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休了將軍后,她馳騁天下 > 第415章 三哥沈書白的擁抱
  那一刻,沈寧渾身發僵,眼前的男子身影,漸漸地被淚水形成了白茫茫的迷霧,只隱隱約約看到那溫柔的眼神和如翡玉般的一張臉,恍惚間,甚至還以為自己是因為執拗生出了幻覺,才會在迎來勝利的黎明,借那瀲滟的曙光日輝,做了一場不切實際的夢,夢里,夭折的阿姐歸來了,客死他鄉找不到尸首的三哥還活生生地站在眼前。

  她總歸不是神仙,還是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

  自打休夫后,她總是繃著,冷峻著。

  常人道她冷漠。

  有時家族的人也這么覺得。

  或覺得她頂天立地百折不撓如神仙。

  她總歸是沒有小女兒心性的。

  但在這一刻,她淚流滿面,什么都不說,就那樣站著。

  淚水沿著眼眶掉下去,眼前視線又清晰。

  如窗起霧,被軟熱的指腹撥去了一片干凈。

  但很快就被淚水取而代之。

  迷霧、清晰周而復始。

  沈書白輕嘆了一聲,滿目心疼。

  他邁開腿,一步一步走向了昔日最看重的妹妹,張開了手,將妹妹擁入懷中,聲隨清雪充入沈寧的耳朵,讓其清醒,“小七,阿兄沒死。”

  沈寧這才真真切切知曉,眼前的三哥,并非幻覺,是實打實肉和肉的人。

  而此刻的她,她的恍惚,與六姐沈鳳儀是一樣的。

  她往后退去,躲開了阿兄的擁抱,搖著頭說:“臟,我身上臟。”

  甲胄破爛多少處,血肉就綻開了多少次。

  彌漫的,凝結的,都是血的顏色,還分不清是自己的是阿姐的又或者是哪個敵軍的。

  “臟什么臟。”

  沈書白直接擁住了她,“我們小七,不臟,阿兄這不是回來了,都是當大將軍的人了,怎么還耍小孩脾性,直接就哭出來了?不哭,阿兄在呢,天塌下來了,也有個高個的頂著,而且你看我們小七多厲害啊。”

  戰場上的刀劍無言,見骨之傷,鉆心的痛都沒讓她嚎啕。

  這會兒,在阿兄的懷里,在失而復得死而復生的三哥面前,她近乎哀嚎,如野獸般低吼,淚水決堤。

  她終歸不是銅墻鐵壁。

  這一刻的心緒,是喜極而泣,亦是繃了多日的宣泄。

  從前年幼,她偶爾委屈,也只在三哥面前哭。

  長大了,還是如此。

  三哥總能一針見血。

  “哭出來好,哭出來就好了。”沈書白嘆氣:“是做哥哥的不好,沒能早點兒告訴你。”

  沈寧哭夠了,紅腫的眼睛看向他,疑惑不解地問:“三哥,你是怎么活下來的?”

  “我想回京過年,但細細琢磨著北幽城的事,總覺得京都不太平,便防備了一手,由此讓我逃出生天。估計殺我的人,覺得不好交差,明明沒死,故意說我死了。”沈書白解釋:“后來被追殺時,是外祖鄭家救下了我,我這才知道,母親和外祖家,并不算斷絕了關系。”

  “不算斷絕?”沈寧眸光一閃,逐漸沉思。

  沈書白彈了下她飽滿染血的額頭,“累了這么久,別亂動腦子,養點元氣,聽阿兄與你說明白即可。

  外祖父有先見之明,擔心皇權生變,就留了個心眼。若有朝一日出了事,還有鄭家這步棋。鄭家有安插人在大燕,外祖父走后,小舅舅在鄭家掌權,外祖父臨終的夙愿,就是覺得雪女城不安分,大燕也不太平。舅舅明察暗訪,雙線并行,又覺得大燕北疆之戰有些蹊蹺,三線查之便覺得有意外。就親自去了武帝國。”

  沈寧薄唇微啟,竟沒想到,外祖鄭家竟也一心為了沈府。

  “只可惜,外祖父臨終前,母親沒能去看。”

  “去看了。”

  “看了?”

