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媽家提供的商品，基本還在可以理解的范疇內。
惟有紙尿褲讓人有些意外。
打聽了一下后，金尚才搞清楚了大概情況。
絕大部分紙尿褲，都包含無紡布，高分子吸水材料和絨毛漿等；姑媽家的紙尿褲生產廠，是后來接手的。
一家中型人工林場經營不善，被拆解后出售抵債。
身為債主之一的姑媽家，分到了看似資產很優質的林木資源和幾家小型加工廠，其中，紙尿褲生產基地，已經是經營最好的了。
和一般廉價品不同，“北國之春”紙尿褲居然是比較高檔的可降解環保紙尿褲，原材料用了大量的玉米纖維、大豆纖維和蕎麥纖維提煉制造，在東北部分母嬰制品店還比較受歡迎。
在張家的主打商品中，紙尿褲的利潤率相對較高，哪怕大打折扣，網銷毛利依然超過了百分之三十。
除了紙尿褲，奶粉的銷售也很好，說供不應求有點夸張，出貨量確實很大。
上輩子，金尚對網購“剁手”一族的了解不多，直到現在，親眼見到后，才知道到底有多么夸張。
紙尿褲幾十幾百地買，奶粉一單上千的都不在少數，很多家庭恨不得趁著“跳樓大甩賣”的時候，將這輩子要用的奶粉都備齊了。
有可觀的毛利率，還是能走量的批量商品，沒有中間商賺差價，或者說，只有今夕文化一家抽取了較少的手續費，維持運營成本，使得原本滯銷的商品，以超快的速度，發往全國各地。
有鑒于此，金尚特地去委托郝齊聯引薦，和本區負責郵政的專管干部聊了下在公司設置一個快捷發售點的事。
委托量實在太大，在金尚做出了一系列承諾后，確定了一個較為優惠的打包服務費后，發貨的渠道明顯暢通了許多，讓一度陷入擁堵的轉運部門松了一口氣。
周五下午，姑媽金蘭蕓帶著張云鷹來到公司，看著李萱不斷開單，指揮著幾個客服借助聊天軟件和客戶緊張溝通，待公司財務確認團購預付款到賬后，魏雙萍就安排人力迅速發貨，和郵政派單確認無誤后，送上大貨車，駛出了臨時倉庫區。
“就這兩天，送來的貨，賣了一半？”
“奶粉和紙尿褲賣得很好，肉干嘛，馬馬虎虎，勉強能賣得動，各種酒水飲料，有點夠嗆……”
“具體原因，找出來了嗎？”
見張云鷹忙里忙外，去看了下倉庫發貨進度，又半懂不懂地看了下網銷客服如何與網友溝通，金尚小聲對姑媽解釋道：
“前兩者就不提了，賣得好是必然的，物美價廉，消耗量還不小，放在全國這個大市場層面，我有把握將線下店打得滿地找牙。肉制品嘛，客戶群體不對，經常吃肉的家庭，不在乎這點差價。網購畢竟有風險，線下品牌更放心。”
“買得起的不喜歡，喜歡的買不起。”
“對！”
說白了，還是相對富裕的群體，沒那么多，真空包裝的脫水肉干，特色熏肉，香腸以及鹵貨等，對大部分老百姓來說，平時可吃可不吃，只有逢年過節，紅白喜事的時候會準備一些。
生活條件還沒到那一步，過年了，家家戶戶基本都能包一頓餃子，日常餐餐吃，就太奢侈了。
“至于酒水，就更麻煩了，這玩意走郵政，還得專門的包裝，五十多度以上，就得走特殊渠道，運輸成本很高，一件一件地發，麻煩不說，成本高企，未必劃算。”
而且，賣酒涉及到一系列的資質問題，現在沒人管，不代表真的就沒有關隘。
“所以，其它都好說，就是酒水難度較大？”
金尚贊同地點頭道：
“姑媽，您家的‘北國之春’酒業，我了解了一下，品質其實還可以，主打中低端平價酒，走物美價廉的路線，口碑還是很不錯的……”
