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休了將軍后,她馳騁天下 > 第340章 只聞兩老兒爭寵
  “皇兄,別怕。”

  燕月璃低聲說,聲音柔如穿堂而過的風。

  她身子清瘦,一貫虛弱,便輕掩著唇咳嗽了好幾聲。

  三皇子看在眼里心疼得很,他打小就喜愛這個皇妹,是不可遏制的心動,想要將其占為己有的種子在無數流逝的晝夜里生根發芽野蠻生長,他知禮義廉恥,明白那是不對的,但他還是這么做了,因他控制不住自己。

  燕月璃是他精心呵護的嬌花,飼養的寵物,應當留在他身邊才是。

  陪他一起生。

  和他一道死。

  “月璃,你可還好?”

  三皇子一雙焦灼的眸子里寫滿了對燕月璃的關心,恨不得來到燕月璃的身邊,無微不至地照顧,仿佛從前把病根帶給燕月璃,使之加重不能正常生活的作惡之人不是他。

  燕月璃定定地望著三皇子。

  大牢墻壁之上花盆大小的洞口,照射出了慘淡的光。

  “三皇兄,我曾以為,你和他們不一樣。”

  “你和這天下的人都不一樣。”

  皇宮之中,只有三皇兄會關心她,知她柔軟。

  她喜愛讀書,哪怕困在皇宮,心里卻有廣袤的天地。

  很久以前,三皇兄說過,有朝一日,會帶她去看曠野,去平原上騎馬。

  但不曾想三皇兄是那等衣冠禽獸,竟比以往欺凌羞辱她的人還要變本加厲,年輕的皮囊胸膛之下是沉珂爛木般腐朽的心,枝椏鋒利,裂過燕月璃的每一寸肌膚。

  “只有皇兄愛你,不是嗎?”

  三皇子沉吟了下,才笑著說。

  他的眼梢很紅,透出了猙獰之色。

  看著燕月璃的眼神,像是野獸張開的嘴,想把萬物蠶食。

  “月璃乖,別和皇兄鬧呢。”

  “皇兄最疼你了。”

  燕月璃緩緩地閉上了眼睛,耳邊是讓她骨髓都難耐的聲。

  “你忘啦,你是皇兄養大的,你每次病入膏肓,都是皇兄把你救回來的。”

  是的。

  把她弄死,在踏進鬼門關再救回來,吊著一口氣活著就行,循環往復,只會把她變作提線木偶般的傀儡,沒有自己的靈魂和鮮活之氣,尚且不如燕長玉身邊豢養的一只鳥,一條狗。

  “你太不懂事了。”

  三皇子說:“沈家大廈將傾,你竟押寶到沈寧的身上。”

  “月璃,你從來不懂我的用心良苦。”

  “我與太子合謀,太子他來日必死無疑。”

  “等到我成為了儲君,成為國主,你就是我的皇后。”

  “我這么做,都是為了你,你卻在背后捅我的刀子,你這么做,讓皇兄好傷心啊。你也知曉,我是你皇兄,我不能做你的駙馬,你也不能做我的皇子妃,只有我走到最高,直到無人能左右我,我們才能做那神仙眷侶啊。”

  三皇子滿眼的淚和情深,說話時聲線都在發顫。

  而燕月璃是在這一刻方才知曉。

  原來,一個人的情深,是可以假裝出來的。

  若非她經歷了太多的痛苦和無助的夜晚,她真要信了燕長玉的話。

  燕月璃搖搖頭,往后退去。

  她笑了笑。

  弱不禁風的她,身如柳絮和無根的浮萍。

  她戲謔地看著燕長玉。

  “皇兄,你錯了。”

  “北幽城之事,是大燕之痛。民之所向,是大燕的根本。你們,都錯了。亂世之世要麒麟護我燕家無絕衰,盛世要沈家大廈傾塌九族做那地下貴,這不是真正的帝王之道,不是所謂的王權。”

  “咳,咳咳咳咳……”

  “公主。”

  婢女擔心不已,抬步就要過來。

  燕月璃抬了抬手,示意婢女退下。

  她拿出了幾枚苦藥,喂到了口中未嚼就吞,方才好受了許多。

  “王權立于世間,并非是高枕無憂,笑看苦厄,人間百態,世人多災多難,水患、干旱、瘟疫、饑荒,強權之下皆如螻蟻,民生多艱,苦不堪言,我上京金鼓饌玉,香車寶馬,高門大戶一次用膳,就能頂尋常世家活多少天?”

