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修真-師姐的劍 > 第 236 章 狂瀾(一)
  百里歡歌手上拿著一本印刷版的《吊死是怎樣煉成的》,指著目錄中紅圈標注的一截,淡淡道:

  “這里,主角在監獄里受盡酷刑,孤獨痛苦。可是對不起良心,做不到叛變,后因為發現敵人掌握的地下黨名單,而假意投降,暗中傳遞消息。在原書中是沒有的。”

  邢銘三根手指在桌面上敲擊,過了一下腦:“原書的主角叫什么?”

  百里歡歌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一笑:“反正不叫張二狗。”

  邢銘點了點頭,“既然張二狗這個名字是原創的,那我們就可以排除廢秀是因為崇拜這個人物,而給自己取了別稱的巧合。他平日里干點什么壞事兒,總要拿這個名字頂缸,那我們可以設想,他就是用這個名字來提醒我們,書里的某些要點,是他自己的經歷。”邢銘的手指也伸過去,從叛變傳遞消息那幾行目錄上劃過,“所以景中秀現在,也已經假意叛變……”

  百里歡歌撫掌一笑:“不謀而合。不過……廢秀?”

  邢銘腦筋都放在正事上,聞言眉頭都不動一下:“難道他不廢?”

  “不不不,我并不是在反駁。”百里歡歌又被戳中了笑點,“我只是覺得,這概括精準得令人稱奇。作為我們那個世界穿過來的人,出生就握著家世、靈根,占盡兩個世界的資源。二十多年就混成如今這個德行,他的確是個廢秀。”

  邢銘瞇了瞇眼,高勝寒已經開始咬牙。這種來自另一個位面的全方位優越感,真他娘有點欠抽。

  邢銘松了松領口,左手挽起右手的袖子:“百里閣主,似乎很瞧不起我們這個世界的人。”

  百里歡歌笑著搖搖頭,“并不,我只是很瞧不上這個世界的,所謂的智者。”

  邢銘與高勝寒對視了一眼,這兩位都算是公認的以智爭鋒的人才。其中又以邢銘尤甚,百里閣主不會不知道。

  面對**裸的打臉,邢銘鎮定一笑:“愿聞其詳。”

  百里歡歌直接站起來,隔著桌子伸出手,拍了拍邢銘的肩膀:“我知道你跟景中秀套詞兒了無數次,他不肯告訴你。你這是激我呢……不過我就欣賞邢首座這個心臟的品性,像我們那個世界的人”

  邢銘抬著眼睛看他,面不改色,一臉的正氣。

  百里歡歌嘿然一笑:“并且我也不認為,那些東西透露給你們,真能影響這個世界的安定。按我們那個世界的套路,我這么個稀有生物,來都來了,什么都不撂給你,估計我連昆侖山都出不去。”

  邢銘露出一個若有似無的含蓄笑容,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高勝寒掀唇,一聲輕輕的冷笑:“我沒記錯吧,百里閣主剛才還說反感我師兄。”

  “反感,是因為你們干得事情,稀罕是因為邢首座的脾性讓我覺得終于又見著人了。”百里歡歌大約是說嗨了,一屁股直接坐在談判桌上,掏了一根卷煙出來,叼在嘴上,“啪”的一聲點燃,深深的吸了一口。

  然后緩緩的吐出一個煙圈。

  邢銘不由得多看了那根白紙包裹的細長卷煙一眼,還有那個明顯沒有任何靈力的點火裝置。

  百里歡歌一條橫在桌面上,膝蓋對著邢、高二人,撣了撣煙灰。本就略顯淡漠的眼睛,在煙霧中呈現出一種抽離現世的姿態:

  “你們的世界很原始。我剛來到這里時,幾乎是震驚的。個人武力的至高無上,使得智的作用被壓縮到了最低,發展緩慢,傳承斷檔。我們的世界,最遠的記載不超過一萬年,可是這里的運用,甩出你們幾個大行王朝。”他右手兩指夾著煙,拇指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

  “而你們,上百萬年的世界,幾十萬年的記載,社會關系幾乎沒有變化過。從宗教運動結束,到帝國主義倒臺,折騰了十幾萬年。云家這個帝國主義被干成了現在的君憲制,也有萬把年了,可是人口買賣依然公開而合法。

  “人們的生存環境也幾乎沒有改變,我們那野生動物都需要保護了,你們這兒還被海怪攆得滿頭包。”

  邢銘正襟危坐,十指交叉,十分謹慎的對待這場來之不易的交流。

  聽到此處,瞇眼想了片刻,開口道:“我聽廢秀說過,你們的世界,是沒有修士的?”