“那是！這一行競爭激烈，沒有誠意，只懂得營銷的混子，早就關門大吉了。‘北國之春’的釀酒工藝，已經有兩百多年歷史了，相當成熟，一直在當地小土豪之間流傳，十一年前，你姑父花錢買了別人祖傳的配方和釀酒工藝，才置辦的酒廠……”
“品牌成立時間不長，但是‘北國之春’在當地名氣還行！難怪，是有基礎的。”
和那些動輒幾百年歷史的大牌子和近乎文物或者名勝古跡的酒坊比不了，作為一個地方品牌，“北國之春”經營得還算可以。
想了想之后，金尚建議道：
“姑媽，您家對各地經銷商的掌控情況怎么樣？我聽說酒廠在旺季對代理有拿貨要求，淡季強制要求壓貨，降低酒廠庫存壓力。如果可以適當控制一下終端零售價，我可以試試讓他們參與團購合作……”
聞言的金蘭蕓苦笑道：
“這些是知名大酒企才有的能耐，拿捏經銷商不在話下，我們家這種……不被拿捏已經很不容易了。你姑父就是不想受人鉗制，當地協會也太弱了，掌握不了議價權。真正厲害的同行，不在北方，在云貴川。好山好水都被他們占了，不得不服……”
“確實！”
這一點，金尚也不得不服氣。
農牧副食，尤其是釀酒，當真是個需要老天爺賞飯吃的行當。
“這樣吧！網上我還是賣著，多多少少能減輕一下庫存壓力。待我這邊倉儲建立起來，有起碼的本地配送能力，再來考慮加大供應量。”
目前，只能輻射京畿地區，華中地區，是下一個計劃中的輻射范圍，然后中心開花，向四面八方擴張。
不是金尚不想去長三角和珠三角布局，那些地方經濟比較發達，競爭激烈，貿然參與到“神仙打架”的競爭中，不太穩妥。
經濟發達的地區，暫時以輕資產模式深耕，比如書籍和影音制品發行，網站推廣，聊天軟件普及。
商量得差不多了，金蘭蕓才松了一口氣。
“加大奶粉和紙尿褲等嬰幼兒產品的供給，減少酒水運輸，其它保持平穩。這樣……也好！其它商品需要高周轉，酒水嘛，多放一兩年不是壞事，儲存得當，說不定還能升值。”
這些話，雖然有幾分實際意義，其實也就是自我安慰的托辭。
說完正事，姑媽金蘭蕓好奇地問道：
“你這個聊天軟件，現在有多少用戶？”
“不到四萬！平時一萬左右的活躍用戶，周末黃金時間，估計能過兩萬！”
“就靠他們，能夠貢獻一個月幾百萬，上千萬的營業額？”
“當然不行！這些，只是種子，需要培育，吸引更多用戶！”
就算是要割韭菜，也太早了。哪怕現在能買得起電腦，上得了網的都是不差錢的精英，金尚也不想做殺雞取暖的事。
“目前引流，主要以門戶網站和其他渠道的廣告為主。如何將用戶吸引過來，我也在想辦法。”
“這些……我不懂！如果能盡量多賣一點存貨，壓力也能減輕許多了。”
想到這些天，在京城和幾家大的經銷商見面談判，其艱難程度，簡直是不堪回首。
這年頭，渠道商的強勢，是互聯網時代長大的孩子理解不了的。
依靠信息差，將上下游玩弄于鼓掌之間的大玩家，正是囂張的時候，互聯網的誕生，改變了游戲規則，顛覆了傳統的營商秩序，靠低買高賣，吃了買家吃賣家的手段，很快就會玩不下去了。
姑侄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好久，金蘭蕓突然冒出一句問話。
“小金，這個網絡銷售平臺，以后做大了，會上市嗎？”
“誒……姑媽也看到了財經雜志上的新聞？”
‘這玩意，未來會很強，但是，現在很弱小。如果小金要引入戰略投資，等我回去，向當地的商會打聽一下，看能不能組一個合作基金會……”
“產業基金？”
金尚聞言一愣，旋即有些意外地問道，
“是看中了渠道的潛力？”
金蘭蕓十分肯定地做出了答復：
