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鹿躺在那,眼淚一點點褪去,雙手壓在枕頭之下,忽而摸到了自己的手機。
她悄然攥在手里,視線里穆堯在等待她的反應。
在他的認知里,女人都是主動貼近他,不服從的都是假裝矜持,他順幾次,也就服了。
強取豪奪的事,穆堯從沒做過。
他漆眸對著她逐漸平靜的臉:“考慮好了,從不從?”
江鹿忽而發出兩聲冷笑,小腿往他兩膝之間狠狠地踹了過去:“給我滾!”
穆堯壓著她的力道松了幾分,沒料到她這小腿這么有力氣,一掃到他襠部,是要給他滅子孫的狠毒。
“你他媽……”他險險躲過,江鹿已從床上爬起,手里握著把銀色的槍,顫抖呼吸對著他。
穆堯愣了一瞬,低頭去看自己飄起的外衫。
腰間別的那把槍,不知何時被她奪去。
他舔了下薄唇,看她在睡裙里薄薄的身軀,柔不經風,骨子里的逆反意志如鐵。
“呵,江小姐好身手。”
他被槍指著,也是唇側淡笑,“第一個從我身上摸了槍的女人。只是你碰過槍嗎,敢開嗎?”
江鹿墨發披在腦后,一張瓜子小臉瑩白,她唇側淡淡淺笑:“那你可能不了解我,我這人向來不服管束,惹急了我什么都做得出來。”
穆堯與她對視兩秒,急到咬人的小兔子,讓他越來越有興致。
勾了勾唇,指向自己胸口:“那朝這里開一個試試,我看你槍法準不準。”
二人對峙間,房門忽而被敲響,陳虎的聲音響起:“堯哥,完事了方便出來下嗎?”
穆堯一個晃神之際,忽聽窗戶打開的聲音。
側頭看去,手槍掛在窗口,江鹿已經消失在窗臺。
他佇立半晌,隨后胸腔泛出哼笑,走過去將槍別回腰間。
人已逃離,空氣中殘存她身上迷人的氣息。
他負手站在窗前,望著碎花睡裙的嬌小身形,如受了驚嚇的小兔子般,拼命地逃離,淡淡勾唇。
轉身去開門,陳虎見屋里干凈無人,也沒有辦事的痕跡,驚訝:“堯哥,那女人呢?”
“跑了。”
穆堯往搖椅上一靠,輕描淡寫得像放飛了一只寵物鳥,“告訴底下的人,不必攔也不必追,放她幾天自由。”
她這樣的,不能硬來,得慢慢智取。總有一天,她會順了他。
陳虎不知道他在賣什么關子,只說正事:“堯哥,容家那邊派人來話,約您明日在公館一敘。”
他壓了壓聲音:“容家那邊也在派撈捕船只全力尋找容遲淵,大概是要跟您好好清算這筆賬。”
穆堯輕笑,轉動著指尖的玉環:“蛇無頭不行,鳥無頭不飛,一群依仗容遲淵的廢物罷了,能掀起什么浪?告訴他們,說我明日準時到。”
*
江鹿攥著自己手機,喘息著在黑夜里拼命飛奔。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終于一步也走不動,扶著墻沿深深喘息。
多久沒看手機,一打開無數的消息迸出來,電量也告急。
她背靠墻壁,喘出的氣息成白色的霧團。
思考了半天,率先點開了溫蒂的消息——
【你在哪里?】
【看到消息速回!】
江鹿顫抖著手指,撥了溫蒂的電話,放在耳邊。
“嘟嘟嘟——”
電話無人接聽。
江鹿心驚肉跳,快步往街上走。
攔了輛出租車,她腦海中回憶起,剛生完孩子時在醫院,溫蒂悄悄遞給她的那張紙條。
那張紙條上,寫著一個她早已爛熟于心的地址——榕城南村108巷15樓。
她向司機報了地址。
一路沉默,司機無聊地哼著歌,點開了車載新聞。
江鹿咯噔了下,想起容遲淵和母親掉海的事,手扶著座椅,看向前座:“師傅,今晚新聞有沒有播報容氏集團的事?”