  百里歡歌一笑,撣了撣煙灰:“你在跟我說,海怪比我們的野生動物厲害?”

  雖然景中秀很多東西不肯說,可是邢銘幾十年如一日的執著,套出來的內容并不少。那個世界沒有修士,沒有海怪,沒有修煉。雖然也有局部的戰爭,但那都是人與人關于資源的內部爭斗,死亡人口比不上一次上古神怪空降昆侖山。

  聽起來,比這個世界安全的多。

  “那你聽說的,一定是我們的現在。”

  百里歡歌直接把煙卷拈熄在桌面上,他煙癮不小,一口下去就是半根。又抽了一根出來,瞄見邢銘盯著自己的手指,他頓了一頓,慢吞吞的把它遞出去:“來一根?”

  邢銘一點頭,欣然應邀,叼在嘴上。

  手指一搓,搓出一叢火苗兒點上,輕輕吸了兩口,自動把拿煙的手指調整成了食指和中指。然后抽煙的動作,就變得像個老煙槍一樣自如。

  百里歡歌打了個響舌,這位邢首座的脾性,放在他們老家也是招待見的。

  不過他總覺得邢首座徒手點煙的動作,是在向自己一屆凡人,展示他身為修士的優越感。

  有點不爽……

  一轉臉,就看見高勝寒面無表情的,伸出一只雪白手掌。

  這位就比較不招待見了。

  “嘿,瘸子就算了吧,這玩意兒傷身。”

  高勝寒陰沉沉的開口:“你個凡人都沒死,我還不至于一口吸死了。而且我們也有自己的煙草。”

  百里歡歌拋過去一支,自己也點上,在立刻烏煙瘴氣起來的會客室里,繼續兩個世界的思維碰撞:

  “我們那個世界的人,比這里的人脆弱得多。個人武力,隨便一只瘋狗都能咬死一片人。就在一兩千年以前,山中跑下來一只老虎,都能成為地方的一害,阻礙人們的交流。

  “可是我們會想辦法,大規模的聚居,用鋼鐵的城市保護自己,用巨大的數量威懾動物,用通行的管道改變溫度,用人工的移植增產食物。

  “雖然我們喊著保護野生動物,但那是在人類處于絕對強勢的支配地位之下。如果有任何一種生物強大到威脅人類社會的穩定與安全,比如病毒,我們會不惜一切代價滅絕它們的種族,掐斷它們生存的一切可能。”

  百里歡歌夾著煙,一只手臂撐在桌子上:“邢首座你告訴我,這個世界上是凡人多,還是修士多?”

  邢銘吸煙吸得比較淺,煙灰也是隨手彈在地上,挑起他深黑的眼線,看著百里歡歌:“當然是凡人。”

  有靈根和沒有靈根的比例,能達到一比一百。這個世界冷酷的隨機法則。

  “那這個世界占絕大多數的凡人在干什么呢?自怨自艾沒個好命,努力造人生出個能修仙的孩子,還是每時每刻都對著武力強大能長生的修士,一邊敬畏一邊跪舔?”

  “再說你們的修士,占據這個世界主導位置的修士,漫長幾百上千年的壽命,你們又在干什么?”

  邢銘有點明白他的意思了:“修煉自身的實力……”去尋求一個遙不可及的飛升。

  百里歡歌聳肩一笑:“所以你們的世界,幾十萬年不見發展,你們的生存環境,幾十萬年不見改變,也就是很自然的現象了吧。盡管這在我看來,無比的愚蠢。”

  邢銘瞇著眼睛,目光穿過會客室發黃的窗紙,隱約的望向遠處的山巔。他很誠實的在迷惑:“我很想改變這個世界,也愿意放棄飛升。但是我想不到辦法……”他頓了一頓,回視百里歡歌的目光,誠懇非常:“您愿意幫助我嗎?”