“一直以來，北方坐擁黑土地，在農產品及相關開發上，有得天獨厚的優勢，但是，在渠道領域幾乎沒什么影響力，辛苦一場，錢都被別人賺走了。如果有一個有別于傳統經銷手段之外的渠道可供選擇，也算是不無小補，即便沒法完全做出替代，也可以用來和大經銷商討價還價。”
“以前，沒得選，現在，似乎有另外的可能性了？”
“你這孩子，一點就透！小時這個人吧，有點小聰明，但沒有干大事的智慧和毅力，沒想到，居然教出你這個不得了的孩子。我家的云鷹，有你一半的能耐，我就放心多了。他啊，繼承了你姑父的勤勞與堅韌，卻少了靈活變通的手段和見微知著的眼光。要是沒個人榜村，以后會被人欺負。商場如戰場，受點委屈不算什么，吃虧是福，可要是被人坑得支棱不起這個家，就糟了……”
“云鷹表哥，沒那么糟吧？我看，人還是不錯的！只是……”
“需要一個賢內助，對吧？和他父親一樣，要是沒我提點，早就被那些所謂的兄弟和酒肉朋友耽誤了。”
這是將自己視作賢內助，倒也不自謙。
不過，實事求是地說，姑媽金蘭蕓在人情練達方面，確實很優秀。
不得不說，老金家的血統，到底是無數代篩選出來的精英，在肯動腦子方面，還是有較明顯優勢的。
書香門第，傳統世家的奢豪不再，一些優良的傳統還是保留了下來，在如何教育下一代上，確實比普通人家要有心得。
“那個姓魏的姑娘，當真是越看越順眼，可惜……”
金蘭蕓小聲在金尚耳邊嘆道，
“擱在以前，小戶人家還真不嫌棄這種女孩，反而覺得有閱歷，懂事的媳婦，比不知道心疼人的大姑娘要更旺夫。現在嘛，時代不同咯……”
“緣分這種事，說不好的！”
輕笑了幾聲的姑媽不由得搖頭：
“你搞的這個什么今夕相親群，我讓云鷹注冊賬號，進去聊了聊。現在的都市小女孩，都這么浮躁了啊，見到開農場種地養牛羊的，都不感興趣。”
金尚揶揄地笑道：
“云鷹表哥沒說家里萬畝良田，成千上萬的牛羊？”
“都沒機會說，就被拒絕了。”
金蘭蕓糾結地回應道，
“我看了下里面的資料小卡片，一個個家里沒幾個積蓄，要求倒是不少。我聽說現在找不到老婆的男光棍在增加，可是，真正出面征友相親的，反而是女的偏多啊。”
“可能男光棍在忙著賺錢，沒空吧！”
其實想想也就明白了。
這年頭，買得起電腦，牽得了寬帶，付得起網費的，都是家庭條件比較好的，有這種條件的適齡男子，選擇的余地很大，壓根用不著相什么親。
“像云鷹表哥這種，真要找什么門當戶對的好妻子，在網上很難的，要么職場邂逅，要么家人朋友介紹。以后，讓他常來京城，或者干脆搞一個商貿公司，常駐京城就是了。”
以張家農牧場的規模，再想做大做強，光靠那點種地養牛羊的利潤，撐不起來的。
走貿易路線，放大杠桿，放眼全國，或者干脆去資本市場融資，可能是一條路。
當然了，這么搞的風險也有點大，十分考驗云鷹表哥的能耐。
“讓你父親看看，有沒有熟人帶一帶吧，光靠他自己，我也不放心！”
金蘭蕓也知道，張家人在北方的事業，基本上到頂了，再想往上，就不是商業方面的事了。遺憾的是，老張家發跡得很晚，沒啥底蘊，金蘭蕓的關系網，基本都在京城。
來京城找出路，是遲早的事。
這次，只是適逢其會，借著梅杏紅懷孕的事，早點前來打前站。
就在兩人閑聊的時候，手邊的電話響了，金尚按下了接聽鍵。
“接通了……目前直接申購金額是多少？”
“七百五十萬……怎么這么多？”
“今夕幣轉化率是多少？”
“知道了！你們繼續維護升級，一定要保障支付渠道的安全與穩定，安全問題不能輕忽。”
