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婢不為妾 > 第222章 斯人若彩虹
  繞到草坡南邊,果然見連綿巍峨的阿爾泰山盤踞在前方。

  阿爾泰山常年冰雪覆蓋,此時是初春,一片銀白。

  雪山上飄浮著白云,與藍天連為一體。

  我不知道關外有這樣美麗的地方,簡直讓人震撼,恨不得馬上靠近看看。

  而且身后還有追兵,于是我更加促使馬前行。

  腳踩在馬蹬上,身子幾乎站了起來,風聲在耳邊呼呼作響。

  吳繁說了句什么,他的聲音混在風里,我大聲問他:“你說什么?”

  “我說,你騎術了得!”

  這回我聽清了。

  他竟然還留意我的騎術。

  說起來,還是他教我騎馬。

  還記得他教我騎馬的時候,是在城郊草原上。

  我騎在馬上,他牽著韁繩在地上跟著跑,芨芨的深草沒過他的膝蓋,他跑起來時沙沙做響,草叢里不知名的蟲子唧唧做響,我在馬背上膽戰心驚,他在下面還不時催促:“大膽騎,跑起來!”

  太陽照在他古銅色的臉上,額頭上亮晶晶的全是汗珠,我生怕他會突然松開韁繩,所以邊騎馬邊留意著他,很是慌張。

  想起過去,我便覺得吳繁又變得自然親切起來。

  而且我還正與他共乘一騎,共御外敵呢,于是那天晚上的一場荒唐也化作了江水,流淌過去,越奔越遠,若是不仔細去想,幾乎都要忘掉了。

  我決定,刻意去忘掉這件事。

  不然見到他總尷尬難堪,又實在是累。

  馬跑得忽然慢下來。

  原來已到了阿爾泰山山腳下,地面上全是碎石,馬跑不快,靈巧地在山石間踏躍。

  “碎石頭會傷到馬蹄,我們在前面大石邊下馬。”吳繁在我耳邊低聲道。

  我一聽連忙輕勒韁繩,小心朝山間騎行。

  亂石嶙峋,那些追了一路的瓦刺鐵騎很快就看不見了。

  比起廣袤無垠的草原,山間果然更容易藏身。

  只是吳繁受傷了,他行動起來只會更艱難。

  所以我對吳繁說:“你別下馬了,我下去牽著馬走。”

  說著我就要翻身下馬,吳繁卻按住我的手臂,蹙眉說:“我們都下馬,不用再逃了。”

  待站在那塊突兀懸出的大石旁,我才明白吳繁的意圖。

  這地方是一處高地,另一側是山體,易守難攻,可謂是一夫當關,萬夫莫敵。

  就算那些追兵涌上來,只要吳繁還能用劍,他們就攻不過來。

  我扶吳繁靠著大石坐下。

  馬兒也累了,安靜站在一旁,我撫摸著它的脖子,與吳繁凝神聆聽遠處的聲音。

  隱隱有腳步聲傳來。

  看來那些瓦刺追兵也下了馬,步行而來。

  吳繁雙手握起長劍,這一動作引發了傷口的疼痛,他的眉頭緊皺,臉上肌肉顫動,神情十分痛苦。

  我朝他的傷口看去,箭頭露出的部分滴著血,落在石頭上,顯得鮮紅奪目。

  我為此感到非常焦慮,無措地盯著大石背面的碎石地,想著他雖然能夠抵擋追兵,但對傷勢不利,必須想個辦法。

  情況緊急,我突然想起上次為了嚇唬都司指揮使的苗小公子,制作了許多喂毒的細針。

  我匆忙從衣襟中掏出針筒。

  我拿出一根細針,蹲下身輕聲問吳繁:“你會用針嗎?”

  他有些疑惑,我說:“這針尖上有毒,觸之全身麻痹,半個小時才能解毒。”

  他搖搖頭:“我只會用刀劍,不會用繡花針。”

  “真是笨!趙興都會。”

  我感到失望,站起身來來回踱步。

  “你放心,有我在,沒人能靠近……”

  “我知道了!”

  我興奮地說,并撿起地上的韁繩,把針筒里的細針都取出來,針尖扎進韁繩里。完成這些后,腳步聲已經近了,我已經能聽到那些追兵用北蒙古小聲交談。

  事不宜遲,我不顧吳繁再次示意我,朝馬背上用力拍了一下,馬受驚后揚蹄跑出去。

  外面傳來喧囂聲,我豎起耳朵傾聽,只是片刻功夫,就聽到一聲驚呼。

  緊接著又是一聲驚叫。

  有兩個人中招了。

  剩下的人開始用北蒙話大聲爭論。

  我靠近吳繁,依靠在大石上,聽著不遠處的喧鬧聲,忍不住想要探出頭去看,但被吳繁伸臂攔住,他用力向內推我:“別鬧事。”

  我說:“他們現在害怕了,等著瞧吧,他們再不敢追我們。”

  話音未落,就聽一個瓦刺部人用漢文大聲道:“你們做了什么?我們的人到底怎么了?”

