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
天色漸黑，田寧在做飯，院門忽然被拍響。
坐在小矮凳上幫忙燒火的東東，高興地起身：“是爸爸回來了！”
田寧按下東東：“你爸爸回來不會拍門，媽媽出去看看。”
院門口，顧老三夫妻倆正在拉扯吵鬧，身后還有一對鼻涕娃。
“大寶他娘，咱們在外頭等著吧。”
“等啥啊，二哥都答應要幫咱們了，咱們直接進去好了，外頭凍死人了。”
“不差這一會，再等等，再等等……”
“你別是哄我吧？二哥根本就沒答應你什么，你就是拿話哄我回來跟你娘斗，”韓細妹越說越急，眼睛都急紅了，“這下好了，咱們被娘趕出來了，光著身被趕出來，今晚上怎么過啊，你告訴我怎么過……”
韓細妹嗓門陡然拔高又尖利，嚇得顧老三趕忙捂住她的嘴，急聲哄道：“你快別喊了，我沒騙你，二哥真答應要幫我……”
顧老三還沒哄好人，忽然看到走到近前的田寧，趕忙松開自家婆娘，賠笑著喊了一聲“二嫂”，又往她身后瞧：“二嫂，我二哥在家嗎？”
田寧目光掃過顧老三夫妻倆，又看向他們身后凍得身體發抖的大寶和三丫，淡淡說道：“既然嚴柏答應幫你們，那就進來吧。”
這房子是嚴柏的，她也不過是借住，自然不能趕走嚴柏承諾收留的三弟一家子。
顧老三聞言愣了一下，韓細妹卻大喜過望，連忙拉扯自己一雙兒女：“大寶三丫快進來，跟你們伯娘問好。”
三丫許是凍得很了，哆哆嗦嗦說不出話；被田寧教訓過幾次都大寶卻是害怕，慌張地躲到他娘身后，氣得韓細妹將一對兒女推上前，揚起巴掌罵道：“快喊人，不然老娘抽死你們！”
一邊罵著，一邊偷眼去瞧田寧的臉色，但瞧了個寂寞，田寧已經轉身往屋里去了。
“你們兩個沒出息的，喊人都不會！”韓細妹一咬牙，啪啪在兒女背上各拍一巴掌，只是落在兒子背上時力道減輕許多，但兒子卻哇的一聲大哭。
田寧剛走到廚房門口，身后魔音穿耳，擔心東屋炕上的雙胞胎被吵醒，她皺眉回頭掃了一眼。
顧老三本就心虛，又知道二哥最聽二嫂的話，見她不悅回頭，趕緊拉扯住哭嚎的兒子罵道：“你給我閉嘴，再哭我就把你丟在外頭凍死。”
顧大寶被嚇得立刻不敢哭，卻抑制不住的開始打嗝，打得他整張臉都漲紫。
韓細妹心疼極了，暗瞪了丈夫一眼，摟住兒子往里帶：“好了，跟娘進去跟你伯娘認個錯，再跟她討杯熱水喝就不打嗝了。”
顧老三其實也有一絲懊悔，就默認了自家婆娘的話，又見田寧進了廚房，那門卻留著，就趕緊招呼上三丫往里走，又叮囑道：“一會進去了要懂事點，要喊伯娘，見到東東要喊弟弟，眼里還得有活，手腳勤快點，你伯娘才會給你飯吃。”
聽到有飯吃，三丫饞得直流口水，連連點頭答應，她邊上的弟弟打嗝打得更歡了。
顧老三沖著兒女低罵了一聲“沒出息”，又搓了把凍得僵硬的臉，擠出殷勤的笑容，先一步抬腳跨入廚房，嘴里喊著：“二嫂……”
顧老三的聲音斷了，因為廚房里一個人都沒有，只有燒得正旺的灶火，還有被熱氣頂得鍋蓋嗡鳴的鑄鐵飯鍋，米飯的香氣飄散而出，顧老三忍不住吞咽唾沫。
打早上喝了一口稀的，一直到現在顧老三滴水未進，被這米飯香氣一沖，顧老三肚子咕嚕作響，雙腳自動走向飯鍋，手伸向鍋蓋——
哐當！
余光忽然瞥見東屋的房門開了，田寧站在房門口看著他，顧老三一哆嗦，剛拿起的鐵鍋蓋哐當砸下，在鍋沿上一撞，又翻身砸中他的腳面，砸得他跳腳，鍋蓋終于落地，場面一時寂靜無聲。
本要帶著兒女進屋的韓細妹，越過門檻的一只腳又縮了回去。
顧老三見婆娘沒進來為他解圍，只能自己忍著腳疼彎腰撿起鍋蓋，手上又被燙了一下，他嘶了一聲抬頭賠笑挽尊：“二嫂，我剛剛開鍋是想替二嫂看看飯熟了沒。”
田寧沒說話，顧老三訕笑著要把鍋蓋蓋回去，田寧開口道：“停下，把鍋蓋給我。”
田寧說著走過去，拿走了鍋蓋，又朝外走。
顧老三這時反應過來，跛著腳追上去道：“二嫂，鍋蓋是我摔的，我去洗。”
田寧側身避開顧老三，望著他淡淡道：“你們是客人，就在廚房里待著吧。”
說罷，抬腳走出門外，韓細妹趕忙拉著一對兒女為她讓道。
就在這時，院外忽然響起拖拉機的聲音。
“肯定是二哥回來了。”顧老三驚喜喊道，跛著腳往外奔，韓細妹也趕緊拉著兒女跟上。
田寧的腳步微頓一下，又如常走向壓水井，壓水清洗沾上了塵土的鍋蓋。
“老三，你們怎么在我家里？”
嚴柏剛走進院門，就見顧老三帶著一家子從里頭出來迎他，當下蹙眉問道，目光越過他們往里看，看到田寧在水井邊洗鍋蓋，瞧著神色也平靜，繃緊的心神微微放松，抬腳往里走去。
“二哥，不是你說過會幫我們三房嗎？我們現在分出來了，但娘狠心，沒給我們分房子，也沒分糧食，連鋪蓋也不給分，我們只能來找二哥了。”韓細妹急切地說道。
嚴柏聞言心頭一跳，腳步頓住，扭頭盯住顧老三：“我何時說過讓你們分家后來我家里？”
韓細妹一聽這話不對，立刻轉頭看向自家男人。
顧老三早就縮了脖子，沖著嚴柏賠笑道：“二哥，你上午說要是我從家里分出來，就去大隊部說情，將空著的那半座地主家院子借出來給我們一家住……”
“我是說過這話，也算數，我現在帶你去找大隊書記。”嚴柏雷厲風行，拉著顧老三就朝外走。
顧老三卻抱住他的胳膊嚎起來：“二哥啊，我也沒料到娘這么心狠啊，就穿著身上這一身衣服被趕出來，就算借到了地主家那半座院子，但沒吃沒喝沒鋪蓋，一晚上就得凍死餓死，你就算不疼弟弟我，也得心疼心疼你的侄子侄女啊！”
韓細妹一看情況不妙，揚手啪啪打哭了一雙兒女。
“哇哇哇——”顧大寶大聲嚎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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