  “嗯,母親扮作仆人,去送了外祖父。外祖父當真是縱橫捭闔,有先見之明。就是因為多年來不聞不問,不管不顧,今朝生事,鄭家才會被排除在外,從而釜底抽薪。否則的話,鄭家也會被背后之人算計其中,反而孤立無援,頗為被動。與其在明,不如在暗蟄伏,靜觀其變。”

  沈書白道:“小舅母察覺到段家不對勁,順藤摸瓜,細枝末節找清楚,就帶人來東境了。恰逢二哥沈鈺來拜訪,兩相合計,達成共識,與奔雷宗一道來東境。人多點總歸是好的,但沒想到,段家的人阻擋了很久,終是來晚了些。好在你們及時轉道,來了東境。”

  昨夜情形和慘烈歷歷在目。

  “阿寧,你當真料事如神。”

  沈書白感嘆道:“鄭家的人派去通知北疆之軍,才發現你在暗中帶著人馬轉道去了東境,舅母得知此消息,驚嘆了許久。”

  “多方相助,非我一人之功勞,到底還是慢了一步,否則的話,能救更多人。”沈寧長嘆:“一將功成萬骨枯……”

  將軍的功勛,戎馬征戰,是踩著無數尸體走上去的。

  既是榮耀,也是內心深處難以言說的傷。

  偏偏戰爭死人是常事,鮮少有例外。

  一眼看去。

  尸體無數。

  血肉模糊有之。

  面目全非有之。

  分不清誰是誰。

  記不得幾個名字。

  油盡燈枯,只是這歷史長河的塵埃,但于家人而言,卻是徹骨之痛。

  “沈將軍,去王府歇會兒吧。”

  東方寒說:“你作業疲戰,今日還要休息,才能應對接下來的事。”

  “老王爺休息了嗎?”

  “父王被強帶回去了,但就喝了口熱水,不肯休息,想見你一面。”

  東方寒看著沈書白,欲言又止。

  適才遠遠地,就看見倆人擁抱。

  沈書白生得很好看,氣質斐然卓絕,清瘦如寒玉青箬,站在將軍身邊,確實也郎才女貌。

  只是那大宗師……

  東方寒想著這有辱斯文,要不要提醒一下,但又怕好心辦了壞事,便糾結著過來問的,尋思這人是沈寧的老相好,但大庭廣眾之下,總歸是不好的,可不管怎么說,沈將軍對東境有恩,他就算心里膈應也不能多說什么吧。

  煩死了。

  ……

  “小王爺,這是我三哥,沈書白。”

  “……?”

  東方寒張了張嘴,眨了眨眼睛,有些呆。

  他看看沈寧,又看看沈書白,仔細瞧著是有幾分相似的。

  他猛地一拍腦袋。

  瞧他這榆木腦袋,就不該以小人之心去看人,鬧出了這等烏龍事,還好沒開口多說什么丟人的話。

  沈寧和沈書白望著東方寒臉上變化多端的表情,頗為無語。

  “走吧,別讓老王爺等久了。”

  一朝戰亂,東境王府入目是狼藉。

  “晚輩沈寧,見過老王爺。”

  老王爺累了一整夜,喝了兩口水才喘上氣,眼睛半瞎了,要伸長了脖子定定地看個仔細,才能看清沈寧的容貌,熱淚盈眶,大笑道好,被人攙扶著顫顫巍巍來到了沈寧的跟前,當即屈膝跪下去,“沈大元帥救我東境于生死危難之際,此恩無以為報。”

  沈寧驀地抓住了老王爺的臂膀,用了點力道才堪堪扶住了老王爺,可見老王爺是鐵了心要下跪。

  “老王爺是家父的莫逆之交,按輩分來說,我都得尊你為叔,這般做,豈不是折煞了晚輩?東境之事是沈寧分內之事,老王爺無需言謝,能保住東境已是上天恩賜。”沈寧直視老王爺的眼睛說:“王爺,作為沈家女郎,大燕的將軍,這些,是我應該做的,我當不起這一聲謝,但我也要謝一聲王爺。”

  “謝我?”

