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乾隆四十八年 > 第六百零六章 初到法蘭西
  鄧飛沒別的意思,他就是想給這些人自由,讓他們回去和家人團聚。趙新也不想要這些黑人,但他不贊成現在就讓他們回家。

  憑他對非洲地圖的印象,從塞內加爾最西側的圣路易到尼日利亞的距離,走陸路恐怕得有幾千公里;可要是開船送他們到幾內亞灣北部登岸,來回又要折騰好多天。

  更何況巴黎那邊的局勢愈發動蕩,時間也變得刻不容緩。按照歷史軌跡,路易十六一家應該已經被送進了圣殿塔監禁,再不趕緊過去謀劃就來不及了!

  他想了一下,便讓鄧飛替自己翻譯,對姆巴特道:“現在有兩個選擇。第一,我給你們一張釋放文書,再給你們夠吃一段時間的食物,你們自己從圣路易走回家。不過我要提醒你,這段路程可不近,沒有幾個月的時間你們根本走不到,而且很容易再次被抓。第二,跟我們坐船去歐洲走一趟,最多兩個月就能回來。到時候,我們的船隊會途經幾內亞灣,你們從奧約王國最南邊靠近大海的地方登岸。這樣做速度更快,路上也更安全。”

  “歐洲?”姆巴特聽完,神色變得凝重起來,他問道:“先生,您真的不會把我們賣掉?”

  “姆巴特,我們可不是那些白人。我們是從遙遠的東方來的,那里可沒有販運奴隸的事。”鄧飛說罷,便把右手的中間三指向上立起來,手心向外面對姆巴特道:“我向這片大陸所有的神明發誓!決不會販賣一個黑人!一定會送他們回到家鄉!否則就會受到懲罰!”

  看到鄧飛都這樣了,姆巴特內心的疑慮才消退,心想這些東方人或許和那些白皮惡魔真的不同吧。

  趙新又道:“在船上的這段時間,你們可以清洗甲板,幫著搬搬東西。我會給你們發薪水,而且管飯,另外不會再用鐵鏈鎖住你們,但你們必須服從命令,這船上有些地方是不能進的。你先去和你們的人商量一下,今晚睡覺前必須告訴我結果,因為明天我們就要離開圣路易。”

  “好吧,先生。我會和大伙商量的,盡快告訴您。”

  趙新隨即起身,走了兩步又轉頭對鄧飛道:“讓他們把衣服都換上,尤其是那些女的。咱們的人一個個眼睛都快冒火了!”

  或許是因為姆巴特以前的身份,黑人們經過一番激烈的爭執,最終還是聽從了他的決定。到了傍晚開飯的時候,姆巴特告訴鄧飛,他們的選擇是跟著去歐洲。鄧飛隨后讓水手騰出了兩間客艙,將女人和孩子安置在這里,其他的人要么去餐廳打地鋪,要么就被安置在了船艏艙。

  這年月的黑人當然不存在“零元購”,他們雖然對雷神號上的一切十分好奇,但都很老實。北海鎮的船員要教他們如何用馬桶上廁所,如何洗澡等一大堆繁瑣的事,當黑人們看到自己吃的、穿的跟船員們完全一樣,心里也踏實了不少。

  晚飯后姆巴特等人在鄧飛的帶領下去了醫療室,看到那個孩子的病情好轉,燒也退了,對北海鎮的人的提放戒備更是去了大半。

  通過詢問,鄧飛了解到這個名叫“Laminlabake”的孩子才七歲,是被奴隸販子綁架來的。至于他的家鄉在何處,別說其他黑人不知道,Lamin自己都說不清。

  作為曾經擔任奧約帝國騎兵隊長的姆巴特來說,他也算見多識廣了,連歐洲人的火槍都用過,可他對雷神號上的一切都感到好奇。船上隨處可見的鋼鐵讓他極為震驚,甚至在看到船舷和樓梯上的鐵欄桿更是兩眼發直。

  要知道這年月非洲大陸上鐵還是很珍貴的資源,一般人想買個奴隸的話,男性十根鐵條、女性九根鐵條。看著好像不多,可對他們而言,那就是一大筆巨款。

  當他聽鄧飛說起東方那片古老的大陸上有三億人口,如同天上密布的繁星時,一眾黑人驚訝的張大了嘴巴,久久無法合攏。

  到了第二天中午,完成了補給的船隊離開了戈雷島。雷神號出航前,發出了三聲鳴笛,以示作別,結果把戈雷島上的所有人都嚇了一大跳,紛紛跑到海邊看稀奇。

  在之后航行的日子里,黑人們沒事的時候就會聚在甲板上,圍成個圈子唱歌跳舞,搞的船上天天跟開Party似的。

  1792年10月21日,經過了11天的航行,趙新他們終于抵達了法國北部的勒阿弗爾。相較于后世更加著名的馬賽港,十八世紀的勒阿弗爾才是法國最大最繁忙的港口,而且從這里到巴黎的距離只有200公里。