掛斷電話后，金尚長舒了一口氣。
“怎么了？”
金蘭蕓好奇地問道，
“什么七百五十萬？”
金尚很坦然答道：
“和基金公司合作了一個有便捷支付功能的理財產品，首次打通全渠道。合作方反饋，第一次推廣，賣出了七百五十萬的份額……”
這些買家，基本可以確定是潛在用戶，這七百五十萬，絕大部分都會以各種交易方式，成為今夕文化的營收。
至于今夕幣，金尚并沒有囂張頭鐵到和真錢一比一掛鉤，而是采取一比一百的比例化為點券的模式，公開售賣。
從今夕幣的流向來看，大部分消費在了今夕游戲對戰平臺，小部分用于付費閱讀，還有一部分用于兌付購物券。
抵扣電影票花銷，奶粉和紙尿褲折扣等。
網站上的各種優惠活動，層出不窮，總有一款能打動人。
再加上即時聊天軟件——今夕的普及，有了專業的客服點對點答疑解惑，讓交易的成功率大幅度提升。
見金尚侃侃而談，云淡風輕地指揮員工按部就班地將一單單交易兌現，再看看明明年長，卻如學生一般好奇地跟著問這問那的長子張云鷹，金蘭蕓不由得喃喃自語。
“咱們老金家，看來真要出個了不得的大人物了啊！”
別看一單單生意不起眼，集合起來，也很可觀了。
偶爾還冒出一兩個大客戶掃貨，倉庫里的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
這還只是剛起步，就能夠保持足夠的交易規模，勉強維持正收益，當真了不起。
金蘭蕓這些時，也打聽過一些電腦和互聯網方面的事，就沒聽說有哪個能賺錢的。
乍一看，今夕文化的各項業務，繁雜難明，不知道要往哪個方向發展，可自從今夕橫空出世，將絕大部分“花里胡哨”的業務串聯起來，一條清晰的脈絡就凸顯出來了。
『從一開始，阿尚的打算，就是組建一個以即時聊天為核心，將網購、游戲、影視音樂，在線閱讀、漫畫制作與發行、版權運營，文化傳媒以及實體經營整合起來的龐然大物。這是……見證了航母戰斗群起航？』
在航空母艦入列之前，一堆巡洋艦，驅逐艦，魚雷艇，護衛艦等雜糅的編隊，確實有些不倫不類，可是，打擊核心占據了中心位置后，似乎稍微有點縱橫四海的模樣了。
至于為什么要不惜代價打廣告，以最大的速度將即時通訊——今夕做起來，金蘭蕓也稍微有點明白了。
不快不行，如果不一鼓作氣將“航母艦隊”整編完畢，形成戰斗威懾，恐怕會被別人摘果子。
“四萬了，四萬了誒……”
正在埋頭整理數據的李萱，突然抬起頭來，笑臉如花，向金尚報喜。
這個數據絕對值確實不起眼，但它意味著，全國超過十分之一的網民，已經成為今夕的用戶了。
“是嘛！”
早有所料的金尚，矜持地點點頭，
“招聘客服與售后的力度要加強，現在人還是太少了。”
金蘭蕓拍了拍金尚的肩膀，欣慰地說道：
“感覺就像是當年，我跟你姑父在風雪中，伺候羊羔產仔一樣，站都站不穩的小羊咩咩叫，那都是希望啊！”
“爭分奪秒，真是心急啊！”
輕輕拍了拍有些微熱的臉龐，金尚十分讓自己冷靜一點，
“該想想下一步了！”
如何增加用戶粘度，金尚的想法是制作在線音樂軟件，將諸如“紅鉆綠鉆黃鉆”之類的增值服務加起來。
另外，就是推陳出新，開發更多游戲，供網民消遣。
『要不，先開個聊天室？太早了！先把兼容同學錄功能的個人空間做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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