  “謝王爺臨危不懼,鎮守東境,一心一意滿腔熱血神勇于此才不讓軍心渙散有一戰之力,讓這東境還活著的百姓,在這又冷又尸橫遍地的隆冬,還有一顆熱火的心。”

  沈寧說這話時,不卑不亢,雖有恭敬而無一絲一毫的諂媚,乃是發自內心的真摯和欽佩。

  老王爺仔細端詳著沈寧,滿目欣慰和敬重,熱淚滾燙灼了眼,哽聲沙啞道:“江山代有才人出,本王高興,高興啊。”

  千秋萬代絕非一人之力。

  當無數的有志者以血肉之軀化作磚瓦,才能壘砌出牢不可破的高聳入云的城墻來抵御風寒和數不盡的外敵。

  “王爺,有一件事,我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告知于你。”

  “是關乎東境還是皇權的?”

  老王爺一生戎馬,如今戰后冷靜想想,也會覺得東境之事很是奇怪。

  沈寧閉上眼睛深吸了口氣,將自己所知的事都告訴給了老王爺。

  這對于老王爺來說,太過于殘忍了。

  老王爺一生正直,是三朝以來唯一的異姓王,還是難得的將才。

  這一生都奉獻在了大燕的東部。

  他對皇室的忠心天地可鑒,擁護兩代君王。

  “這是真的?”公孫垣問。

  關乎此事,沈寧并未告知他。

  準確來說,沈寧有意告知,但那日營帳他稱病拒絕了。

  “嗯,千真萬確。”沈寧說道:“老王爺,你要多保重身體,按理來說,我不應當此時告訴你,但戰時結束,老王爺作為鎮守東軍的威東大將軍,應當知曉內情,后續只怕還會有變故,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你我都是為了大燕的安定。”

  老王爺閉上眼睛,渾身都在震顫。

  他睜開了眸子,兩只眼睛血紅,失望透徹,“那孩子,怎么能做出這樣的事。”

  元和皇帝,榮登大寶,他向文武百官打了保票的。

  他認定那是個好孩子。

  以后也會是個好皇帝。

  還是先皇膝下的長皇子,自是為儲君的不二人選,根正苗紅,文采韜略。

  他還記得,那孩子滿腔抱負,但先皇總是疼愛燕云澈,他亦為之打抱不平。

  現在想想,元和皇帝與他的接觸,只怕都是別有用心,為的就是登臨帝位,但一個皇帝,再怎么昏聵不仁,也不該做出這等人神共憤的惡心之事來,不為江山社稷,為達目的,和雪女城段家合作,拿東境的琥珀和人血來煉藥,是曠世難遇的陰暗事。

  “你想,反了皇朝?”公孫垣眼神犀利地問,一下子就捕捉到了沈寧的用心。

  “病態王朝,有何反不得?還要死多少人才反?”

  沈寧只恨醒悟得太晚,元和皇帝藏得太深。

  她該在年少時就為反了皇宮那位勤學苦練。

  但元和皇帝苦心經營,表里不一,又豈是容易發現的?

  公孫垣沉吟了半晌,“沈寧,你做想做女帝,這于禮不合,大燕歷史之上,從無女帝的出現。老朽承認,你是個值得欽佩的女子,東境感恩于你,否則的話后果不堪設想,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女子稱帝,那是德不配位,會釀大禍,君臣大亂,朝綱不正,女子謀逆,更是曠古奇聞,見所未見。”

  “若為女帝,有何不可?”雕花的木門被人一腳踹開。

  沈寧和公孫垣一并看去。

  雪女城鄭府的當家夫人沈寧的小舅母一身黑色勁裝出現,手里握著一把冰偃刀,徑直邁步走了出來,手中的刀便往桌上一放,發出的沉悶聲響讓公孫垣腦子一震,斜著眼睛瞧向了來者不善的鄭夫人。

  鄭夫人冷笑,“這位老頭,說話倒是好笑,謀逆?何為謀逆?多年的書讀到狗肚子里去了不成?撥亂反正,乃大勢所趨,天意授命,怎么?這皇帝的位置,偏你們男人坐得,女子就坐不得?這位老頭,不是我說你,格局小,見識淺。”

  公孫垣作為老王爺的謀士,肚子里有真貨,多年來為老王爺出謀劃策做過不少貢獻,就是封建禮教那一套滾瓜爛熟、根深蒂固,一時半會兒儼然是難以糾正的。

  “鄭夫人誤會老朽了,今日東境有諸位女豪杰相助,實乃東境之福。”

  “確實是東境之福。”鄭夫人冷笑。

  公孫垣想了想,還是閉上嘴。

  “垣老,沈某并無稱帝之意。”沈寧微笑:“垣老放心,皇上膝下孩子多,亦有心懷天下的聰慧之人。”