  隨行的德吉涅自豪的介紹說,得益于從路易十四時代就開始進行的大規模公路網建設,法國的交通條件是歐洲各國里最好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坐馬車到巴黎只需要十個小時。

  當五千多噸排水量的雷神號和兩艘一千噸級的風帆艦出現在勒阿弗爾港外一海里的洋面,并鳴笛致意后,港口內的法國人頓時就驚著了。港口內一片雞飛狗跳,在急促的鐘聲召喚下,當地的國民衛隊迅速出動,各處炮臺也進入了警戒狀態。

  之后當身著紅白藍三色制服的國民衛隊派人上船接洽時,戴著假發和禮帽的德吉涅出場了。他謊稱自己是法國駐廣州領事館的領事,在他的極力斡旋下,偉大的中國皇帝派出了這支無與倫比的船隊,不遠萬里前來和法國發展友好關系。隨后,他將一份由他自己編造,并加蓋了北海鎮官方大印的文件展示給對方。

  所謂的北海鎮官方大印,其實是趙新在另一時空找了個路邊圖片社加工的,用的是樹脂材料,上面刻有“中華之璽”四個大篆體陽文,屬于臨時充數性質。

  德吉涅的話雖然沒一句話是真的,可勒阿弗爾這里的法國人哪能明白其中的貓膩呢?另外就在他從印度離開前,在廣州擔任副領事的衛雅也辭職不干了。所以從這個意義上說,他自稱是廣州的總領事還真沒毛病。

  國民衛隊上尉和手下被德吉涅的話給震的五迷三道,以至于都忘了問他是支持國王的保皇派還是支持民主的共和派。他們好奇而驚訝的環顧偌大而空曠的雷神號甲板,心說這船也太大了!得裝多少東西啊!這下那些商人們可要發大財了!

  關于船上所載的貨物,德吉涅則按照和趙新事先商量好的,提交了一份包括茶葉、生絲、絲綢、瓷器、香料在內共二十多種商品的清單,總重量高達四千多噸,國民衛隊的上尉在看完后下巴差點拖到地上!

  為了表示友好,鄧飛向登船的國民衛隊每人贈送了一小罐包裝精美的茶葉和一塊織工精美的絲綢手帕,讓這幫家伙眉開眼笑的回去報信了。

  果不其然,當本地市長雅克.安布羅斯.里亞爾和一眾商人出身的市議員得知情況后,無不面帶喜色,歡呼雀躍。法國人雖然一直很想跟中國大力發展貿易,奈何自大革命開始后,從廣州回來的貿易商船根本沒幾條,國內亂哄哄的局面也讓很多有錢人無暇顧及東方貿易。

  這下好了,中國人自己來了!

  里亞爾市長立刻命令炮臺上的守軍解除戒備,并鳴放禮炮,同時派出了海關人員接引船只入港。誰知當海關人員看到雷神號時,立刻就傻了眼,心說這家伙要是進了港,其他船就都得騰位置滾蛋。經過一番協商,船隊最終停在了距離港口一公里遠的深水區,然后派了條雙桅帆船接人上岸。

  鄧飛他們穿著雪白的海軍制服一下船,立刻就贏得了碼頭上人群的歡呼和掌聲,而且還愈發熱烈。趙新以為這些人是對遙遠的東方來客表示歡迎,殊不知是因為北海鎮的人全穿著長褲皮靴,妥妥的“sans-culotte”--也就是長褲漢。

  要知道這年月底層市民和手工業者都是穿緊身長褲或直筒長褲,及膝馬褲是貴族、律師、大商人們的穿戴。自大革命以來,無套褲漢代表了最激進的民粹主義;很多從事公職的人員紛紛換上長褲,用以表明自己跟貴族無關,衷心支持法蘭西第一共和國。

  到了第二天,本地發行的《法蘭西愛國者報》上,竟出現了名為《讓我們歡迎來自遙遠東方的革命者》的署名文章,作者甚至說什么古老的中國才是“社會平等、經濟平等和直接民權思想”的誕生之地。