她不太確定,容家是否把消息放了出來,所以沒向司機細說,是容遲淵掉海的事。
“容氏集團?沒有。”
司機看她一眼,隨意調換著頻道,“但是呢,容氏的死對頭穆家倒是有個新聞,說是穆家運輸船上,一個50多歲的女員工掉進了海里,現在還在撈呢。”
江鹿微不可察地擰眉,原來穆家對外是這樣公關的。
容家那邊,果然沒把容遲淵失蹤消息放出來。
司機搖了搖頭,嘆息:“這大海要帶人走,哪能找到啊。這又是深夜,24小時沒消息,估計是懸了,可憐人哪。”
她心臟揪痛了一下,臉色蒼白,沉默著擰緊了拳頭。
車子駛入榕城南村。
這里是一片水鄉古鎮,因水成路,假期時游客繁多,容遲淵曾經也帶她來逛過。
“在108號巷口停下就好。”
司機怪異看她一眼,“哦,這么深啊。這外面是建的新房,里面都是老房子了,陰森森的,小姑娘你住里面啊?”
江鹿看著窗外浮光掠影般的漆黑山水景,漠漠點頭:“嗯。”
下車后,夜風簌簌吹進她的裙擺里,冷得她直哆嗦。
一條又深又長的老街,道路崎嶇不平。
陰森森老房子林立兩側,給人搖搖欲墜的恐懼感。
江鹿緩緩走在石子路上,數到第十五號房棟時停下,迫不及待地敲門。
敲了兩三下,里屋沒有亮燈,但走來了一道輕柔的腳步聲:“是誰?”
“溫蒂,是我。”江鹿一顆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剛才打溫蒂的電話沒接,還以為是她和孩子都出什么事了。
溫蒂認出她的聲音,立即把門打開。
略顯疲倦的淺藍雙眼,看到江鹿時,瞬間明亮起來:“我的天,你這些天到底去哪了?快進來!”
“出了點事,說來話長。”江鹿走進里屋,桌上昏暗的燈盞亮起,她才看清這四周環境。
修葺過的老房子,磚紅墻壁,墨黑屋頂,桌椅家具都是舊的。
她朋友栗秋早年在南村這里開過首飾店,盤下了這個老房子,江鹿還是第一次來。
早在生產前,江鹿就提前做了打算,向栗秋要來房子的地址和鑰匙,轉交給了溫蒂。
江鹿坐下,喝了口溫蒂遞來的水:“謝謝。”
“我只辦了臨時兩個月的簽證,在這里呆不了多久。”
溫蒂道,“不過你放心,栗秋小姐現在也帶她的女兒搬回榕城了,她經常來看望我們,在帶孩子這事上,她也比我有經驗一些。”
“謝謝,溫蒂。”江鹿“嗯”了聲,胸膛深吸了口氣,感激注視著她,“你對我的恩情,我無以為報。”
溫蒂明明是容遲淵的人,卻重情誼地幫助她將這件事瞞下來。她深知自己這一路能走到現在,也多半是有溫蒂在背后撐腰。
溫蒂安撫著她肩頭:“你說這些做什么?我是真心把你當朋友。”
兩人就著溫暖的燈火聊了會天,江鹿小口喝著水,時不時地往樓上瞄一眼。
溫蒂看出了她所想,溫笑著提議:“要不要上去看一眼女兒?”
江鹿心跳加速,隨溫蒂站起身,輕聲問:“她睡著了?”
“嗯,但一直睡眠不好,你也知道,她從生下來身體就一直差。”溫蒂領著她往小閣樓走。
江鹿心情復雜地點頭,都明白,廚房和客廳桌臺上都是兒童用藥。
來到狹窄的閣樓,這里頂低,得稍稍低著頭才能通過。
江鹿走到床前,再也挪不動步了。
她怔怔看著床上安詳熟睡的小女孩,粉嫩嫩一團在被子里。
睫毛像把漆黑小蒲扇,粉唇綿綿地呼吸著,腦瓜上可憐兮兮的一撮絨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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