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休了將軍后,她馳騁天下 > 第363章 不如讓這江山換新主
  他握著她的手,在這望月樓上笑。

  捫心自問,于他而言,阿寧所說算不得什么考驗。

  能常日陪伴,便是半生難求的奢侈。

  更何況,雖服用了一枚解毒丹,但這霜毒隨時發作,他興許隨時都會死在路上做個短命鬼。

  “燕云澈。”

  “嗯?”

  “你愈發膽小了。”

  男人驀地愣住,撲面而來的涼風依舊讓他恍惚。

  誠然,先前時日里,沈寧休夫后,他上躥下跳的像是個猴。

  既如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兒,又像是賣弄風騷的花孔雀開屏,繞路都要去沈寧所在的地方,借口理由千奇百怪,大白都成了工具犬。

  反倒是這越往后,越靠近,他越是小心翼翼。

  “人性使然。”燕云澈如實坦蕩道:“得到了,總怕失去。”

  “不要陪我去北疆。”

  沈寧輕吸了一口氣,明亮的眼眸緊盯著幽夜里的男人,“查,查清當年皇上謀害你和蘭貴妃一家之事,這些事的真相你或許知曉,但證據還不夠,去查出來證據。”

  “阿寧此意是……”

  “不如讓這江山換新主。”

  沈寧笑了。

  她的眼圈蔓延開了幾許紅。

  宛若一個隱忍沉痛的瘋子,和素日里的淡漠平靜倒像是倆人。

  又或者說,這才是最真實的她。

  她和燕云澈,原就是一路人,自是要殊途同歸的。

  燕云澈詫然卻又不算太意外。

  自古良將多忠臣,若不到最后一刻,不算謀逆做千古罪人。

  忠乃是刻在世世代代為將之人骨血深處的東西。

  沈國山固然心寒,但總是會念及先皇之情,又把守著君臣之道,情愿退位讓賢也不會有片刻的謀逆。

  沈寧不同。

  她只要明君。

  沈寧苦笑了聲,看向鎮北府邸的后院,曾經自己生活了三年之久的地方。

  “北幽城之事,事關太子,圣上想要瞞下。”

  “沈家功高震主,但這些年的安定,有大半是沈家的功勞。”

  “北疆之事,圣上依舊沉浸在爾虞我詐勾心斗角,看不到半點民生艱苦,戰火連天硝煙彌漫對于布衣黔首來說是何等的絕望,天下興亡百姓皆苦,盛興況且如此,何談亂世?”

  朝堂之上,事關北疆,元和皇帝的態度才是壓死沈寧心頭信仰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不想知道后世之人如何談論她。

  早已泥銷骨,何懼流言遍地?

  她只想活著的時候,做一些有血有肉之人該做的事。

  “好。”

  燕云澈并未多說什么,只應了一聲。

  手冷了。

  他松開,又在手爐上暖了下,才繼續握著沈寧的手。

  沈寧低頭看去,眉眼含著笑,最是那一低頭的溫婉,如江南煙雨里的女子。

  她想——

  如若順應天命,成為皇帝的不是當今圣上,而是北淵王,這大燕的局勢,是否會有所不同?

  “阿寧想做什么,便去做。”

  燕云澈緊握著她的手,掌心的溫熱灼在她的肌膚,似有一江漣漪直抵心澗。

  男人聲音低沉,有些喑,繼而說:“我與阿寧一道。”

  “若能同道,夫復何求。”

  沈寧勾唇一笑,面頰如春,明媚生輝,未施粉黛卻也有著似若桃李的艷麗。

  她原就是明艷之人,只是數年磨難沉淀,讓她穩妥許多,卻從未磨平過她的鋒芒。

  月滿西山。

  夜色涼。

  差不多到了該回去的時候,彼此心里都有幾分惆悵。

  燕云澈的手涼了。

  他繼而拿出手爐,發現手爐也冷了許多。

  “我去讓十七換一個。”

  “不了。”

  沈寧拿過冷了的手爐,放置在一旁的角柜之上。

  她重新握住燕云澈的雙手。

  冰涼如水。

  “我喜歡冷一點的。”她說:“能讓我時刻清醒也好。”

  燕云澈抿唇不語,便這般望著她。

  夏日便也罷了。

  可這是凜冬。

  舊歲夏時,炎熱得很。

  他時常看到沈寧在鎮北將軍府忙里忙外的,便想著自己雙手冰冷,能為她降溫也好,只是失了禮數,不合規矩,就只能遠遠地看著,如這幾年春秋寒暑,斗轉星移彈指便過。

  他沒想到的是,他能握住心上人的手,卻是在不合時宜的冬天。

  燕云澈頭一回期盼夏日。

  夏日,他的作用很大。

  沈寧頓了頓,唇角噙著笑,接著道:“準確來說,只要是王爺,冷熱都好。”