  公孫垣老眼一亮。

  當然,沈寧沒告訴他,公主也是屬于元和皇帝的孩子。

  正如燕月璃所說的那樣,只能怪公孫垣這等有想法算計的人,怎么也不可能猜到公主,下意識就以為是皇子罷了,就算把話說得明明白白,也看不透徹,怪不得旁人。

  沈寧的確沒有稱帝之心,只因她明明白白知曉,自己不是帝王之才。

  “沈某為大燕,絕無私心。”沈寧高聲道,鏗鏘有力,磊落剛正。

  公孫垣見狀,語氣軟了下去,作揖道:“沈將軍,抱歉了,是老朽小人之心。”

  “出去吧。”老王爺朝他擺了擺手。

  公孫垣欲言又止還是離開了王府。

  “沈將軍,垣老所言,別放在心上,這帝位,不僅要有能者居之,還要有一顆體恤眾生之苦的仁義之心,此外,還要有坐鎮朝堂的神威和能兼并天下斡旋朝堂的頭腦。”老王爺不是迂腐之人,雖說女子稱帝他不曾想過,但只要不是元和帝那等心狠手辣之人就行。

  對他來說,沒什么比天下蒼生的安危更重要了。

  他不喜開戰。

  他更不喜殺人。

  哪怕他殺的是敵軍,卻也是旁人十月懷胎的孩子,是別人家的脊梁。

  “多謝王爺指點,還請王爺歇息。”

  “好,好。”

  老王爺笑了笑,被東方寒扶著下去。

  他也想把時間留給鄭家人和沈寧。

  “晚輩沈寧,見過小舅母。”

  沈寧面朝鄭夫人,再度行禮。

  “行了,一家子人,別這么多的禮,只是初次見面過于倉促,沒能給你準備見面禮,下次給你補上。你可要記得舅母這張臉,日后不可因為相處甚少就忘了或錯認了。”

  “這是自然。”

  “你當真無稱帝之心?”

  鄭夫人握著沈寧的手湊近了問:“小寧,而今沒有外人,你告訴舅母,你有沒有,只要你點頭,舅母助你登帝,偏就要做那女帝,讓剛才那老匹夫見鬼去,滿口綱紀禮教,不知變通,白活了一把年紀。”

  “小舅母,小寧真的沒有稱帝之心。”

  沈寧微笑,“帝王之位不是那么好坐的,世人只看重滔天的權力,若是為此倒是好坐一些,無需管天下人,無需江山社稷,只有自己的一己私欲。但若在乎眾生,整個王朝,這位置,就不好坐,不僅要有一顆仁心和聰明的腦袋,還要付諸行動,都不是易事。小寧并不是突然決定的,是早就深思熟慮了。”

  沈書白和小舅母的兒子在旁聽著點點頭。

  正因為眾生,才無稱帝之心。

  因為她有的不是野心,是兼濟天下的仁心。

  她要的更不是權力。

  鄭夫人嘆了口氣。

  她身為女子,只是巴不得這世上多個女帝。

  但沈寧無此心,分析得也有道理,她自不會再去攛掇。

  “你們大燕皇帝膝下的皇子,我想來想去,也找不到幾個能當重用的。”鄭夫人愁眉苦臉。

  “小舅母,我有一位人選。”

  “哪位皇子?”

  “不是皇子,是公主。”

  這會兒,沈書白等人俱都看了過來,眼底如寒潭浮驚色,詫異得很。

  鄭夫人愣住,而后布滿繭子的手掌拍了下桌子,“我先前還罵那迂腐的老東西,現才發現我亦是那迂腐之人,只是不自知罷了,我竟從未想過是公主。”

  如她這等殷切希望女帝出現的人,都忽視了公主,又談何旁人呢?

  “快快與舅母說說,是哪位公主。”

  “大燕九公主,燕月璃。”

  鄭夫人眸光大亮。

  沈書白問:“九公主不是病重嗎?”

  “生病了,治便好,她會好起來的。”沈寧眉眼一笑,“我們的大燕,也會好起來的。”

  沈書白深受震撼,他沒在京都的日子里,定是發生了許多他不知曉的大事。

  這會兒,一名侍衛匆匆而來。

  “沈將軍,那位姑娘快要醒了,沈鈺公子請你過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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