  隨著報紙上消息的不斷醞釀,三天后,連巴黎的國民公會也聽說了此事,委員們經過一番商議,決定為了鼓舞巴黎人民的士氣,立即派出一支國民衛隊護送外交部的特使前往勒阿弗爾,邀請這支中國使團來巴黎訪問。

  法國人之所以會這么做,主要是剛成立的“法蘭西第一共和國”從9月開始,在從南到北的各條戰線上大打出手。從奧地利到普魯士,從匈牙利到波西米亞,可謂四面皆敵。

  去年8月,神圣羅馬帝國皇帝利奧波德二世和普魯士國王威廉二世簽署了《皮爾尼茨宣言》,呼吁所有歐洲主權國家一致行動,恢復路易十六的王權。之后奧地利和普魯士締結了軍事同盟,在打敗了入侵奧屬尼德蘭的法國軍隊后,目前正在圍攻里爾。

  到了今年7月,聯軍司令布倫瑞克--呂訥堡公爵發表宣言,如果巴黎人對路易十六和王后哪怕有最輕微的暴力,就會進攻巴黎,將反叛者全部處死;由此也導致了8月間的攻打杜伊勒里宮以及9月的大屠殺。

  另外在經濟上,此時的巴黎正在遭受嚴重的饑荒。自從大革命爆發之前,面包短缺的問題就一直存在。攻打巴士底獄那天,巴黎的面包價格漲到了16個蘇(3.6克純銀,20個蘇兌一個利弗爾,20個利弗爾等于一枚金路易硬幣),差不多創下近二十年來最高紀錄。雖說之后的豐收緩解了缺糧饑情,好不容易保持了兩年的市場穩定,可今年春秋兩季災荒再度來臨,食物短缺的情況又來了。

  吉倫特派決心捍衛法治和商業自由,出任內政部長的德拉薩爾基于重農學派的理念,強調“看不見的手”會自動調節供需矛盾,無需行政干涉,因此也不打算推行戒嚴令來平抑物價。

  所以你明白北海鎮的到來對第一共和國的意義所在了吧?

  咱也有朋友!雖說遠了點吧,可畢竟是個超級大國!

  另外中國人帶了好多緊俏商品,雖然不能當糧食吃,但可以賣給英國人換糧食啊!

  好吧,隨著消息在巴黎的市民中不斷傳播,所有巴黎人都開始翹首期盼中國使團的到來。商人們希望能和中國人做成幾筆大買賣,充實一下錢袋子;政府希望通過大額交易收取一筆不菲的稅收;市民們希望中國商品的到來能促進市面繁榮,帶來更多的糧食,緩解饑荒;哲學家和思想家們則希望和中國人探討東西方文明,展現一下第一共和國的民主思想是多么的先進和偉大;交際花們更希望中國人個個都是土豪,帶來的華麗絲綢和香料能讓她們更具魅力,另外還能從中國人身上搞點錢花。

  不過直到這時,國民公會里負責外交和貿易事務的人完全沒搞清報紙上提到的“北海鎮”和大清帝國之間的關系。唯一看明白的,只有沙皇俄國駐巴黎大使館的留守人員。

  “我的圣母!那些盤踞在阿穆爾河流域的黃皮魔鬼居然來歐洲了!”

  當留守的使館秘書看到報紙上的內容,“騰”一下就從椅子上蹦了起來。不久之前,伊萬.西莫林大使剛剛被召回國,巴黎的使館只有不多的留守人員,任務是隨時向維也納匯報巴黎的局勢。使館秘書在屋內來回踱步考慮了片刻,隨即走到桌案前寫下了一封信,然后便拉動了屋內的一根繩子。

  過不多時,一個精壯的男人走了進來,躬身道:“先生,您找我?”

  使館秘書將信疊好,滴上蠟油,然后蓋好封章,這才吩咐道:“彼得諾維奇,你馬上把這封信送到維也納,親自交給德米特里.米哈伊洛維奇.戈利欽親王殿下!”

  “是!我一定親自交給親王殿下!”男人出去后沒多久,使館院子里就響起了馬蹄和車輪滾動的聲音,很快就消失在了大街上。

  1792年10月27日上午,在勒阿弗爾受到了數天盛情款待,并談成了好幾筆大單的趙新和鄧飛,帶著十名裝成奴仆的黑人、兩百名喬裝成船員和隨從的特戰營士兵,乘坐著國民議會派來和勒阿弗爾市議會派出的馬車,在一百多名國民衛隊的護送下,抵達了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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