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門口站著，似乎站了有一會了，不時彎腰捶腿，大太陽底下熱又疲憊。
看穿著打扮還普通，最起碼跟以前相比很普通，絲毫看不出豪門世家的貴氣模樣。
陸盛海沒了以前的商人精英，中脈也沒了那貴夫人的優雅氣質。
黎纖在路口站了會，眸色無比平靜。
正準備朝另一邊走去，被一道聲音叫住，她有些遲疑。
“小姑娘，你……是黎纖嗎？”
黎纖側頭。
是個看起來有五六十歲，滿臉皺紋的婆婆，手里推著個棕色推車，是剛從外面賣菜回來。
貧民窟這片，黎纖以前也在這擺過攤。
有人陰陽怪氣，惡語相向。
也有人對她和黎昊伸出援手。
這位婆婆就是其一。
她和黎昊以前叫她梁婆婆。
幼兒園那會，她沒空時，梁婆婆還替她接過黎昊放學。
老太太跟以前一樣慈祥。
黎纖點頭，斂著乖戾，“梁婆婆是我。”
梁婆婆愣了愣，隨即笑道，“比以前更漂亮了，婆婆都差點沒有認出來。”
黎纖抿唇，沒說話，視線落在這條巷子盡頭，那棟樓的地下室入口那邊。
梁婆婆也望過去，看見那邊站著的兩個人是擰了擰眉，“怎么又來了……”
黎纖微頓，“又？”
“是啊。”梁婆婆點頭，“這半個月天天來，到處在這邊打聽你，我們都說你已經不在這了，他們也還是在這里不走。”
黎纖眼底漆黑。
梁婆婆側頭看她，“你……”
黎纖這孩子挺可憐。
父母意外雙亡。
她才十幾歲，還要拉著個幾歲的弟弟長大，小小年紀，不大點一個纖瘦丫頭，天天跟他們一起起早貪黑的擺攤賣菜。
干過很多事。
好像還被人綁架過。
那會兒過得太不容易，太苦了。
后來終于被豪門父母認回，有人酸她，也有人認為，她是苦盡甘來了。
可結果出了那么多事。
這一年下來，她那些新聞，雖然梁婆婆不會上網，但黎纖是從這走出去的，那些事傳得人盡皆知，成為飯后茶余，她自然也聽說了。
那個陸家真的不是東西。
“纖丫頭，你別難過，他們不配做你的父母。”梁婆婆慈祥的安慰著黎纖。
她以前也總覺得，這世界上哪有不愛自己兒女的父母。
可陸家這，對養女比對自己的親生女兒還要好。
甚至要用親生女兒的命，來換養女的命。
太離譜了。
太不是人了。
黎纖淡淡道，“我沒難過。”
反正她從小就這樣長大的，有沒有父母都一樣。
梁婆婆嘆了一聲，冷哼道，“我看他們就是現在落魄了，看你出名了又來找你的，你趕緊走，別被他們纏上。”
“好。”黎纖笑了笑，轉身走了兩步又想起什么似的，從身上背包里摸出一張銀行卡，遞給梁婆婆。
梁婆婆一愣，“你這是干什么，趕緊收回去！”
黎纖誠懇道，“謝謝你以前對我和黎昊的照顧。”
梁婆婆家也不好過。
畢竟，誰好過的話，會住這樣壓仄的貧民窟啊？
梁婆婆早年喪女，跟丈夫一起拉扯著兒子長大，兒子結婚后，嫌棄父母這樣子，帶著兒女去了國外生活，很多年沒回來了。
老兩口就一直在貧民窟里住著，靠賣菜生活。
黎纖不是圣母，也不是善良之輩。
但梁婆婆以前，是真把她和黎昊當親孫女孫子對待的。
“什么謝不謝的，那都是我老婆子愿意的！”梁婆婆不肯接，佯裝生氣，“你這丫頭掙錢也不容易，就算成明星了，也很多人罵你呢，借點錢你還要養小昊，你快自己收著……”
“梁婆婆。”黎纖打斷她，把銀行卡塞進她衣服上口袋里，“沒有多少錢的。”
頓了頓，她道，“以后我可能都不會再回來了，你和梁爺爺要保重身體。”
“啊？”梁婆婆愣愣然，眼睛有些紅了，“好！好！你也好好照顧自己和小昊，別那么辛苦。”
黎纖禮貌一笑，又往陸盛海他們那邊看了最后一眼后，背著背包，轉身離開，從另一條巷子繞進符隱住校的那棟樓。
符隱留了鑰匙給她。
這房子外邊看很破，樓道里滿是小廣告。
但打開一層門，里面還有一道密碼門。
黎纖輸入密碼。
門打開那一刻，從上邊彈落下來一張紙條。
字跡很是潦草。
［別亂動我的東西，自取留雙倍的價錢。］
黎纖嘖笑一聲，把紙團揉成一團扔到一邊，打開房間里的燈。
房間里邊比從外面看大，東西堆得滿滿當當，各種東西稀奇古怪，還有很多東西用黑布蓋著，黑布上貼著一張張白色的小標簽。
黎纖掃了一圈，徑直走向最里邊房間。
一張床，一張桌子，三臺很高級的電腦。
墻上掛著兩個顯示屏。
房間的很暗，窗戶被整個都封上的，黑色的窗簾垂落，屋子里各種流光閃爍，顯得高科技極了，充滿了各種藥味。
電腦上貼著幾個標簽。
分別寫著。
［別動我電腦］
［別睡我的床］
［還有別動我的一切東西，你的藥在下邊。］
這個人，真是一點都沒變。
不喜歡陽光，不喜歡交談，不喜歡人。
有潔癖，卻又愿意為錢，放棄他的潔癖。
怪人。
黎纖找到他留給自己的藥，依舊用破麻袋裝著。
她從電腦旁筆筒抽了支筆，就在電腦上貼著的便簽上，字跡下邊空位劃了幾筆，寫了句合作愉快，就帶著藥離開了這里。
——
梁婆婆回家正好路過黎纖所住地下室這邊，看了眼陸盛海和周曼，一聲冷哼，回家去了。
梁爺爺比她先一步回來的，已經做好了飯。
見她手里銀行卡，不由一驚，“撿的？”
梁婆婆搖頭，笑道，“剛才回來碰見黎纖那丫頭了，她給的，這孩子呀，心善。”
其實說的不好聽一點。
就算大家都住貧民窟，誰也不比誰好到哪去，這里的人依舊是互相鄙視，互相看不起。
真情可貴。
梁爺爺一愣，“好久沒見到丫頭了……”
“她挺好的，不回來也好，免得陸家那兩口子又找她的事。”梁婆婆拿出自己的手機來，遞給梁爺爺，“你會在網上查，你查查這里邊多少錢。”
不是貪財，是想確認一下，如果多了，他們不能收，得給黎纖送回去。
梁爺爺點頭，看了下銀行卡，密碼就在卡背上，他撥通這個銀行電話，接通人工智能查詢。
客服聲音溫和，“您的賬戶里現在還有一千萬元整。”
“什么？”梁爺爺以為自己耳背聽錯了，“多少？你確定你沒有說錯，不是一千元或者一萬？”
客服，“先生您好，您賬戶里的確是一千萬元整。”
她咬文嚼字，特地咬重了那個一千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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