  今天的對話之前,邢銘還曾考慮過,多少籌碼砸得動這個狂得發癲的男人的原則,多大誘惑撬得松天下第一富貴的多寶閣主的立場。

  而現在,他幾乎可以確定,眼前的這個男人,他對什么都不會感興趣。除非他自己愿意。

  可是百里歡歌卻搖了搖頭,透過煙霧的神情有點發虛。

  剛剛跟邢銘對話時產生的一點,因為直擊世界本源,而覺得棋逢對手的共鳴,瞬間又冷下去了。

  人的思維,總是難以超越所處的環境。一點點突破已是難得,就像你不能要求一個漢朝人,去讀懂三民主義。

  “你還是沒懂我的意思。王朝時代,習慣于對名士、名將禮賢下士,或許會成為一個優秀古代政客,一統天下。”

  “可是你永遠也得不到飛速發展的社會環境,只有更公平的社會關系,利益驅動,才能讓整個世界快馬加鞭的奔向更合適,更先進,更高效。”

  邢銘微微皺了眉,“可是我又沒有能力,為所有的凡人提供一個偽靈根?”承諾給百里歡歌一個,對于昆侖來說都是莫大的賭注。

  百里歡歌笑笑,“這就是為什么,我一直不太看好這個世界上的修士成為智者。因為你們始終認為,成為一個修士,是一種高于凡人。可是你看我,我跟景中秀不同,我是身體直接穿過來的,沒有靈根,甚至比你們這里的凡人還要更脆弱。

  “我當時連衣服都沒有一件,什么都不懂,被人當成奴隸捉去了。

  “可是你看我現在,我活了三千年,建立了遍布大陸的多寶閣,建立了唯一完全人工的修士之城艷陽城,我還有其他要做的事情會繼續做……你們有多少修士,比我做到的更多呢?”

  高勝寒也被震得不輕,放棄了一向的高冷范兒,主動問道:“你到底是怎么活了這么久?凡人的壽命怎么可能無限?”

  百里歡歌哈哈大笑起來,如果說其他事情,只是他的個人情懷,那么這件事絕對是他最得意的。

  “壽命有限,金錢無限。站在我原來整個世界的肩膀上,我是你們這個世界上最會賺錢的人!多少增加壽元的靈藥買不到?只要了解戰爭的規律,修士跟海怪開戰之時,我就已經屯夠了足夠我再用一千年的丹藥!”

  先不說什么狗屁眼光,和赤身**穿過來就敢想拿錢砸命的氣魄。單是這句“我是這個世界上最會賺錢的人”,就讓邢首座和高堂主更想把這個人扣在昆侖了……

  邢銘想了半晌,真的只有服氣。

  可他覺得百里歡歌又是個不可復制,不可培養的稀有生物。哪個凡人會這樣呢,看不上修士的或許有,想干翻修士的也很多。但是這種眼中全沒有仙凡之分,一屆凡人把爪子伸到修仙界撈錢、撈命、撈人才的思維層面,并不是這個世界能批量生出來的。

  更別說那種目空一切,抽離而新穎……用他的話說叫先進的社會觀念。

  或許,只有當年那第一個屠神的魔,能與他比肩……

  或許,那個敢讓仙凡融合的天羽皇朝第一任皇帝,能和他相似?

  邢銘決定問他一個,自己窩在心里頭,一直無法想通的問題。

  “你對四代昆侖把神從這個世界除名的事情,怎么看?我總會覺得,初代昆侖殺死了修士對于神這種至高無上的敬畏。

  “而四代昆侖,雖然是為了滅神,卻在凡人中建立了對修士這種新的至高無上的敬畏。即使天羽皇朝靠著權利使得仙凡融合,可這種敬畏并沒有打破……”

  這大約就是百里歡歌與其他凡人的不同?

  包括對著修士能夠一刀一個小朋友的楚久在內,在被仇恨逼得孤注一擲之前,也絕對沒有想過去改變整個修士與凡人的地位劃分。甚至那貨有點一根筋,到現在也沒有想過。

  可是,我畢竟是個修士啊……難道我還能?

  自從虛境里出來,邢銘已經為了這個問題,煩惱了幾百年。

  反思自己的出身,他也發現自己似乎很有可能,是唯一煩惱這個問題的人。他曾經是個凡人,認識的所有人都是凡人。

  中間掉線了一千年。

  再睜眼開機,通訊錄上所有重要的人又幾乎都是修士了。難道他要親手掀起這二者的內戰嗎?

  可是百里歡歌卻對著塔露出個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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