  “權貴之子,皇家子嗣,官宦后輩,承父輩富貴,得先祖余蔭,享受之時,更要背負責任,豈能數典忘祖,做出與先祖夙愿截然不同的事情來?燕家先祖要天下大同,要大燕無災,要皇權犯法與庶民同罪,而你們全忘了祖訓,魚肉百姓,喪盡天良,故而下那地獄不是咎由自取,反倒是便宜你們了。”

  三皇子的手攥著夜里冰冷的牢門,瞳眸緊縮,倒映出侃侃而談的燕月璃。

  燕月璃居于深宮,卻是心有丘壑,才華理想和鴻鵠之志,都不輸給男子。

  起初,燕長玉無意踏入皇妹所在的宮殿,無意聽到了燕月璃與婢女之間的一番談話,從此,他喜愛上了這個外柔內韌的妹妹。

  此刻的她,猶若血色的夜里,盛開的水仙花。

  倒影在江面。

  賦予花香的微瀾也能撥動人心。

  因而,他把她困住了。

  想自己成為她一人的丘壑。

  “天下興亡,百姓皆苦。”

  “王權,不是被濫用的。”

  燕月璃搖搖頭,目光如流水,注視著燕長玉:“皇兄,別怕,去了地下,死在北幽無辜百姓和麒麟戰士、武堂學生們,都在等你呢。”

  “燕月璃。”

  “你就這般盼我死?”

  他很失望,心痛到難以呼吸。

  “不是我想盼你死,是你不得不死啊,皇兄。”

  “別想了,我不可能會死,我會好好活著。”

  燕長玉篤定道:“皇妹,退一萬步說,就算我死了,沒有我,你的身體能好嗎?你有雄心抱負,你志在天下,但沒有我,你永遠都只是個一事無成的廢物。你的父皇,兄弟姐妹,有誰是在乎你的嗎?只有我!”

  他的手伸了出去,就要去握住燕月璃。

  燕月璃往后退。

  一直觀察此處的婢女匆匆而至,擁著燕月璃,深深忌憚地看著狀若癲狂的燕長玉。

  燕月璃的眸色薄涼如水。

  “皇兄,你想錯了,父皇憎恨沈家,也怨怪你們,但于他而言,兒子、女兒,無用就是廢人。不管你的手上,有什么籌碼,父皇都不會放過你。皇家出了此等丑事,圣上威名危矣,他首要就是壓榨掉你最后的價值,為他的圣明鋪路。”

  “不可能!”燕長玉惱羞成怒。

  “至于我,你就別擔心了,沈寧為我找了御醫,還有三春山的魏老先生為我配藥,我,燕月璃,非但死不了,還要長命百歲,日后還要踩著你無人祭拜的墳冢,嘲你在地府都不得安生,堂堂皇子活得被野鬼欺了去。”

  她笑著往后退。

  竭力地笑,眼睛卻愈發紅。

  柔弱的外衣下,有一股洶涌如潮流般的力量,住著一頭隨時覺醒的雄獅般。

  “皇兄,在地下,好好抬起頭看,看我是如何活著的。”

  在燕長玉近乎絕望的目光之中,燕月璃被婢女扶著,一步步地離開了燕長玉的視野。

  燕長玉順著牢門,一點點地癱倒在地,兩手捂著陣陣生疼的左側胸膛,他費力地抬著眼皮看,晦暗不明的光里,燕月璃縹緲若云海里的仙漸行漸遠,離開他的步伐是那么堅定而不悔,也從未回頭看過。

  “月璃。”

  “皇兄,命硬著呢,不會死的。”

  “因為,我們還要相伴到老呢。”

  燕長玉仰頭看著洞外似有若無的微光,面龐之上浮現了一抹扭曲的笑。

  ……

  暗部樓閣。

  沈寧被攙扶著下樓,尚未看見人影,就聽見沈三叔的破鑼嗓子,還以為是威風凜凜的將軍在教訓剛入營沒分寸的小兵。

  “沈天佑,我家寧出了什么事,我跟你急,我不開玩笑。”

  “是,是,國海老兄所言極是。”

  “你們奔雷宗,就知道惹事,煩都煩死了,大過年的還不讓人安生,也就是我家寧心地善良有大義,要是旁人,管你們死活。”、

  “老兄說的是。”

  沈天佑自知理虧,枯骨掌下斷了一條肋骨還要夾著尾巴做人。

  沈國海心里別提有多痛快。

  真乃一個“過癮”了得。

  颯爽扭頭便看到下來的沈寧,忙不迭上前,“寧啊,你也真是的,這么就下來了呢,你這身體,當好好養著才是。”

  “三叔,我沒事。”

  “還沒事,那可是枯骨掌,你昨兒才在宮武宴上拔得魁首,受了重傷,怎么能平白無故扛這枯骨掌呢?”沈三叔越說越氣。

  沈象被說得低垂的頭顱都快要扎根到地里去。

  “是我不好。”他說。

  “都是姓沈,能幫則幫了。”