  燕云澈心頭一暖,如即將開屏的孔雀,很快便遏制了這份頗具激動的歡愉,輕咳了聲,繃著一張俊臉,倔強地說:“等到盛夏,本王能冷一屋子,到時阿寧便可乘涼。”

  沈寧怔愣,頓感好笑。

  而在男人眸光灼熱且滿懷期許地注視之下,只得生生地收回了笑和嘴角想要抽搐的沖動,導致面頰還有幾分僵。

  “阿寧是在取笑本王?”他問。

  一把年紀了,這般幼稚。

  沈寧頭疼,當即搖頭否定,“不是取笑。”

  燕云澈悶悶地垂著頭,像是在俯瞰上京城湮在夜晚浮著月光的輪廓,又好似在面壁思過,小情緒都寫在了臉上。

  “阿寧。”

  “嗯。”

  “平安歸來,活著歸來。”

  “好。”

  “不要言而無信。”

  “好。”

  “……”

  沈寧走下望月樓,燕云澈立在原地看她,幾次欲言又止,終是緘默。

  眼見著沈寧的身影就要消失在視野之中,他喚:“阿寧。”

  沈寧頓住,回首看向了他。

  “睡個好覺。”燕云澈說。

  沈寧眉梢一挑,對他一笑,看見了他眼底的寥落。

  “燕云澈。”

  “嗯。”

  “過來。”

  燕云澈當即踏步走來,側耳傾聽佳人語。

  沈寧卻是環繞住他的脖頸,在他面頰蜻蜓點水的一吻。

  耳畔,擦過女子說話時翕動的唇瓣,呵撒的熱氣,居然讓身中霜毒的他渾身滾燙。

  “王爺很好,何須小心翼翼,昨日之日如流水,既已錯過便錯過,世道皆如此,哪能事事隧人心愿,既是執子之手,若一心一意自要是與子偕老,王爺是我如今的心上人,堂堂大宗師,上京北淵王,無需患得患失,是王爺不信任我,還是不信任我的感情?”

  她自詡坦蕩,從未刻意對燕云澈若即若離過,燕云澈卻時常在患得患失。

  既是確定心意,便是由淺到深。

  并肩作戰過多少回,這情誼自是刀槍不入斬不斷的。

  沈寧的一番話倒是點醒了燕云澈,并讓男人脫口而出急忙回答道:“我自是信阿寧的。”

  奈何他這一生都在失去。

  他太怕失去了。

  他比任何人都知曉沈寧的情真意切,愛憎分明。

  “那便行了。”

  沈寧一笑,正要松開燕云澈踩著月色歸家,手腕卻被男人握住,順勢將她抵在壁上,近在咫尺只有彼此的熱。

  男人將她蜷在自己的身前,俯首吻住了柔軟嫣紅的唇,食髓知味般,卻不夠饜足,唇齒間都是彼此,幾許清香分不清來自誰的身上,那等滾燙卻像是著了火,霜毒和這窗扉外的漫天大雪都滅不了冬夜的一把火。

  沈寧在逼仄的空間,猶豫少頃,情不自禁攥緊了男人的衣料。

  許久,滾燙和灼熱消失,男人修長的手挽起她鬢間的碎發,看起來絲毫都不紊亂,顯得服帖了些,方才與她一道下樓。

  沈寧干咳了幾聲,瞧著他這忽如其來的正人君子之派,眉梢淡淡一挑。

  樓下,十七給采蓮送了暖身的湯,站得筆直,余光卻流連忘返在采蓮的身上,硬是把自己憋得耳根子都紅了。

  年少青澀的男子,眉梢的少年意氣被情竇初開的悸動欣喜所代替。

  他小心挪了一步,便靠近采蓮一步,采蓮安心喝湯并未察覺,他自是高興,又挪了一步,兩步,直到完全站在采蓮身旁,無法再挪動了。

  畢竟——

  這要是再挪下去,得把采蓮撞掉。

  “十七。”

  采蓮喝了幾口湯,才正色面對十七。

  十七豎耳傾聽,渾身緊繃到有些僵,像是隨時等待采蓮的發號施令,若沈寧在此只怕會失笑,道一聲有其主便有其仆了。

  “十七在!”

  “十七,我想了一整晚,有些話,我得跟你說清楚。”

  “你說——我聽!”

  “你真的不能喜歡我家小姐,趁早斷了心思吧,我家小姐從來不是三心二意朝秦暮楚之人,她有未婚夫了,是大宗師,我很喜歡,沈家上下都很喜歡,他對小姐很好,也不會跟著尋常男人一樣以顧景南之事羞辱我家小姐。十七,不要肖想了。”

  “………”

  十七面如死灰。

  采蓮輕嘆,拍了拍十七的肩膀,“十七,我懂你的感受。”

  她也曾愛慕過沈修白好多年。

  “但做人嘛,拿得起放得下。”

  采蓮看了眼湯,囁喏地問:“這暖湯,我還能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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