈如玉眨了眨眼睛,欣喜涌入眼眶,泛起了淡淡的紅。
而后,沈鈺幾個把給她準備的都拿了出來。
沈從武都拿了個好些個黃花梨木大箱子,出手很闊綽,沈寧、沈驚風這些人都有,那等浮夸模樣,似是要把沈驚風給比下去,頗有昭告天下自己才是沈家長孫的意味。
沈驚風好笑地看著沈從武。
虞欣笑道:“從武堂兄破費了。”
沈從武:“應當的,應當的,誰讓我歲數最大,禮數也應當到位,作為長孫,總歸是要多做些麻煩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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