  我立刻回答:“他們中毒了——”

  吳繁著急地要捂住我的嘴巴,但事到如今,我不再聽從他的安排,輕輕扭轉臉,后退了兩步,又大聲說:“你們答應不再追我們,我就給你們解毒藥。”

  “好,我們答應。”

  “你們說話算數嗎?我可不敢相信。”

  吳繁仰起頭微微瞇著眼睛看著我。

  我挑挑眉毛,繼續與瓦刺部人交談。

  “我們以蒼天為證……”

  我馬上打斷:“你們敢以蒼天為證,若是不立即離開此地,再不為難我們,就會身中劇毒,半天后全身潰爛,然后內臟爛掉而死!你們敢發誓嗎?我就給你們解毒藥。”

  那人靜默片刻,大聲說:“以蒼天為證,若是我等不立即離開此地,再為難這兩個漢人英雄,就會身中劇毒,半天后全身潰爛,然后內臟爛掉而死!”

  “你們拿到解藥后,立刻回你們的大帳,在那里服用。”

  我撿起地上的帽子,把針筒里的針倒出一半,全部包在帽子的紗簾里,小心地扎緊。

  “好,我們立刻回大帳。”

  “解藥來了!快接住!”我用力把帽子扔了下去。

  倆人走后,一片喧囂聲之后,那位會說漢語的北蒙人說:“多謝解藥,我們走了!”

  很快,馬蹄聲響起,漸行漸遠,直到聽不見了。

  吳繁放下緊握劍的手,傷口使他的臉頰微微顫動,他說:“他們肯定沒走遠。”

  “我知道。”

  我蹲下來,檢查他的傷勢。

  他的嘴唇發白,推開我的手:“沒事,這只是……小傷,無關緊要。”

  “別動。”

  我抓住他的手臂,輕輕拔出箭柄,他的身子猛地一顫,我急忙停住動作,心里非常不安。

  箭頭還在他體內,會持續出血,必須盡快取出來。

  正為此感到焦慮時,那十幾個北蒙人又回來了。

  “你們竟敢耍我們!哪來的解藥?放你奶奶的狗屁!趕緊交出真正的解藥!否則我們會讓你們被困在這里!”方才與我說話的人大聲咒罵道。

  我站起身,抱臂望著天空中的流云,冷冷說:“你們向老天發過誓,這么快就違背誓言,你們不害怕老天的懲罰嗎?”

  “那帽子根本沒有解藥,不但沒有解藥,還有毒針!你根本沒有給解藥,我們沒有違背誓言。”

  我冷笑:“你們殺了幾個人?一個?兩個?剩下的人,就算我們離開,你們也未必能打過我們,更何況中毒的人,他們很快就會毒發!實際上,要解除毒素很簡單,只需服用一碗牛黃熬的藥湯,這次我真心告訴你們,如果你們關心同伴的性命,就趕緊回去,再像這次一樣耍變卦,我有辦法把你們一個個毒死!”

  幾個人用北蒙話大聲爭論。

  我聽不懂他們說什么,但從他們的口氣聽來,似乎非常憤怒,有意進行強攻。

  其實他們即使強攻,也難以攻上來,但這樣一來,吳繁的傷勢會惡化,所以我沒有等到他們產生決心,便大聲說:“不信的話,盡管來試試,我看誰敢更近一步!”

  這番話使對方安靜下來,那位會說漢語的北蒙人說:“真的只需喝一碗牛黃就能好?”

  “絕對不是虛言!如果你們不相信,在這里耗著,只會白白浪費他們的性命。如果我是你們,反正也不會有好結果。立即帶著同伴回去解毒吧!”

  那人默默思考片刻,大聲喊道:“哼,我們走!”

  他們走后再也沒有回來。

  從這里到瓦刺的大帳只需快馬加鞭,不到一個小時就能到達。

  他們走了一半路程,幾個中毒的同伴就會蘇醒過來。

  即使如此,為了萬一情況,他們還是會回大帳內喝“解藥”。

  這段時間,趙興他們肯定早就花時間找到我和吳繁了。

  但是一直等到夕陽曙光都消失了,也沒有等到援兵。

  我和吳繁只能躲藏在一個山洞里過夜。

  洞口處還有一些光亮,里面卻很黑,所以我們面對面坐在洞口。

  月亮還沒升起來,天上的星星非常明亮,又大又晶瑩,像黑色的幕布上散落著一大把寶石,我伸出手握了握,仿佛真的摘了下來。

  “噗嗤——”吳繁笑出聲。

  “笑什么?”

  他靜靜地沉默了一會兒,低聲說道:“我從未見過像你這樣的姑娘,如此勇敢,如此真實,如此有趣,真是難得啊!古文里有句話叫什么,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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