  沈寧寬慰之際,見沈國海還要說些什么,便只得道:“三叔,夜里叫喚,驚動鬼神。”

  沈三叔是究極迷信之人,當即閉上了嘴,不再嘈雜。

  旁側,臉上青紅交加的沈流年,頗為局促靦腆,踏步走了出來,看著沈寧張了張嘴漲紅了一張臉竟不知說些什么為好。

  “時候不早了,回去休息吧,諸位若不介意,今晚可以住在沈家。”沈寧扭頭看向了任憑說罵的沈天佑,“天佑長老中了枯骨掌,需要排出毒素,治療傷口,住在沈家也方便些,剛好魏老先生下山了,就讓魏老先生替你也看看。”

  “沈家高門大戶,麒麟世家,哪會介意,只要不嫌我等叨擾了。如此,老朽這般謝過沈將軍了。”

  沈天佑忍著胸口肋骨的疼痛就要作揖行禮,卻被沈寧給攔下。

  “天佑長老,你是長輩,還有傷在身,且是新年伊始,無需多禮,喚我一聲小寧就好。養好身子,屆時安然無恙回去,沈家和暗部都會派人護送諸位回奔雷宗的。”

  “一切,都聽小寧安排。”

  沈寧朝著沈天佑一笑。

  沈天佑滿目炙熱的贊賞。

  還別說。

  這小寧啊,比沈國海三個臭皮匠,順眼多了,越看越是喜歡。

  喜歡的程度直讓沈天佑浮想聯翩,差點兒就懷疑沈寧是沈國山從自己那里偷走的孩子了,畢竟只有如自己這般英勇正直大公無私的良好血脈,才能擁有這樣的晚輩。

  回去的馬車上,沈寧對著沈天佑噓寒問暖,順道提了提奔雷宗相關的事,把一旁的沈國海看得咬牙切齒,兩眼瞪起來如山林里的虎。

  沈國海抬起下頜,打了個噴嚏。

  他揉了揉鼻子,悄悄然地看向沈寧,沈寧卻是對此漠不關心,還在和沈天佑討論奔雷宗。

  “奔雷宗年輕一輩優秀的很多,小寧,等日后得空,帶你去看看,我存了好些的福根酒,到時候,給你嘗嘗,上回宗主來討,老朽都沒給呢。”

  “那便謝過天佑長老了。”

  “叫什么天佑長老,叫叔。”

  “好的,天佑叔叔。”

  “…………”

  沈國海氣炸了!

  一個腦袋快炸成兩個了。

  他瞪著眼睛看向一老一少的兩人,可沒人關注他。

  沈國山眼角余光掃到這一幕,忍俊不禁,很快就繼續板著一張臉。

  沈國祥扭頭看向別處,悄悄無聲地笑了。

  這個家,有沈寧,真好。

  奔雷宗和沈家的關系,似乎要擰成一股繩。

  這是從前未曾有過的事。

  沈國海又很做作地打了個噴嚏。

  沈寧沒理。

  沈天佑也沒理。

  沈國海氣得很。

  奔雷宗,奔雷宗,就知道奔雷宗,奔雷宗有什么好的?

  他悶哼幾聲,繼續打了幾個噴嚏。

  沈寧轉頭,“三叔,你怎么了?”

  “不知道,不太舒服。”沈國海挺直了脊背伸長脖子,驕傲的像是只大公雞。

  “小寧,你來叔這邊,幫叔看看,是哪里有問題。”

  “估計是腦子。”沈天佑低低地說了聲,不滿地看著沈國海。

  他和小寧聊的正起勁呢,這廝跑來煞風景,真是個沒眼力見的。

  沈國海瞪了眼沈天佑。

  沈天佑不服地瞪回去。

  “三叔,是著了寒氣嗎?還是頭風犯了?”沈寧弓著身挪了挪位置。

  “估計兩者都有吧。”沈國海得意洋洋地瞥了眼沈天佑。

  “哎唷。”

  沈天佑捂著胸膛肋骨的地方,痛叫了一聲。

  “天佑叔?你怎么了?”沈寧問。

  “這枯骨掌太厲害了,骨頭疼。”沈天佑疼得像真的。

  沈寧就要去觀察沈天佑。

  三叔又打了幾個噴嚏。

  沈寧又看回來。

  “哎唷。”

  “啊嚏。”

  “哎唷。”

  “啊嚏。”

  “……”

  偌大的馬車緩緩行駛在黑夜里前往恢弘古老的沈府。

  里頭兩位老人鬧騰不止像是在唱戲。

  沈寧直接就風中凌亂了。

  沈國海、沈國祥臉色瞬間黑沉。

  只覺得這輩子都沒如此的無語過。

  為老不尊啊為老不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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